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放醒来时,入眼便是灰扑扑的天花板,甚至能看见轻轻的卷边。
这高度估计站上去直不起腰,也不知是哪家的酒店,装修成这样也好意思开张。谢放内心吐槽,撑着身子准备坐起来,发昏的脑袋立马让他摔了回去。
不是,这宿醉这么厉害?他摸了把额头,干脆躺在床上,淡淡的熟悉的霉味扑进鼻腔,他很快意识到不是酒店。
这是杨书桥的家?谢放有些惊喜,他没忘记脑子还混沌着,翻身埋进枕头重重吸了几口霉味,接着坐起来。
房间很小,一览无余,床铺占了大部分,卫生间窝在角落里,剩余的空间被厨房分掉,留给客厅的只有一个小小的空间。那也许不能算是客厅,只是一条小小的过道,甚至不能放现成的餐桌。
杨书桥就住在这里?这也太小了,怎么能住人。他攥紧被子,心头涌上悲伤,平复了一会儿,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忽然门锁转动声传来,谢放抬头看过去,只见杨书桥提着外卖走进来。
他看谢放醒了没说话,打开折叠桌将外卖放上去,接着走向床边,在谢放震惊的眼神中摸了把他额头。
“醒了就起床,来吃饭。”
“杨书桥你,你刚刚……摸我了?”
杨书桥眉头一挑,“你半夜发烧了,现在已经退了,等会把药喝了再走。”
“哦。”
难怪起床头晕,原来还发烧了,真是在家里呆久了体质也下降了。谢放按了按太阳穴,下床。
拆好的外卖碗里浮着一层油沫,面条泡在里面亮晶晶的,看着十分腻人,谢放不禁皱眉,他现在嘴里一阵苦涩,这些东西根本不想吃。
拖过塑料凳坐下,谢放有些可怜盯着杨书桥,“太油了,我不想吃。”
杨书桥无奈看他一眼,起身重新煮面,清汤寡水放到桌上时,谢放依旧嫌弃。
“看着没味,我不想吃。”
“不吃就饿着。”杨书桥没再惯他,拿过碗埋头吃面。
谢放静静等他吃完三大碗,才做好准备似的盯着人,他的眼里满是自责,开口便是哽咽。“杨书桥,你的耳朵···”
“坏了,要戴助听器才能听见。”杨书桥语气平淡,仿佛说的事情和他无关,可谢放知道他不是不在乎,他只是不想告诉自己原因。
“我···”
他话开了个头,杨书桥先打断他,摇头说:“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搞的。”
“你骗我,明明之前还好好的,”谢放垂下眼,他又想哭了,杨书桥的耳朵最开始不靠助听器也能听见的,是他放任自己的家人伤害他,他才到了这个地步。
“杨书桥,我···对不起···”
杨书桥不会要他的道歉,可除了说对不起,谢放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低着头没看杨书桥,眼泪落在腿上打湿大片布料。
杨书桥烦了他,收拾好外卖起身,转身时被拽住了衣服。
谢放紧紧攥着,总算收了眼泪抬头,他的眼眶通红湿润,看着像条可怜的小狗。
小狗谢放盯着杨书桥的眼睛,话语卑微讨好。
“杨书桥,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杨书桥盯着他眼睛,坚定摇头,“不行了,谢放,我们回不去了。”
“你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可是我,”
杨书桥按住他肩膀推开,转身开门将外卖盒丢了出去。
他站门口见谢放依旧盯着,掏出烟盒抽了根含嘴里点燃。
青灰色烟雾逐渐铺开,呛人气味瞬间让谢放咳嗽起来,以往这样杨书桥会掐灭烟,现在他只停顿几秒,掩上门接着抽,直到烧了大半包烟才停止。
杨书桥收了烟盒,散了味进门,见谢放还保持着咳嗽的姿势情绪没有任何波动。
“谢放,你想说的我都知道。”
“你认为你害了我,想补偿我,但是谢放,从我们相遇开始,我的人生就已经坏了。”
“所以我变成现在这样,不怪你。”
“我也希望,你能忘记我。”
“杨书桥,”谢放奋然起身,走过去狠狠拽住他的衣领,抬头委屈又凶狠地说:“你要我怎么忘记你,你明明就在我眼前,却要我,要我装作不认识你?”
