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放没有等到大半夜,不到晚饭时间,突如其来的大雨直接将棉絮浇透,一起被浇透的,还有他那点希望的心。
他以为晒好了就能睡觉,不想是直接没床睡,也许还有办法,在床板上铺凉席睡觉。谢放摸了下后背,他本就嫌弃床板硬,现在又长了疹子,睡一晚能不能起来都是问题。
他只好将希望寄予杨书桥,希望他能看在自己住了半个月的份上,和他一起拼个床,让他客随主便。
机会很快就来了,晚饭后,谢放被杨书桥叫到了他房间。
谢放住了半个月,杨书桥的房间他一次也没进入过,倒不是他好奇,只是他想不明白每日下午杨书桥在做什么,总不能在这犄角旮旯的山里写论文?
谁毕业了还写论文!不是脑残就是神经病!
杨书桥的房间和谢放的构造相同,多了个书桌,那书桌整体漆黑却很干净,几本数学书籍摆在上面,却不违和,似乎本身就该是这样。
谢放多看了两眼,才看向了坐在床上的杨书桥,见他手边摆放了膏药,谢放顿时明白了目的。
谢放走过去,小心翼翼坐上床沿,衣服被人扯了一下,他不情不愿往后挪动,稳稳坐进人的□□。
杨书桥坐在他身后,掀起衣服仔细涂抹膏药,见人不自觉抖了一下,想了想说:“今晚先睡我这里,等雨停了再想其他办法。”
“嗯,好。”谢放回答。他本就纠结如何开口,人既然说了,那他就顺势而下,总比睡床板强。
“下午背还痒吗?”
“擦了药没痒了。”
“在你好之前,不跟我出去放羊,那些林子你没有钻过,很危险。”
“我上次就钻了,谁能想到被叮咬了就长疹子。那老医生说,有霉味的被子也是诱因,所以杨书桥,”
谢放微微侧头看他,露出个恶劣的笑容,“是我们共同的责任。”
感受到后背涂药的手一顿,谢放又继续说:“接下来的日子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你不跟着我放羊就行。”
“那万一,我想去呢?你也说了,这里的日子很单调,我不跟你放羊,难不成在屋里长蘑菇?”
空气静默了几秒,谢放听见回答:“你不是在创业?”
“创业归创业,也不能一直呆在家里啊,这里又不能找朋友聚餐出去玩,我又待的时间不长,你放心让我自己去爬山钻树林?”
“……去放羊,你走公路,在路边等我把羊赶上来。”
“好嘞!”谢放一口答应,他可太愿意走公路了,钻树林又闷又热,只有杨书桥才能接受。
他玩弄着自己手指,催促道:“擦完了不?我很热。”
“嗯。”杨书桥绕过他下了床,出门搬了大风扇回来,对着床铺方向按下开关,清凉的风瞬间吹散了热意。
夜晚寂静而闷热,虽已经洗过澡,谢放仍感受到了身体的粘稠,被单和衣服黏在皮肤上,让他忍不住翻身。
床并不宽,甚至是狭窄,翻个身就能碰到杨书桥的胳膊。他往外挪动几分,惊恐发现即将摔下床,又迅速往回缩,紧接着碰到了人的胳膊,最后只能侧躺着。
杨书桥被他动作吵醒,声音有些困倦,“睡不着?”
谢放睁开眼睛,没好意思说自己热,他本就睡在风扇近侧,热肯定是杨书桥更热。他悄悄看了看窗外的雨,说:“雨声太大了,吵得我睡不着。”
杨书桥翻过来,伸手盖住他耳朵,“现在可以睡了吗?”
谢放身子僵住,反应过来往床外挪,下一秒被揽住腰部拉回去,声音从后传来。
“你再动就要摔下床了,我往里面睡,给你留空间。”
杨书桥抽回手,果然往里面挪了几分,他半睁着眼侧躺,模糊看见谢放平躺后才闭上眼。
谢放没躺几秒翻身面对人,他依旧感觉热,身体的黏腻也让他没玩手机的心思。
他静静盯着人的脸,杨书桥皮肤偏黑,却和夜色分了两个色度,他能看见他浓密的眼睫毛,视线往下是修理过的短胡茬,再往下是跳动的胸膛,均匀的呼吸充斥着整个房间。
“杨书桥,你睡了吗?”
谢放轻声问。
“睡了啊。”
谢放不舒服扭动几下,床发出了嘎吱的响声。
艹,这床多少年了,我就动几下不会垮吧。想到这里,谢放放缓动作,慢慢转身背过去,背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没有。”
“你还没睡!”谢放快速转了回来,床又发出嘎吱声。他没去管,一双眼睛盯着杨书桥,有些委屈说:“杨书桥,我睡不着。”
“嗯。”
“我想和你说会话。”
杨书桥忍住困意,说:“说什么?”
