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杨书桥没提昨晚的事,谢放也就心安理得剪视频。
地已经开荒了,晒翻灌溉还需要一段时间,而他们的账号刚起步,不持续更新平台的流量很快会下降。
杨书桥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依旧按部就班生活,偶尔坐在他身边,也是沉默看他剪视频。
他放下电脑,将盘坐的腿放下,翻了个身埋进床单里。
洗了几次床上的霉味已经很淡了,只有将脸埋进去才能捕捉到淡淡的味道,不知什么时候起,谢放就对淡霉味着迷,脸蛋埋进去狠狠吸了几口,爬起来出了屋。
见杨书桥坐在门前板凳上看山,走过去坐在另一侧。
“剪完了?”杨书桥没看他,
“没,内容太少了。”谢放继续说:“估计等搭建起来才行。”
“能做预告吗?”
“什么预告?”谢放没听明白,过几秒反应过来,他揉搓下双手揣进口袋里,缓缓说:“这才第二个,不知道买账不?”
“先试试,后面加点内容。”杨书桥微微动了下身子,半侧着将背后的帽子放在谢放视线内。
谢放一惊,抽出手摸进帽子下面,温暖贴着他的手心手背,让他不禁想把脑袋也靠过去,他坐直身子,掌心贴在布料上,开口:“你已经有想法了?”
杨书桥点头,问他,“你想看栾树吗?”
谢放听过栾树,秋季红如油画,小时候他以为只能在山里看见,结果他异乡的大学校园里种了不少,每次他路过,都有股莫名的亲切感。
他的手掌在布料上缓缓滑动,掌心暖和得不像话,声音也变得柔和,像是撒娇。“可是这里好多都枯了。”
“那去对面山上。”
“那儿会不一样?”
“高山上更多,更漂亮。”
去高山花的时间长,他们家里还有羊要放,谢放眨眨眼睛,“羊不放了?”
“先放出去,晚些回来赶。”
吃完饭,二人便坐上面包车赶往高山,谢放坐了几次也习惯了山路,手里捧着装满热水的玻璃杯,屁股稳稳压在座垫上半靠着座椅,眼睫毛轻轻垂着,有一搭没一搭和杨书桥聊天。
聊的其实已经不多了,他能感受到杨书桥很多事情不愿意说,谢放也识趣不去触及,看见什么聊什么。
车子往上爬时,谢放止住话题,降下车窗向外看去,野草疯长着快有车子高,红色砖房隐藏在树林间。
这里的人和他们那边一样,为生活搬走了。
留下的房屋,如空巢老人,随着岁间蹉跎颜色渐渐褪去,最后只剩下满地的荒芜。
这说不上谁的错,人总是要向前看,他和杨书桥也是。
他将双臂交叠靠在车窗上,从这里看去他们的房子很小,却是那座山头最亮眼的,他转头告诉杨书桥,被提醒把手放下来。
双臂放下的一瞬间,一根树枝闯进来,谢放迅速后撤,看见那树枝被挤了出去,接着又有树枝挤了进来。
“关窗。”谢放来不及按下开关,车窗在他眼前迅速升了上去。
他回头看见杨书桥按下了开关,一瞬间安心下来,调整姿势,窝靠在座椅里看前方。
长短不一的树枝挡在前方,像是来讨东西的路人,若是住的人还多,走得勤,灌木野草哪会如此嚣张。
如今人走了,山路便成了他们的天下。
车子又行驶了十多分钟,拐弯后视野开阔起来,谢放打开车窗,冷空气迅速往车厢里灌。他狠狠打了个喷嚏,将车窗关了大半,留下条缝隙。
“后座有围巾。”
杨书桥脖颈大大咧咧敞着,双手掌握方向盘,看起来抗寒十足。谢放看他有些发红的指关节,不禁笑出声。
“杨书桥,你的手是不是很冷啊!”
······
想起来杨书桥听不清楚,谢放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双手套,弓起身子一只手摸上方向盘,另一只手在前方打手势让他停车。
车子停下时,谢放将手套送了过去,见人面露拒绝,他双手揣进兜里,有些不满。
“你手都红了。”
“我可以揣兜里,你开车又不能揣。”
怕人不信,他的手掌在兜中张开,故意将衣服往前凑。
谢放是怕冷的,衣服比杨书桥都多穿了件,手掌在卫衣兜里大开大合,只能看出细微的轮廓,这是杨书桥送他的那件,厚实又暖和。
杨书桥显然想起来了,他接过手套戴上,重新打火开车。
转了下坡又上坡,透过车窗,谢放看见了路尽头的房屋,门口摆着个烟柜,看起来像个超市。
他向杨书桥指那地方,没得到回应,也不着急。
不到两分钟,车子稳稳停在房屋旁,谢放迅速开门下去,走近一看果然是个超市。那是住房改造的,从门口看去一览无余,烟柜里也不是烟,颜色鲜艳的小零食平摊在里面。
谢放十多年没吃过这种小零食了,此时食欲竟大涨,他指指烟柜,又回头看杨书桥,脸上分明写着想吃。
杨书桥走近,示意他拿。
知道杨书桥身上有现钱,谢放转过烟柜推开玻璃门,弯下腰,手中刚拿下一两包,后面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杨书桥儿来了?”
