油腻女不满地伸手推沈钦清，沈钦清却被人往后一拉——是明昧，她挡在了沈钦清前面。
油腻女跳脚了：“不是，你们认识啊？什么意思啊？有对象还出来玩啊，拿我当猴耍是吗？......”
沈钦清忍不下去了：“不是，为什么有对象就不能出来？不对，我和她不是对象，你刚才一直缠着别人还有理......”
沈钦清很快发现，和对方的大嗓门比起来，自己的音量实在是没有战斗力。这里音乐声本来就大，自己输出好几句，但是攻击为0。
无语地闭上了嘴巴，本来有点生气，却发现明昧侧着头，伸出一只手，挡着嘴角的笑意。
在对面气急败坏的叫骂中，沈钦清站在明昧的背后，也无良地笑了出来。
粉头发调酒师在门口抽完烟回来，注意到这里的冲突，过来简单问了几句，就“请”油腻女离开这里。
面对比自己高一头的粉头发，油腻女也不敢说什么，怒气冲冲但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明昧对粉头发说：“谢谢阿肆了，真不好意思。”
原来粉头发调酒师叫阿肆。
真一、格子这时才注意到舞池的小骚动，围了过来。
明昧的注意力则全在沈钦清身上。
两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有一种不太熟的尴尬——反正沈钦清绝不会承认那是一种接近于害羞的感觉。
“呃，谢谢你。”
“不用谢，刚好......刚好看到了。”
“那个......”
“沈钦清。”
谈话被打断。
秦素站在舞池边，一脸冷淡地说：“我找了你好久。”
沈钦清：“......我离你就三步远。”
“小敏她们在洛神，走吧，转场。”
小敏是她们的高中同学。洛神是附近新开的酒吧。秦素喜欢有八块腹肌的男模，在这里纯粹为了陪沈钦清，有机会转场自然想离开。
沈钦清没理由拒绝，只能说：“啊，好。”
然后，她看向明昧，说：“那......我先走了。”
明昧的表情似乎呆了一下，问道：“那咱们......加个微信？”
“好。”
飞快扫了码，沈钦清低头跟着秦素离开。
下楼的时候，沈钦清心想：成功了。
沈钦清会行动，但不会主动。
来到街道上，平复了一下呼吸，才低头看手机。
空荡荡的聊天界面，有一行系统自动发送的文字：
- 我是明昧
界面顶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过了一会儿，明昧：
- 明昧就是我的真名
沈钦清很快回复：
- 沈钦清
-也是我的真名
那就是一切的开始。
沈钦清曾和朋友聊起和明昧的初遇。
一个朋友喝了点酒，数落道：“她不喜欢的话，拒绝就好了，你也是真勇，就那么冲上去，万一人家是想钓着那个t呢？”
沈钦清说不可能。几个人嘲笑她“恋爱脑”。
沈钦清懒得和醉鬼废话。
人与人的缘分很奇怪。
同一个行为，明明有很多种解读，但沈钦清但是虽然连话都没和明昧说，但就是相信她的性格就是干净利落的。当时的表现是因为她轻易不会与人撕破脸。
沈钦清其实习惯于把人往坏的方向想，毕竟这样的人见了太多。有防备心总没有错。
偏偏对明昧，一开始就把她往好的方向想。
时隔七年后，再次站在Rowan的楼下。
手机里甚至不再有那个人的联系方式。
一切，从头开始。
却比当时更难。
因为是包场，通往二楼Rowan的楼梯比沈钦清记忆中要冷清许多。只有几个女孩子抽着烟，聊着关于电影制作、后续营销方面的话题。
沈钦清想着自己怎么能上去。
还没等她担忧，一个抽烟的女孩认出了她。是今天在拍摄现场负责打光的女孩，沈钦清有印象。
“你也来了？快上去吧。”
沈钦清礼貌问候了一下，便赶快上了楼，一边担心私生饭会不会也很容易混上去，一边琢磨着“你也来了”是什么意思。
Rowan在二楼的尽头，要进去还要走过一截走廊。沈钦清扫了一眼，没什么熟人，倒是有人认出了她，说有关注她的自媒体账号。
沈钦清耐心地与人寒暄。若是对方提出互关，她也会热情回应，对方不主动，她绝不会多问。
终于，手扶在了Rowan的玻璃门上。没等她用力，门从里面拉开。
里面的人让开路，请她先进。
沈钦清也礼让了一下，和开门的人对上了视线。
