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放戴着草帽站在公路边,下面的树林里不时传来几声羊叫,是杨书桥在赶羊上来。他要跟着杨书桥就将就他,硬是让羊群爬坡上来。
一只只羊爬上公路,最后杨书桥爬了上来,他见谢放盯着对面山坡,停住羊群,问:“你在看你家吗?”
谢放摇头,“我都不知道我家在哪里,从我记事起我就在县城,回来吃席的那几次我妈也没带我回去看。”
杨书桥思索几秒,“你看见对面最下面的那根电线杆了吗?”
谢放定睛一看,果然看见了那根电线杆,“嗯。”
“那根电线杆右边往上走几分钟就是你家。”
谢放按照他说的,看见了半垮掉的黄泥墙,更多的他就看不见了,半人高的灌木杂草挡住了原来的堤坝农田,十分荒芜。
他没想到杨书桥知道他家位置,看向人的目光带着探究。
杨书桥并未反感,反而语气带上了一丝难得的骄傲,“我小时候经常到处跑,哪户人家是谁我都知道。”
“你一个人去的?”
“不是,和亲戚一起,我爸妈在外地打工。”
“那你当时想他们吗?”谢放忐忑问。
“想,但我阻止不了。”他看向谢放,伸手拍下他的肩膀,语气轻松。“好了,都已经过去了。”
接着话锋一转,“要尝尝这个吗?”
他提起手中的东西,那看起来是个水果,紫色的外皮炸开,露出的缝隙里是白色的果肉。
“八月瓜,里面的果肉可以吃。”杨书桥打开递过去。
谢放读书时听过这名字,他接过来凑近闻了闻,没什么香味。
“里面有籽,要吐掉。”
我看起来像傻子吗。谢放心里吐槽一句,咬下一口细细品尝。很甜,很糯,甚至有点腻人,他很快吃完了。
“味道还行。”
“喜欢后面给你摘,下边的树林有很多,有些还没成熟。”
“行啊,下次我要烤了吃,听说烤了味道不一样。”
“好。”杨书桥挥动着手中的长棍,指挥羊群回家。
————
晚饭是谢放做的,他做了三菜一汤,两人没到十五分钟就吃完了。
吃完他又坐到了躺椅上,来了二十几天,他最中意的家具就是泛着油光的竹片躺椅,躺下后摇摇晃晃,很容易酝酿睡意。
他晃晃脑袋,将视线集中在手机屏幕上,微信聊天界面里他师哥正给他分析题材利弊。前段时间他拍了几个视频发给对方,对方犀利评价了内容,得到了不行的结论。
真有那样差?谢放想起他之前拍的视频,角度不错但主体不突出。他快速回复了对方,思考着接下里的素材。
他没注意到杨书桥在他身边坐下,脑子快速运转,依旧没敲定。忽然余光瞟到身边人,他吓了一跳。
“杨书桥?”
“嗯。”杨书桥半背着光,暖黄的白炽灯光照在他脸上朦胧了面孔,那双明亮的眼睛看他,缓缓说:“洗澡了吗?”
谢放摇头。
“那要看星星吗?”
我这地方不能看?谢放抬头,从他的视角看去只能瞧见半边天,蓝黑色的夜空里一颗星星都没有,唯一的还在远方的山头,眨呀眨如同穿行于山川的小车。
他仔细一看,确定那就是爬坡而上的小车。他顿时好奇杨书桥带他去哪里看星星,他笑起来,说:“好啊,去哪里看?”
“屋后面的房子那里。”
“你不是说那边有坑吗?”
“我带你走,不会掉进去。”
谢放半信半疑,又想到他在这里住了一年多,当即起身跟上他脚步。
厕所旁边有条小路谢放是知道的,只是在被告知有坑后他就没走过。
手电筒的白光照向半人高的野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脚下传来,耳边充斥着此起彼伏的虫鸣声,完全是经典的鬼片探险场景。
谢放身子一抖,双手下意识拽住了杨书桥的衣角。
杨书桥被他一拽,手向后抓住谢放手腕,声音没什么起伏。“别怕,我在。”
谢放从未觉得这声音如此安心,他吞咽几下,翻转手腕抓住了杨书桥手腕,温热从掌心传来,他瞬间充满了安全感。
十分钟后,谢放踩上了松软的青苔地面,借着手电的白光,他完整看见了房屋的模样。
从窗户位置就能看出构造和杨书桥的相同,外表贴满了白色的小瓷砖,手电照着隐隐反光。而通往的路不仅堆积了看不清形状的石头,杂草更是从缝隙里疯长到人小腿高。
“先别松手,这去年拆了房子的,砖头钢筋都还在。”
“哦。”谢放抓紧杨书桥手腕,低头清楚看见了脚下的情况,他一步一稳往前走,心里涌上一股暖意。
杨书桥在用手电照他脚下的路。
“杨书桥,你能看见吗?”
