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一到冬季,天空就灰突突的,感觉没有什么情绪,可现在周池心脏突突的跳个不停,她从来没有逃过课,从来没有邀请过男生喝东西,这一天过的很虚幻,她像一个从不偏离系统的机器人突然有了人的思维短暂逃出了严密的程序网格。
江亦宁一个人走在前面,沈溯缨和周池并排走在他身后,两个人靠的很近,共享一片情绪,共同承担一个逃课秘密。
不知为何周池很想笑,她噗嗤一声笑出来,沈溯缨不知她为什么笑,但是她也哈哈大笑起来,前面正走得笔直的江亦宁不由自主扭过头,看见两个人笑得满面春风,心里升起一阵无理由的暖意,脚步走得缓了些。
奶茶店整体面积不小,装修的很温馨,整体是原木调,里面有两扇透明窗户,虽然门口标着招牌是奶茶但是墙面上贴的还有果茶,特调酒,店里人不多,有两对情侣和几个女大学生,透过窗户看见外面小学生已经放学了,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
“好了,你们喝什么,我请你们。”江亦宁一进店就正式着对她俩说,可能是察觉到自己有点严肃,就淡淡的微笑了一下。
“我只是觉得让女生买单不太好。”眉眼弯弯像月亮,周池觉得像在老家看到的一样清晰。
“没事没事,今天是你帮助我们逃课成功的,我们要好好感谢你。”周池热切的说着,脸扭到沈溯缨那一边和她一起扬了扬头,江亦宁好像没看出她的强装殷切。
“对,让我们买单吧。”沈同学的目光已经停留在菜单上了,“那个我喝这个水果奶油漂浮 ,你们快看这个奶茶店起名好有意思。”
溯缨拿起奶茶单给旁边那两个人看。一些怪诞的绕口的词语竟然都是形容饮料的。
“那我喝这个青青鸟,真的是第一见这种的。”周池心里翻了个温柔的滚,她喜欢这种有风格的小店。看右手边的江亦宁迟迟不说话,便盯着他看他会选择什么。
江亦宁余光注意到左侧热切的目光,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指着菜单说,“那我就喝这个兰香子。”指了指青青鸟往下一格的兰香子。
三人点完单就落座在窗户旁的一张小桌子上,两个人对一个人,面面相觑,还是沈溯缨大大方方的先开口,她清了清嗓子。
“那个我们逃课这件事你不会说出去吧,其实我们是第一次逃课。”她压低了声音。
江亦宁看了看对面两个坐立难安的人,轻声说,“其实我能看出来。”目光投向周池。
见她正低头喝着那杯绿光荡漾很漂亮的饮品,声音便提高了些,“放一百个心吧,我是不会说出去。”他拍了拍胸脯,语气很郑重。
“太好了,那就行,可你是校长的儿子啊,不会说漏嘴吗? ”周池脑子转都没转就脱口而出,意识到了自己的讲话有点不妥当。
又补了一句,“我就是没见过校长的孩子,有点激动了,我相信你不会的,你一看就是正义凛然的人。”
她立刻从无表情转向笑容灿烂。见对方表情没什么变化,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哈哈哈哈哈,其实当校长的儿子没什么特别的,该逃课还是得逃课,这个名号也不是什么□□。”他眼眸一垂,周池竟然能从对方眼里读到一丝落寞。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清晰的自行车车铃声,三个人不约而同转向窗外,周池几乎是在一秒内将对方认出来。
谢漾阳穿着一身黑色,头发有点长长了,看起来很高兴,她突然觉得他离她很近,她见过他穿这一身,转念一想,又觉得很远,两个人的心离得好远,他没有看见她,和旁边的朋友笑着讲话。
想要真正忘记一个人是需要特别特别多的勇气和决心的。
周池怪自己不争气,怪自己情感泛滥,可是这由不得她,下意识的行为往往更能看穿自己的全部。
周池又是在一秒内扭过头,心里祈祷“千万别走进来。”可还是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点希望他走进来。
可是他走进来能说明什么,难道能够说明你们很有缘,有缘到看中一家奶茶店,有缘到放学时间不同的前提下还能遇见。
可这能说明什么呢?
有缘无分吗?
谢漾阳径直的走进来了,谢天谢地他没有往靠窗的方向望去,他只是走上前点了两杯饮料,和旁边的朋友坐到了一对情侣的旁边,两个人有说有笑。
沈溯缨完全没有注意旁边的同伴已经心思不在请求江亦宁不要告老师这件事,周池怔怔望着斜前方,谢漾阳把羽绒服脱掉了,露出里面深灰色的连帽卫衣,她目光黏在那熟悉的背影上。
周遭喧哗瞬间静默,唯剩胸腔里一颗心,咚咚地撞着,震得耳膜发疼。
江亦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很久了,她全然没有注意,还是溯缨趁江亦宁低头喝饮料时,撞了撞周池的肩膀小声说,“他真是个好人,这么会安慰人,成绩好,长得也好,好了这句是废话,人品也好,为啥咱之前没见过他?”