谢放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纯色长袖衬衫的胖男人不知从哪走了出来,那人见他嘶了声,似乎没想起来是谁,胖脸上的小眼睛眨了眨,看向门口的杨书桥。
谢放也看向杨书桥,这人是认识杨书桥的,他直起身半靠着烟柜,要人给个说法。
杨书桥叹口气,对胖男人说:“谢放,山下头谢家湾的,他二姨的丈夫住你屋下面。”
说完他转过头面向谢放,“你跟我喊王伯伯。”
“王伯伯,”谢放叫了一声,心想这怎么像认亲,说好的看栾树,莫名其冒出个人来,想到这他狠狠瞪向杨书桥。
杨书桥被他一瞪,有些心虚拿了小零食塞他掌心,软下语气,“你先出去吃,一会儿我给你带些其他的。”
这话已经算是赶人了,可明显胖男人跟谢放没什么关系,他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他垂下眼眸,捧着零食出门。
他没走远,拐了弯靠墙蹲下,一边撕开小零食包装,一边听里面的人谈话。
他听见胖男人关心杨书桥,嘴里含着辣味的零食,忽然觉得心头空落落的。
杨书桥还有亲人关心,隔了座山就能见到,只要他不过问,就可以对他一无所知。
其实也没什么好难过的,他也没说实话。
谢放咽下嘴里的零食,缓慢起身,干脆又开了一包。辣条是长条的,他含在嘴里,用着抽烟的架势吞云吐雾,喉咙管因频繁吞咽含辣味的水,忽然一呛,辣条掉在地上。
谢放剧烈咳嗽起来,杨书桥听见声音,端着杯温水慌忙走过来,边扶住他边顺气。
谢放咳得嗓子都快哑了,止住声音后只觉丢脸,丢脸的同时又委屈。
要不是杨书桥,他不会被呛住。
他就着杨书桥扶他的动作喝了水,然后推开人,站一边无意识透露着我不开心了。
杨书桥平静看着他,一两秒后说:“我买了糖,要吃吗?”
“……”
你哄孩子呢!
你也就比我大两岁!
“那我吃了,”杨书桥撕开糖果包装,含进嘴里的一瞬间脸皱在一起。
谢放笑出声,不想搞“冷战”了,他凑过去好笑问:“什么味道啊!”
“你尝尝?”
“不,”谢放拒绝,杨书桥都受不了的,味道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西瓜味的,你喜欢的。”
谢放的确喜欢,可他不想尝试。
“不喜欢给你买其他的。”
几个口袋空空的谢放心动了,他是个穷光蛋,全身上下只有vx里面有几百块钱,在高山上根本用不了。
杨书桥有现钱,他可以买,一两块钱的小零食也是赚了。
谢放压住冲动,隐藏目的不在意,“那我就尝尝。”
他接过糖果,撕开包装迅速塞进嘴里,浓重的甜味在口腔里扩散开,他知道这是糖精或者添加剂的效果,可心头也不禁甜蜜。
强压下笑意,谢放理所当然提要求,“我还要其他味的。”
“可以。”
二人在超市里挑选一番,告别老板出了门,谢放注意到杨书桥手里提着牛奶补品,想来是给他外公外婆的。
车子走了五分钟,一座瓦顶的土房出现在视野里,逐渐靠近,一对老年人走了出来,那老妇人看见车笑着招手。
谢放看向杨书桥,那张冷淡的脸上竟也挂着笑容,不是他见过的浅浅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或许很喜欢外公外婆,但为什么不一起住?谢放想不通,视线往下盯着人的耳朵,忽然又想明白了。
他跟着下车,进行了神似认亲的环节,最后坐在堤坝前的光滑石头上。凉意从下面传来,谢放忍住了没动,视线往下看去,将超市房子尽收眼底。
“谢放。”
谢放回头,见杨书桥恢复了冷淡神色,暗暗翻了个白眼,问:“要走了?”
杨书桥摇摇头,“去看栾树。”
谢放起身拍了拍屁股,跟在杨书桥身后走山路,不知拐了多少弯,等翻上另一条土路时,他的后背已经出了一身薄汗。
见杨书桥继续往前走,他哀嚎一声,认命跟上去。
他已经有些累了,只想快点到然后休息,可又走了十多分钟才停下。他撑着树干喘气,内心不想承认,但也明了身体素质不如杨书桥,短暂休息片刻,站直身子往前走。
杨书桥站在一块大石头上,谢放斟酌几秒,找准位置踩上去,眼睛一瞬间惊了。
栾树如火焰般燃烧了整座山,在这周围群山的绿色之中,成了唯一亮点。
难怪杨书桥要带他来这里看,原来秋天也有漫山遍野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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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方言请注意)
胖男人:你又来看你gaga(外婆)他们?这次还带着朋友?之前不是不喜欢带朋友来耍mei,啷个这次晓得带了?
杨书桥:他个人在家无聊,带上来耍,嘞两天不是栾树结果了嘛,我那屋头边上的都死了,想到这边还有就带来了。
胖男人(看眼人的耳朵,叹气):你耳朵好点没哦,之前不是让你去配个,那叫啥子助听器的嘛,你qie(去)了没嘛?
杨书桥(面色平静):我能听见的,不需要配,不花那个冤枉钱。
(门口的谢放)你能听见个鬼!开个车都听不见我说话,你要能听见我至于是长篇大论换来一个嗯吗?(想到人平日话也不多)……两个人过日子!我要成为那个带来热闹烟火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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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满山遍野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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