“能看见。”
谢放感受到了手腕的力度,杨书桥抓紧了他,他跨过巨大的钢筋水泥板,稳稳踩在了不算平坦的堤坝,旁边正是他看到白瓷砖房子。
杨书桥松开他的手,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了楼梯旁的木门。他的手伸进去,快速摸到了一根绳子,“嗒”的一声,屋里瞬间亮起来。
杨书桥对他笑了笑,说:“这是我朋友的房子,他不经常回来住,留了钥匙让我定期看护。”
“进来,我们上房顶看星星。”
“好。”
屋顶很宽敞,谢放感觉整个视野都开阔了,他看见了他家那山坡融入夜色的电线杆,进山口远方山坡上的零星灯塔,以及满天的繁星。
他忽然想到有次他回到这里吃席,大人在盖着红蓝色油布的堤坝上打麻将,他坐在主人家的堂屋里看电视,尿意上来,他磕磕绊绊走出油布,找到了厕所。
他当时不知怎么的,出来就站上了堤坝边,看见了满满的、黄色的、白色的点亮了整个山坡的灯塔。
而现在,那些亮着灯塔的人家搬离了原本的家,只剩下零星的几乎黯然失色。
谢放能想明白离开的原因,无非和他家一样,为孩子、为生活,可他依旧惋惜。他绕着屋顶走了一圈,听见杨书桥喊他。
“谢放,过来坐。”
杨书桥不知什么时候搬了长板凳上来,谢放走过去,坐上另一边,双腿大开显然很兴奋。
“杨书桥,这繁星好漂亮!我之前都没见过这样多、这样漂亮的。”
“嗯。”
“我小时候看的星星都很少,唯一一次,是我二年级在屋顶上看,那比其他的都要多,但和这次相比,又显得很少了。”
“以前更好看,从这里看过去,能看见很多亮着灯的房子。”
“我知道。”谢放接着说:“我之前见过。”
“······”
谢放感觉杨书桥的情绪忽然低落了下去,他拿手肘轻轻撞击下人手臂,“怎么了?”
杨书桥摇头,接着看向谢放,问:“你喜欢吗?”
“喜欢啊!”谢放仰头看着星星笑起来,
“我要把这个拍下来,发给我朋友看。”说着他起身,掏出手机对准了夜空,他的手机像素不太好,拍出来的画面模糊。
他丧失兴致拍了几张,揣好手机,静静盯着夜空。
漫天繁星挂在空中,映进了他的眼眸,他惊叹出声,转头看杨书桥,撞进了另一片繁星。
那是杨书桥的眼睛。
他就保持着姿势一直看他,眼里夹杂着说不清的温柔和宠爱。
谢放一直觉得杨书桥的眼睛裹挟着星星,此刻他觉得这眼睛比夜空还要好看,他对杨书桥露出笑容,正要调笑几句,忽然手臂传来痒意。
“艹,有蚊子!”
他听见杨书桥的笑声,嚷嚷起来。“杨书桥我听见你笑了。”
杨书桥止住笑声,掏出瓶花露水。“我带了花露水。”
谢放走过去,接过花露水对着蚊子包喷,刺鼻的气味让他跳起来,“这味道好冲啊!”
“冲也要喷,喷了会好些。”杨书桥起身拿过花露水,对着空气狂喷几下,湿润瞬间笼罩住二人。
“咳咳咳···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这个?不行味道太呛了,我要离远点。”
杨书桥还没来得拉住人,就见他路走到一半,又快速跑了回来,有些委屈巴巴。“有蚊子咬我。”
杨书桥嘴角勾起轻微的弧度,拉住谢放的衣角,快速按了几下喷头。
————
谢放醒来,杨书桥已经出门了,他洗漱完钻进厨房,拿出锅里还温热的玉米坐上躺椅,边翻看手机边啃玉米。
他那闲的发慌的发小给他发消息,一面关心他山里苦的生活,一面又给他发聚餐k歌照片显摆,完美做到了什么叫做损友。
谢放叼着玉米,啪啪回复。
——我跟你可不一样,我这是回归自然,儿子。
——艹,上次赌约早就过时间了!你搁我这占便宜占习惯了是吧!
见人没有否认称呼,谢放回复。
——是,儿子。
回复完将手机丢在桌上,他可是了解对方的,这话发出后绝对是毫不客气的问候,谢放有时间和他掰扯,但他不乐意。
他站在堤坝的水池边,盯着前方的竹林发呆,看星星那晚回来后,谢放可算明白了杨书桥为什么要带他去上面的房子,家门前的竹林把进山口挡了个完全。
啃完玉米,他洗了手,忽然听见几声鸟叫,找了一圈,才在楼梯门上的天花板角落看见个漆黑东西。
“鸟窝?”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说法,那东西里面果然传来了鸟叫声。
“什么时候安家的!”这年头怎么鸟也跟人抢住的!
难不成来得比我还早?谢放一想不可能,他来了后没听过如此近的叫声,这肯定是之后搬来的。想到这里,他瞬间心情好了起来,又坐上那躺椅,摇摇晃晃等待午餐时间。
吃完午饭,他向杨书桥说了情况,而杨书桥面无表情,似乎早就已经知道了。
谢放瞬间有些生气,他用手肘撞击杨书桥手臂。“有新邻居你竟然不告诉我!杨书桥你老实说,还有没有其他邻居。”
杨书桥不回答。
谢放扯住他衣摆,“还有没有?有没有猫,或者狗?”
杨书桥扯出衣服,视线扫过谢放带着恳求的脸颊,眼里多了几分愉悦,他笑了笑,说:“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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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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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那要看星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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