是认识的人。虽然粉色寸头换成了脏辫，但确实是Rowan的“地标”调酒师阿肆。
沈钦清好多年没来Rowan了，想着阿肆应该不记得自己了。没想到对方面露诧异，下意识往卡台的方向张望了一眼，再看向她的目光绝不算友好，但也没有停留，摸出了口袋里的烟，埋头走了出去。
沈钦清顺着阿肆刚才的视线看去，正看到了明昧。
明昧坐在那桌的C位，向左边倾身，听着身边的人说话。
音乐声比较大，要是想听清彼此说什么，自然要凑得很近。但是两个人的距离确实有些暧昧了。
沈钦清也一眼认出了和明昧说话的人。
麻舒，千万粉丝博主，网名是“麻薯仙人”。
千万粉丝博主并不少，但麻舒暗示过自己的“拉子”身份，在拉拉群体中人气很高。
沈钦清自然地走到吧台，找了把空着的高脚凳坐下，突然反应过来——虽然Rowan重新装修了几轮，但是她的座位与明昧所在的那桌，和她们相遇那天的位置如出一辙。
与此同时，她和明昧又对视了一眼——大概是对视了吧。明昧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表情没有变化，很快就挪开了，继续和麻舒交谈。
那一桌最高调的是格子，陈雨格。她这些年没什么变化，依然是长发披肩，漂亮有钱。她举着一瓶酒，一边大笑，一边用另一只手捶着真一的肩膀。
真一面无表情，默默喝酒，却像是感受到什么一样，往沈钦清这边看了一眼，是愣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任由格子继续蹂躏，甚至有意不让格子注意到这边。
毕竟这里最讨厌沈钦清的，大概就是格子了。真一也不希望这样的场合闹得太难看。
陈雨格不仅是明昧、李真一的好朋友，也是《幻海怒潮》的资方之一，出现在这里再合理不过。
沈钦清准备先点杯酒，冷静一下。
已经过了零点，调酒师或是和相熟的朋友聊天，或是出去抽烟，只有一个蘑菇头调酒师还在工作，一边忙碌一边和沈钦清道歉，麻烦她再等一下。
沈钦清的余光看到粉色寸头——如今是脏辫的阿肆进来，看到她在吧台，又转身出去了。
“阿肆！怎么又出去了......你稍等，我叫她回来。”
说完，蘑菇头调酒师就追出了门。
沈钦清猜测，蘑菇头调酒师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了。没想到阿肆对自己的敌意也这么重。
她干脆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默默喝刚才蘑菇头给倒的冰水。
“嗨。”有人轻轻拍了拍她后背。
沈钦清惊了一下，竟然是麻舒。麻舒和她的小姨，国民女神苏梅长得一点都不像，平时在社交媒体上染着夸张的头发，今天却一反常态染回了黑色，沈钦清猜测是为了蓝如释角色的试镜。
沈钦清余光扫了一眼明昧那桌，明昧和格子、真一三个人在聊天，没有人注意这里。
麻舒大大方方坐在沈钦清身边：“我认得你，之前看过你的留学vlog。”
“我刷到过很多你的视频，特别喜欢杭州的探店系列。”
“你也在杭州？”
“我是杭州人。”
“哈哈，以后可以约出来玩。”
嘴上说着，但是没有提出互关或者加微信。沈钦清也没提。
“怎么不过去聊聊？”麻舒指了指明昧。
“不是她约我来的，不好打扰。”
沈钦清这样说，可以被理解为是别的工作人员约她来的。
麻舒愣了一下，表情有片刻尴尬，随即笑着说：“本来就是社交场合，和喜欢的导演说说话也没什么。”脱口而出之后，又有点后悔，谨慎地等待着沈钦清的反应。
沈钦清很敏锐，理解到麻舒也不是明昧请来的。
她装着没听懂，说：“还是算了吧，我不太好意思。”
蘑菇头调酒师终于回来了。阿肆并没有跟回来。
蘑菇头看到麻舒，疲惫一扫而光，满脸迷妹的表情：“麻薯，你要喝什么？我给你调，”突然想到被晾了一会儿的沈钦清，有点尴尬地补充，“我先给你们调。”
沈钦清笑道：“没关系，我不急。”
“我都可以，”麻舒对沈钦清说，“我请你喝一杯吧。”
蘑菇头说：“今天包场你们忘了？都是阿昧姐请客。我调威士忌酸给你们可以吗？我比较拿手......”
