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的第二天周池应该是在太阳底下站太长时间了,她的头感到很晕的,她给老班打过招呼后就回班里休息了。
到班里发现教室门已经上锁了,但周池又实在没气力下楼拿钥匙,她就跑到老师们的大办公室里,有的时候班里上自习会吵,她偏偏是一个对声音格外敏感的孩子,就一个人偷偷的跑到办公室里随便找个空位置自习,老师们自然不会说一个好学的学生,办公室里每个老师的位置用透明挡板隔开,周池喜欢这种被包裹的感觉。
她趴在桌子上,迷迷瞪瞪的睡着了,突然有人开门,周池立刻被惊醒,门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一个男生走进来了,室内的光线似乎突然找到了焦点。黑色短袖妥帖地贴着肩,在空调风里轻微颤动,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领口处若隐若现的锁骨随着步伐投下细碎的阴影。
他站在那里,目光在扫视间忽然停住。
周池正抬头。
两人之间隔着一道浮动的光尘,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他的手指还搭在门把上,无意识地收紧了力道,指节泛出淡淡的青白。而她睫毛轻颤了一下,像是被突如其来的风惊扰的蝶翼,却又很快稳住,直直迎上他的视线。
周池盯着那双眼睛,那双陌生但又熟悉的眼睛清晰得惊人。
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被风掀起的书页,哗啦一下乱了顺序。
看见周池猛然惊醒,他有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里面有人,我就是帮老师拿个东西马上走,你继续休息吧。”嗓音很干净,像喜欢吃薄荷糖的人。
周池心有波澜,完全听不进去他说了什么,只是应付性的来了几句客套话。“哦,没关系的,谢谢你。”
他关上门出去了,只留有周池仍然坐在那个空荡荡的办公室,窗外还是各班比赛的欢呼声和周池阵地有声的心跳,跳的是那样急。
这算一见钟情吗?
周池赶紧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真是偶像剧看多了,偶像剧的确荼毒当代青少年。但可以证实周池贪恋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
运动会的最后一天,校长开始颁布各个班取得的奖项,天气很热也很无聊,席地而坐,周池和周围就地而坐的人玩起了狼人杀。
“天黑请闭眼,狼人请睁眼。”周池和旁边的女生一同睁眼,两人面面相觑,一起使坏的指向了段京京。
游戏结束后,当段京京得知是周池把她害了,吆喝着,“周池小姐姐,你深藏不露嘛,第一局就给我弄死了,我谁都想了就没怀疑你。”
“京京别生气了嘛,人家错了。”周池装模作样配合她。
“十六班,周池。”颁奖台传来一句。
“周池快往前去颁奖,你50米跑第三名。”前面人叽叽喳喳嚷着。
周池对这次颁奖一点也不抱有希望的,这才肆无忌惮的和周围同学玩起了狼人杀,当她听见校长大声的在台前念出她的名字,她先是一笑,没想到被狗追除了害怕的回忆还有奖牌可以拿,后来是一小阵的不安和被很多人注视的紧张。
但她装作自己很轻松,自己是轻而易举获得这个奖的,少年们总喜欢把自己急切渴望的东西装作毫不在意的得到,假装的松弛,真正的紧张。
她大步走向领奖台,她需要靠外界的认可来证明自己是个还不错的初中生,比如奖章比如成绩。
给她颁奖的是老班,老班轻声说了一句,“小周做得好!”,周池的眼泪便迅速汇聚到眼眶里,她发自内心的感激老班。老班是个好人,他个子不算高但身板挺立,颇有文人风姿,周池最喜欢看他板书,粉笔与黑板相触的刹那,便迸发出刀刻斧凿般的力度。每一道横竖都像绷紧的弓弦,撇捺则似出鞘的利刃,刚劲有力。
“周池天生就是闪闪发光的。”她在心底大声喊了一声,一阵风吹过,她站在风里,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不肯低头的青竹。发丝被暖风扯得略显凌乱,却遮不住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那里头燃着一簇火,风吹不熄,雨浇不灭。
初中唯一一次的运动会落幕了,周池心里不舍,可是还对最后一次没有什么概念,她还不死心觉得肯定还会有机会的,她不喜欢按套路出牌。
艳阳高照的夏天将少年们短袖的后背浸湿,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少年们肆意张扬自己个性的时代,这是他们最好的十四五岁。
周末,这天周池照往常去上辅导班,课上到一半窗外开始飘雨丝,不一会儿雨点变大了,猛敲着窗户,天色突然暗沉,昏黄的,风咆哮着嘶吼着,把地上破旧的硬纸片卷到高空,像世界末日来临,连赵茗萱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事都忍不住往窗外望,一下课全部人都拿着伞冲出教室,只剩下手里空落落的周池,出门前明明还阳光明媚,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想给妈妈打电话可是她今天去给弟弟开家长会了,爸爸不用问肯定不在家,他常不着家,周池决定等一会儿,等雨势变小,她就乖乖坐在一楼的空椅上等着雨变小。
“周池,你还没走呢,没拿伞吗?”谢漾阳熟悉的声音从周池背后传来。
她强装镇定,“嗯嗯出门没看天气预报,可倒大霉了,我妈妈去给弟弟开家长会了,我等等吧,等雨变小点在走。”周池和他对话时总是有意识的避开他热切的目光,太热烈了是会灼伤的。
“哦好要不我把伞借你吧,我老妈开车来接我,你应该比我更需要这把伞,给你,赶紧回家吧,这天气很吓人的。”他把手中的透明伞递给周池。
周池明显没意识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愣了一下,又赶紧搬上不会出错的客套话,“真的谢谢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咋回家,下次上课时我再还给你吧。”周池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谢漾阳,谢漾阳温暖过她那么多次,却不求回报。
“没事没事,都是同学嘛。”说完他就迎着雨丝踩着水坑跑出去了,风灌进了他的深灰色外套,他好像很喜欢穿深色的外套,后背灌满了风,“谢漾阳我还没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撑伞走到大门。”周池嘟囔着。可惜他没听见。
周池在雨中打着谢漾阳的伞,当她握紧伞柄时,心里想的全是这样算不算和他牵手,拥有喜欢的人的所有物,哪怕只是短暂拥有过,也很浪漫,雨滴变小了,周池心头暖洋洋的,心里的明灯闪了又闪。上午一见钟情的小插曲早被她抛之脑后。
谢漾阳的伞覆盖了周池见过的下的最大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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