周池终于从那张桌子黑色的背影中抽离出来,“确实是相见恨晚,但是这应该是最好的时机吧。”很官方很文艺不会得罪人的回答,
对面低着头的江亦宁勾了勾嘴角,清澈明亮,没有人注意到。
三个人的玻璃杯几乎是同时空的,周池看外面天色渐晚先开口,“今天我们和你聊天很开心,但是天色不早了,而且还要回家写作业,要不我们先走吧。”
“冬天天黑的早,要不我送你们回家吧,你们两个女生走夜路不太安全吧。”看两人有拒绝之意。
他立马接上“你们别和我客气,我是代表学校对本校学生负责。”说后半句话时表情从平常慢慢变成正经。生怕对面两个人拒绝他。
“好吧,那先送她回家吧,她家离得近。”周池轻轻推了推沈溯缨。
此刻沈同学的因为成绩产生的悲观情绪已经被朋友的陪伴扫空了,她很开心拥有这次青春的出格行为,
她打心底更喜欢周池了,虽然她一直觉得她身上有层薄薄的雾,但是雾很轻,轻到风一吹就散了。
准备离开时,周池最后一个出大门,刚到大门口,突然他讲话了,周池的肩轻轻抖了一下。
整个下午一直期待的他,一直偷偷注视的他。
谢漾阳站起来说,“周池你怎么来了,刚刚都没看见你,好巧啊,你们要走吗?外面天怎么黑得这么早,用不用我送你?”他扭头准备拿外套。
周池有点紧张,但眼神还是勇敢的看着谢漾阳,不紧不慢笑着说:“不用不用麻烦你了,我们有人送了。”她用手点了点外面的江亦宁,江亦宁站得笔直,像挺拔的白杨,沉静的眼神透过玻璃窗看向周池。
谢漾阳也透过窗户看向江亦宁,窗外的身穿深蓝色羽绒服的少年,见对方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他识趣地说,“行那就行,那你注意安全。”他朝着门口挥了挥手,店里昏黄的灯光晃得他眼疼,两个人告别。
“刚才那个是不是咱们小学的那个谢漾阳?”周池踏出门,沈溯缨好奇的问。
“嗯,没想到他也在这里,还挺有缘的,看来这儿的生意挺好的。”周池扯了扯嘴角,
用最平常的语气回答,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她心里的雀跃,看见她心里的秘密。
街道旁梧桐树随着寒风沙沙作响,三个人不由自主地裹紧了羽绒服。
“好了,我到家了,今天真的谢谢你们了。”她轻轻抱了一下周池,把头深深埋进她的脖颈里。
“谢谢你小周池,有你真好。”说出的话喷出热热的气把周池的耳畔弄得痒痒的。
“当然也谢谢你江亦宁,你真的是很好的开导老师,我没想到你和我想的这么不一样,一点都没有那种优越感。”她停了一下,眼里有泪花。
周池突然想要让时光静止,她庆幸身边都是很好的人。
江亦宁一点没谦虚,使劲点了点头,“那当然了,江老师以后确实可以考虑考虑去开个班。”他笑得很灿烂,有两个明显的虎牙。
只剩下周池和江亦宁,两个人靠的不算近,大概有三个拳头间隔,只是一晃一晃难免会碰住肩,每次碰到之后,周池便会将距离拉大,于是就变成了一前一后,周池走在前面,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影子重叠,从背后看像是江亦宁把周池包裹住。
街道旁的梧桐树黑色的影子张牙舞爪,平时的夜路都是周池自己走的,小学五年级因为要上额外的英语课,晚上八点天早已经繁星点点,她要独自穿过一条没有路灯的漫长路程,唯一的安全感来源是路人的电动车微弱的白色灯光打到她的路前方,她感到最可怕的时候是路侧边有喝的烂醉的男人随地小便,周池每次一遇到这种情况,只能朝着黑暗迅速向前跑,也不顾肩膀上沉重的书包,里面的文具盒一摇一晃发出哐哐声,只能迅速跑,迅速跑跑到有灯光的地方,心才慢慢落下来,感慨自己真幸运,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经历这恐怖的一切,没人倾诉,幸好她后来搬家了,新家的街道到处都是灯光。
“咱们两个人还挺有缘分的,一个数学辅导班,连一起逃课都能碰到。”江亦宁徐徐的开口,他的嗓音总能让人心静下来。
周池很开心有人陪着她走回家,“对啊对啊,我也这么觉得。”
她不想让人没话聊,只能问这个不怎么容易让别人难为情又让人充满能量的问题,她停顿了一下,“你想考哪里?”
江亦宁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想上什么?”
周池没见过这样的回答,但她也没多想,“我也不知道,但是肯定要往好的学校走,可能是一中。”周池对于自己的野心还没有胆大到任人诉说,但此时她的眼睛正燃起一道火焰。
到底是年少,心比天高,梦想可以大大方方讲出来,可以做不切实际的梦。
江亦宁停顿了几秒,“一中好,我爸妈一直想让我上一中。”
“那你呢,你想上吗?你有做什么伟大的梦想吗?”周池温吞的讲,声音很轻,轻的像一片云。
“有点难为情,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一直以来我对自己都没有特别高的要求,在班里常年第四名,我觉得这样的分数也过得去,梦想我希望可以环游世界,感受各个国家的风土人情。”他低下头摸了摸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但嗓音依旧明亮透彻。
梦想不约而同,六年级周池的梦想是拥有一个幸福的小家,这个梦想依旧没有变化,她还是渴望在大城市里有一片落脚的放松的地方。
随着年龄的增长,周池的心更大了,她想环游世界,想看意大利夏天蔚蓝的海,吃当地特色的含有一整个柠檬的冰淇淋,想去冰岛看特殊壮观的苔原地貌,住当地温暖的小木屋,想去挪威看蓝调时刻。
两颗热热的心在寒冷的夜晚靠在了一起,但其中一个人浑然不知。
周池没让江亦宁送到她家门口,她向来很谨慎,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特别详细的信息,许可他送她回家也只是因为他的过于执着,她不想伤害到他热切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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