蘑菇头调酒时，麻舒和沈钦清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
沈钦清感觉麻舒在有意无意地审视自己，不动声色地琢磨她的意图。
麻舒说：“很高兴能有你这么优秀的竞争者。”
沈钦清看起来不爱出风头，但其实很擅长社交场合的场面话：“你才是真的优秀，参演过那么多影视剧。我从初中就看过你演的电视剧了。”
沈钦清说得很真诚。从各方面条件来看，沈钦清都不觉得自己会对麻舒构成威胁，不明白这种热门选手、星二代为什么专门来和自己聊这些有的没的。
两杯酒终于调好了。麻舒也感觉到了尴尬，端着酒离开了。
坐在吧台前，渐渐地，沈钦清也与来往的人有了交谈。她自然而然地获取这些人的信息，了解到她们是做什么工作的，加了一些“有用”的人的微信。这些资源是她家里没办法给她的，只能靠她自己拓展。
沈钦清认出了昨天见过的选角导演，主动和她打招呼。选角导演一眼认出了她，还记得她的名字。
选角导演说自己叫喻亭，又补充说：“以前总被人嘲笑，我的名字和一款避孕药同名。”
“啊？我没想到那里，很好听的名字。”
沈钦清在撒谎，其实她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之前四处打广告的一款避孕药。
喻亭笑道：“现在已经不在乎了，要是有一天我出了名，就去科普避孕的重要性。”
沈钦清心想，明昧总是能吸引到这样有趣的人。
喻亭接着问：“是麻舒请你来的吗？刚才看到你们聊天了。”
沈钦清说：“麻舒啊，刚才是第一次面对面聊天，之前经常刷彼此的视频。”
心里已经盘算，要是喻亭下一个问题问是谁请你来的，该怎么回答。
此时，身后传来格子的笑声，随即是真一无奈的声音：“好了，走了走了。”
沈钦清心里一紧。侧头看去，格子和真一刚好经过她身后。
真一帮格子拎着她耀眼的爱马仕包包，有意地挡在格子和沈钦清中间，隔绝了格子的视线，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沈钦清。
沈钦清礼貌地弯了弯嘴角，向真一挥挥手。
真一对她浅浅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选角导演自然理解成沈钦清是真一的朋友。沈钦清担心的问题就这么揭了过去。
和喻亭的沟通很愉快。不涉及机密的信息，喻亭都很乐意和沈钦清分享。
聊到恰当的时候，沈钦清自然地提出加微信。
等聊天彻底结束，沈钦清才看向明昧的方向。
座位空空荡荡。看样子是已经离开了。
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半。现场的人走了七七八八。
沈钦清意兴阑珊，独自离开，走之前去了一趟洗手间。洗手间里有一排隔间，沈钦清进去时空无一人。
等她上完厕所出来，心跳空了半拍。
明昧正在水池边洗手，动作也顿了一下。
两个人通过镜子与彼此对视。
洗手间铺着墨绿色的瓷砖，只有一条长长的白炽灯管悬在镜子上方，昏暗的环境中，明昧站在白光最盛的地方，眼神清明，仿佛随时可以参加记者发布会。
两个人看着对方，一时间，谁也不动。
直到自动水龙头停止出水。除了虚掩的门外闷闷的乐声，和楼道里喝酒的人三三两两的嬉笑声，唯剩寂静。
明昧看了一眼擦手纸巾的方向——正好在门边。
沈钦清在明昧行动之前，两步走过去，抽了几张纸递给明昧，趁机挡在她和门之间。
七年未见。
过去七年，两个人连一句话、一行字都没有传达过。
明昧接过纸，擦着手，打破沉默：“你好像还......没有洗手。”
沈钦清：......
明昧忍不住扬起嘴角，故意使坏似的。
沈钦清没有想到，七年的沉默，就这样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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