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放是有点效率在身上的,他决定好的事情不到三天就画好草图,等他拿给杨书桥看的时候傻眼了,堤坝下的竹林占据大片土地,根本移不动位置。
而谢放规划的花草也很难实现,土壤板结,孕育不了娇艳的花朵。
“杨书桥,”谢放将草图从桌上推过去,希望他提些意见。
吸取上次经验,杨书桥不用提醒就知道该表达想法,他看了眼纸张,说:“种些果树,春天开花了很漂亮。”
“行,”谢放手指在纸张中心轻轻划过,最后顿住,“我想在这搭个葡萄架,左边种花,对面种需要搭架子的菜。”
这又需要技术,谢放娇惯了,木工一窍不通,他看向杨书桥让他想办法。
山里最不缺的就是木头,杨书桥独自生活也早就学会了各种技能,但他并不打算让谢放轻松。
这是谢放想的,要做的,自然要他来。
杨书桥没看他,“架子需要的木头可以去树林里砍,你跟我一起去,我教你,家里有斧头。”
前些日子羊圈漏风,谢放曾见过他砍了木头回来补洞,可看见和真正做是两回事,前者是我上也行,后着是真难啊。
谢放显然也不想做后者。
按他的习性,杨书桥能干就全部让他干,他只需要做点辅助工作,做做饭、递递斧头水,而杨书桥不这样想,谢放去做才是他是目的。
他缓缓看向谢放,裹挟着星星的好看眼里多了几分威胁。
他从来没这样,哪怕他们几月前刚认识也从未有过,谢放不禁往后一缩。
“杨书桥,我···”他试图说其他话来缓解,可对上杨书桥的眼睛便止住,那眼睛深邃温柔,闪着不明的情绪。
他想说他不想,可种菜放羊他都接受了,砍柴有什么不能接受?只是拿把斧头,对着树干用力砍就行,那个树干也许不粗,也许力气也不需要很大,反正有杨书桥兜底。
他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这手不似前几月的白嫩,留下了薄薄的茧子。
“先说好,我只砍少部分,多了不行。”
“可以。”
多与少都无所谓,让谢放自己动手才是目的。
杨书桥摸过桌上的签字笔,将纸张翻面,重新画了设计草图,画完他移开身子。“先按照这个图纸来松土,花苗和树苗先确定购置渠道。”
县城购买渠道少,他们又是山里,没点消息是找不到的,可谢放觉得杨书桥话里有另外一层意思,他没有追问说:“那就交给你了。”
·
翌日谢放架好相机,见杨书桥拿着工具走过来不禁眼皮一跳,那把勾过糖罐子的镰刀被紧紧握着,刀锋很旧却凛冽。
谢放舔舔嘴唇,他之前查过土地开荒的资料,清理杂草有两种方法,一是火烧,二是用镰刀割,而杨书桥显然选择了后者。
这很费时间,手掌也容易被树枝割破。
似乎察觉他的想法,很快手掌被塞了一双棉手套,谢放手指弯曲抓住,不解看过去。
这人好像能知道他的想法,明明什么都没说,就做好了准备。
杨书桥没解释,将袖子挽起露出小臂,走近,“等会儿我处理杂草,你锄地,我先教你怎么做。”
说完,他双手握住锄柄,用力将锄刃嵌入地里。
谢放只感觉整块地都动摇了,他下意识后退,被杨书桥提醒后继续看,只见那锄头颈部往上一提,带起大片的泥土草根,接着锄柄前后挪动,很快那些泥土草根就被锄板分开。
“看明白了吗?”
谢放似懂非懂点头。
他内心有点退缩,他能感受到杨书桥用了多大力,这不是日常种地,是实实在在的在荒地上种,这片土地可能十几年二十几年都没种过菜,可这又是他提出来的,退缩就丢了面子。
面子一文不值,他还是想去维护。
他不想在杨书桥的印象里是个娇生惯养的城市‘少爷’,那不符合他对自己的认识,更不符合他的形象作风。
他带上手套走近,双手握住举起,循着种田的经验,狠狠将锄刃嵌进地里,往上一提,带起来小片的泥土。
见状杨书桥轻轻皱眉,“太浅了。”
“······”
跟你做久了农活的比不了。
“之后我会重新翻一遍。”
凭什么?就因为浅?
谢放仔细看脚边泥土带出来的草根,短短一截,挖过的地方留下的截断面也昭示太浅,他是拿平日的力道来的,可没种过菜的地不接受。
他有些不好意思,缓慢露出尴尬笑容来。
杨书桥看他一眼,忽然软下语气,“没关系,杂草还没处理,处理后就好了。”
话说得一本正经,可实在没什么用处,谢放笑出声,立着锄头手臂交叠撑在上面,好笑抬头,“杨书桥,你看我像傻子吗?”
“不像。”
“你也不是。”又补充一句。
“那你是在安慰我咯?”