“你真的希望这样这样吗?”
杨书桥的一再拒绝,让他不禁怀疑能挽回情感的信心,他绝望看着杨书桥,眼中逐渐充满泪水。
杨书桥也望着他,双手拉住他的手包在掌心。谢放的手白皙,他的手麦色,竟形成了和谐的画面。
谢放被他捂着,热度从他掌心移到自己掌心,他没忍住握紧,小拇指挤进杨书桥两掌间微微勾起。
杨书桥缓缓放开他的手,手指眷念般抚摸谢放的脸颊,目光温柔缱绻,“谢放,我希望你这样,四年前的一切,我也希望你忘掉。”
谢放感觉要溺死在杨书桥的眼里,可听见拒绝的话,他的心脏揪成一团,有些呼吸不上来低头。
再次望向杨书桥,谢放完全沉溺在他眼中。
一如四年前。
草堂正街——
晌午的阳光灼热,街两边的建筑完全抵挡不住铺面而来的热气,理发店门口的树荫下,穿着白T恤的谢放蹲坐着,歪头夹着手机听那边的人念叨。
“妈,你给我说的那个人我怎么没看见啊!你不会是和陈姨他们打麻将去了,就把你儿子我丢在这里吧!”
“什么,他出来就要一小时,我怎么不记得之前回去要花这么长的时间?你不会是忘记给人说了,现打的吧!”
“哪能啊,我这不是,太阳太大了我怕晒黑了给你丢脸嘛!你这样早把我赶出来,我还以为人等着我呢!”
“什么叫我面试了十几个不去找工作,你知道那些是什么工作吗?你儿子我差点就被骗了,我不是不想去工作······等等,你先别挂,妈,妈——”
“你倒是先把人电话发给我啊!”
谢放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生气又找不到发泄口,余光瞧见树下长着些杂草,快速扯了几根发觉了不对劲,凑近闻几下手指,眉头瞬间皱起来。
“艹,哪个狗在这里撒尿了,呸呸呸我竟然还闻了。”
谢放快速掏出纸巾擦手,纸巾的质量不太好,没擦几下沾上汗水撕裂开来,看着黏在手指上的碎纸屑,谢放觉得自己更不干净了。
他跺了脚地,用没脏的那手揣好手机,拖着行李箱找公共厕所。
洗完手谢放顺便洗了把脸,洗完后神清气爽打开手机,看见了他妈十分钟前发的消息。
那是一串电话号码,没有备注,估计是他妈找的接他的人。
谢放半坐在行李箱上,拨打了电话,铃声持续十多秒,终于被人接起来。
听着吵闹的行驶声音,谢放心思游离起来,这人在跑山路,这山路还不好走。
“那个,你就是······”
嘟嘟嘟——
“挂,挂了?”谢放不可置信看着界面,对方就这样挂了,他话都还没说完就挂了,真是太没礼貌了。
谢放顺了口气,一整个屁股坐上行李箱,他一定要给这人点颜色瞧瞧。
他当然没想打电话骂人,人在跑山路要是出了车祸他可承担不起,他准备见面就不给对方好脸色看。
正想着见面说的呛人话,手机提示音忽然响起来,一看是陌生号码发的短信。
——刚开车,听不见。
——现在在橘子树,还有二十多分钟。
——找个地方乘凉。
我是傻子还是脑壳有问题,用得着你提醒。谢放轻哼一声,他躲在公厕的屋檐下,思来想去觉得丢人,敲下一段话。
——草堂正街这里,百汇超市对面。
等待时间不长,谢放干脆坐在行李箱上玩手机,他先看了□□大学班群的消息,又换了微信回了嘲笑自己的发小。
有句话发小说对了,谢放可怜,大学一毕业懒觉还没睡够,就被迫发配乡村,美名其曰吃不了外面的苦就回老家种地,那轻松自在,睡到自然醒。
左右谢放不想工作,回老家了能睡到自然醒,不去白不去。
半个小时后,谢放身上起了一层薄汗,他再次打电话,对方没接。
他烦躁揉了把头发,手机提示音再次响起,是那个陌生号码。
——停车,两分钟。
两分钟后,谢放看见个穿白T恤的人,那人不帅,可接近黝黑的皮肤十分惹眼。
这就是接我的?不是说回老家才一年吗,怎么晒成这样?这皮肤都快赶上非洲人了,他要是游戏抽卡绝对是正宗的非酋。
谢放暗笑几声,眼里丝毫不掩饰嘲笑,笑归笑,要是真是这个人,谢放会忍不住嫌弃的,白雪王子怎么能配野兽王子呢!