谢放想起村里关于对方的传言,说:“你高考真考了六百多分?”
“嗯。”
“我妈说,你大学在北方,去年才回来的,你为什么,”
谢放停顿一下,小声,“你为什么不在那边工作,反而回到这里了。”
他盯着杨书桥的眼睛,那双揉碎星星的眼睛半睁着,却格外明亮,让他想到了小时在楼顶看到的繁星。他听见杨书桥叹息一声,用困倦的声音问自己。
“那你呢,为什么留在这里?”
谢放干笑一声,不自在动了动身子,“之前不是说了,我想留在这里看风景嘛!”
见人依旧盯着,谢放轻叹口气,说:“好吧,其实也还有别的原因。我不知道我妈是怎么跟你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她都给我安排好了,不管我学什么专业,她都会让我去亲戚的厂里上班。”
“我不想给别人打工,就被赶回来了。”
“不过,反正我也没体验过这里的生活,就当实现小时候的愿望了。”
他看向身边人,目光灼灼。
“我说完了,该你了。”
“我和你差不多,”杨书桥平躺下来,左手臂碰到了谢放身体,他能感受到对方有一瞬间僵住,身子往里侧挪几分。
“我喜欢这里,这是我的家。”
“你家?”
“嗯,我的家一直在这里,后面读书了才出去。”
谢放忽然想起来他妈提到杨书桥总会带着遗憾,说他天生是读书的料,但命不好,到读书的年纪就成了留守儿童,后面父母赚钱了,却碰上意外事故离开了人世。
谢放想不到那是什么感受,他从来没吃过父母不在身边的苦,一直被偏爱长大,他不禁眼眶有些湿润。
杨书桥像是知道他的情绪,左手搭在他右掌心,敲击着安慰,动作很轻,却敲进了他心上。
他眨巴着眼睛看人,安慰的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握紧掌心,紧紧将人的手指包在中间。
杨书桥没抽回手,翻过身来用另只手盖住他耳朵,声音很轻。
“睡吧。”
“杨书桥,”
“嗯?”
“我现在在创业,行得通的话,我带你一起赚钱。”
“好,睡觉吧。”
这话像有魔力,谢放闭眼睛没几分钟就睡着了,听着他逐渐均匀的呼吸,杨书桥伸脚勾住床尾的被子,轻轻为他盖上。
夜雨依旧下着,密集的雨滴落在积了水的堤坝上,声音意外和谐。
谢放生病了可过舒坦了,吃食被人全权包揽,心情好了就去种田、放羊。
杨书桥好像从来不会拒绝他的要求,除去钻树林,其他的都能满足。
他的舒坦日子没过两天,他妈妈曾黎女士的电话打了过来,先是嘘寒问暖,紧接着就是盘查。
曾黎是了解自己儿子人品的,就是个任性的、没脸没皮的、缺心眼的混小子。
把他丢到山里,碰上杨书桥这老实人,那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还连吃带拿。
谢放对她评价可不赞同,振振有词,“什么叫我连吃带拿,妈你了解吗就胡乱给你儿子扣帽子。”
人杨书桥可是没有半点意见,心甘情愿的。
谢放悄悄看向杨书桥,这人下午没什么安排,之前会钻进房间,今日出奇的坐在旁边俢锄头。
“杨书桥,”谢放移开手机喊,见他回头先指电话,又指向房间示意他回去。
见杨书桥回去了,谢放又往公路走去,他私心的不想让杨书桥听见对话。曾黎女士的连环攻击他已经遭受了十几年,甚至能插科打诨打几个来回。
他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听见曾黎劝他回家,他垂下眼眸,说:“妈,我会回来的,但不是现在。我们说好了的,我要在这里呆一年。”
那边声音大了起来,“你就那么想让我松口!那些东西有我给你安排的好!”
“那是我喜欢的,我不想去厂里上班。在你们看来那是好工作,但在我看来,不是。”
见对面还想劝他,谢放说:“妈你要还劝,我就挂了。”
对面立马换了话题,谢放提高声音,和人简单说了这月情况,他没隐瞒自己长疹子,也没忘记说杨书桥的照顾。
最后,他听见他妈妈说。
“小放,不想待了就回来。”
“我知道了,我后面会回来的。”
挂掉电话,谢放低垂着脑袋,他不想在这里他还可以回家,可杨书桥的家就在这里,他如果不想干了,他又能去哪。
这个山里,其他人都搬走了,如果他也走,杨书桥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他不喜欢说话,万一真变成哑巴怎么办?
谢放眼圈有些发红,抬头看见杨书桥站在堤坝上笑起来。他快速走回去,故作轻松开口。
“你在看什么?”
杨书桥静静盯着他眼圈,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我就是想到,等下我又可以在你找羊的时候看风景,就忍不住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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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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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这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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