杨书桥不说话了,静静盯着他。
被看过不少次,谢放依旧心动,这双眼睛太沉静太漂亮,正经的像夜空,又像池塘,没有动静就没有涟漪,平静而安详。
杨书桥迟迟不说话,谢放大概摸清了他的心思,也许这个人是有安慰意思的,只是话不够漂亮。
他揉了揉胳膊站直身体,重新握住锄柄,没再追问。“开工吧,早搞完早休息。”
二人花了一上午时间,才勉强清理干净,谢放放下锄头,在竹林下找了块石头坐下,脱掉手套,发红的手掌又酸又疼。
还好杨书桥准备了手套,不然他的掌心更红。
他边按摩掌心边观察杨书桥,这人好像不会累,割了杂草又收拾挖出来的草根,汗水打湿衣裳粘在后背上。
谢放注意到他藏起来的右手,坐正身子准备看清楚,却见他拿着镰刀翻身上了堤坝,双手捧起水缸水洗脸。
洗完他抬起头,恰好对上视线,招手让谢放过去。
谢放休息了会有了力气,他收起相机,拖着锄头翻上堤坝,走到水缸边放下东西洗脸。
清水冰凉,手指一放进去就泛白,谢放没管,快速洗了脸,用毛巾擦干。
杨书桥耐心等他擦完脸,盯着底下的翻过的土地,“晒几天,浇水后就能种了。”
“行,吃了饭去放羊,上次那坡的草快没了,这次换个地方。”
谢放甩甩毛巾,想起来说:“煤场下面的地有人管吗?我看见土房子的门开了。”
杨书桥想了会,“没人,那户搬出去了。”
“那下午把羊放那去。”
“行,饭后我出趟门,四点半回来。”
·
吃过午饭,谢放又睡了半小时的午觉,才慢悠悠走向羊圈。
天气变冷后,羊圈也围了一圈秸秆,臭味关在里面浓烈而刺鼻。
谢放捂住鼻钻进去,将羊赶出来,他沿着公路往煤场走,将羊群放在目的地后干脆找了石头坐下。
反正杨书桥不在,他偷点懒也没关系。
他在坡上呆了几个小时,等到太阳西下才起身找羊赶回去。
将羊圈门关上,谢放洗了把脸,走向堂屋。屋子里的灯打开了,杨书桥坐在正中央的板凳上,垂着头看不出情绪。
谢放感觉他心情不好,走过去关切问:“怎么了?”
杨书桥抬头,又摇头,语气疲惫。“没事。”
他的模样可不算没事,那眼睛暗淡着就差说我不好我难过。
谢放第一次见他如此严重地外放难过,印象里,除了被猫咬的那次外露慌乱,其他时间他都是冷淡着脸,平静的如同没有任何牵绊。
他或许已经没了牵绊,父母离世,亲戚也不主动往来,一方天地就剩他一个人,也不嫌闷得慌。
谢放想不到前一年他是怎样过的,屋子里灯光昏暗,晕黄的如老油彩,情绪是笔刷,缓缓铺陈开,透露着死气沉沉气息。
……
……
他该给他一个拥抱吗?
谢放没由来想。
他或许需要一个拥抱。
他们是家人,拥抱是很正常的事。
谢放揉搓下双手,走过去整个人趴在杨书桥背上,暖意透过布料传来,让他不禁收紧手臂,将脸埋进帽子里。
实在太暖和了!
双手紧紧抱住久久不放,等他意识到还没安慰时,火热掌心已经盖住他的手背。
正要挣扎,手先一步被放开,冷气瞬间侵袭上手背,手掌摩挲着衣服布料,远比不上先前的温暖。
谢放不满嘟囔,手背又重新被盖住,火热包裹住他的双手轻轻抚摸,没有任何不适,只有满满的暖意。
脸蛋因为埋着而有些发红,意识似乎也有些混沌,他反手将手指挤进对方手缝,掌心相贴,见人没有拒绝,得寸进尺往衣服里摸。
他没摸几分钟,双手被拿了出来,感受到身前的人转过身,谢放抬头对上深沉的眼眸。
他感觉那里面有团火焰,脑子没反应过来,嘴唇先张开。
“杨书桥···”
声音哑的不像话。
一连叫了好几声,谢放才清醒了似的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连忙逃去厨房倒水润喉。喝完他捧着不锈钢杯,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他刚刚抱了杨书桥!
安慰话都没说!
还摸进了他的衣服!
杨书桥竟然也不拒绝!
艹!!!
难道他也冷吗?
手指偶然间碰到手腕,谢放被冰的一哆嗦,他的手太冰了,这要是搁江湖,都不用去找千年的寒玉床,双手往那心口一捂,就直接超越多数人。
谢放放下杯子,又倒了一杯热水暖手,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杨书桥,谁会把手放进家人的衣服里面?
这是耍流氓!
从小到大,谢放和人耍流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对上杨书桥,羞耻心就像忽然回来了,心房门紧闭着折磨他。
杯中的热水逐渐变冷,手也随着冷下来,意识到迟早得面对,他深吸气强迫自己冷静,接着摸出厨房,走向堂屋。
灯依旧亮着,谢放先探出半个脑袋,意料之外地没看见人,再往右边一瞧,房门紧闭。
只有睡觉才会关门,显然杨书桥要睡觉了。
谢放顿时松了口气,他整个人走出来,关上木门,熄了灯,回房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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