可看着那越走越近的人,谢放笑容僵在脸上。不会吧,野兽王子还真是住在山里的。
被人笼罩在阴影时,谢放忍不住往后缩,后果是差点摔下行李箱。
谢放稳住身子,半个屁股和大腿坐在箱子上,有些生气抬头。“你这人,怎么吓人,我差点就摔了!”
来人似乎没听懂他的话,眼里含着疑惑,视线上下打量谢放,才像反应过来似的开口:“我是杨书桥,我三姑大姨的朋友让我来接你,也就是你妈妈让我来接你。”
杨书桥,那个传说中的状元?不是在北方读大学吗,怎么在乡村里种田。谢放怀疑盯着,想在他脸上找到一丝破绽,可男人脸上没任何情绪,只是盯着他。
那双眼睛很好看,此前谢放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眼睛,不算大,瞳孔却很亮,裹挟着细碎的星星在里面十分惊艳。
被这样一双好看的眼睛盯着,谢放不自觉后背发毛,像被锁定的猎物般快速跳下箱子,打开手机半怂又警惕说:“你说是就是啊,我先打个电话。”
拨出去的电话不到一秒,杨书桥的口袋传来铃声,谢放挂掉电话,目光片刻停滞,还真是来接我的。
杨书桥后知后觉摸出手机,看见消息低头回复,紧接着视线看向谢放。“确认好了,能走了吗?”
“走就走。”谢放拖着行李箱跟在身后,他不敢相信这是杨书桥,那可是他们村出了名的状元,高考考了六百多分的人,村里人口中的拥有光明和无限前途的人。
“你真的是杨书桥?”
没得到回应。
“你高考真考了六百多分?”
依旧没回应。
谢放嘴角一抽,在心里吐槽。神气什么啊,肯定就是和状元同名同姓撞名字了,皮肤这么黑,估计就是个非酋,指不定高考没我考得好。
谢放越想越对,这可是极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比状元的分数还高他能吹嘘一辈子。
不到三分钟,二人停下,谢放也看见了杨书桥的车。
是前几年的面包车,白色表皮上沾满灰尘泥土,像是在路边停了几个月,整个看着又破又旧。
谢放不着痕迹后退一步,他虽不经常回乡村,也没见过这样脏的车,心里顿时打起了退堂鼓,可想到微信里那点微薄的余额,瞬间放弃了叫车的想法。
杨书桥似乎察觉他想法,钻进驾驶室拿了块布,把副驾驶座位擦干净,接着提起箱子塞进后备箱。
这下是不得不上了。谢放忍下心中嫌弃,‘大方’坐进副驾驶,系上安全带。
白色面包车在山间行驶,颠簸过来又颠簸过去,比过山车还刺激。
谢放无数次庆幸自己系了安全带,他看着连绵不绝的高山,幻想接下来的悠闲生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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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谢放,我希望你忘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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