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院长听熊医生讲述申丞的基本情况,沉默片刻:“小熊啊,为了尽快完成任务,你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但一定要等他同意才能试……”
熊经纶想了想,又瞥了申丞一眼:“邵院长,明白。”
放下对讲机,熊经纶很真诚:“哪天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找。邵院长请你去办公室一趟,跟我来。”
申丞向熊经纶点头致谢,跟着他穿过门诊大厅。
出人意料的是,本该空荡荡的门诊大厅有人,还不止一个。
有位爸爸从背后搂着小女孩,一起注视上方的红色爱心气球,每当气球落下,父女俩就轻轻一跳顶气球,气球落下再顶起……
这样简单的小游戏,把女孩逗得咯咯笑。
申丞却注意到女孩戴着奇怪的蒙面遮住全脸只露一双眼睛,虽然医生们也戴,但直觉这两种蒙面不同。
熊医生故意皱眉看着女孩:“你们怎么在这儿?”
当爸爸的赶紧解释,女儿天生大嗓门、精力充沛又闹觉,实在太吵了,和楼管解释后带她出来消耗过剩的电量,没想到在这儿遇到大鄣人。
小女孩坐上了旁边的小飞象扭扭车,飞快蹬腿绕着熊医生转圈。
两圈转完,又好奇地打量官帽官袍的申丞,绕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
爸爸左手捞气球,右手牵女儿。
谁也没想到,小女孩从口袋里拿出两根棒棒糖,递一根给熊医生,犹豫一下又递一根给申丞。
熊医生愉快地收下:“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孩子!”
申丞楞住了,面对小女孩子笑得弯弯的黑亮眼睛,一时不知道收还是拒绝,最后还是在熊经纶的示意下收了。
爸爸这才顺利牵到宝贝女儿,问为什么要分糖给他们。
小女孩咯咯笑着回头挥手道别:“熊医生看起来有点累,那个伯伯很不开心的样子。”
申丞很自然地一起挥手,等他们离开大厅,才请教:“她刚才说本官什么?”
“她说你很不开心,所以送你一颗糖。”熊医生感动不已,这样的天使小可爱病人能不能多来点?
熊经纶向申丞介绍,小女孩十一个月,今天上午被爸爸妈妈带到门诊做太田痣激光治疗,顺便讲解治疗后用药、严格避光等注意事项。
申丞只听不回,跟着熊经纶到了院长办公室。
邵院长和金老起身迎接,请申丞坐下,并泡了一杯茶。
申丞选了下座,视线在玻璃杯和杯中上下翻飞的绿色茶叶停留好几秒,然后起身,说金陵雅音:
“本官乃刺桐城知府,姓申名丞;另一名是刺桐城通判,姓柳名辉。拜贴上已写明,今日代表刺桐城府衙全体官员,登岛拜访。”
金老谦逊起身:“我是飞来医馆的通事,姓金名修齐。这位是飞来医馆馆长邵明,管辖医馆内大小事务。”
双方相对点头示意。
申丞开门见山地提问:“你们在刺桐城海域占据海岛,意欲何为?”
金老坦然回答:“飞来医馆治病救人,收药费诊费,各取所需。”
申丞又问:“不论病人是谁,是否是大鄣人,只要付得起药费诊费,都可以到这里来看病?”
金老微微皱眉,申丞这是话里有话:“此话怎讲?”
“刺桐城人口众多,除了大鄣百姓,还有数万番商,不仅如此,常年有倭寇和他国海盗抢掠滋扰。”
“现下,刺桐城赋税较重,巡检司军饷一降再降;而倭寇海盗劫掠粮食财物,令人深恶痛绝。”
“若飞来医馆所有病患都治,对刺桐城来说有害无益。”申丞说这番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金老和邵院长相视一笑:“申知府请放心。”
“你们初来乍到,分得清倭寇海盗?”
金老微微笑:“你我文字相通,语言相近,为何分不清?”
申丞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又忽然起身:“最后一问,不知飞来医馆的医术到了什么程度?”
金老注视申丞的眼神里暗藏欣赏:“死而复生、白骨生肌,那些话本里的神医故事,在飞来医馆是不可能发生的。”
申丞的“川字眉”又皱起来:“不,你们实在过谦。”
“一则,我在一楼听过金通事和邵馆长的声音,这是传音之术;二则,柳通判说他的儿子再长大些,会送到这里,看双手有多少指骨和掌骨,秦王照骨镜也不过如此。”
“三则,你们的快船;四则,轻易拖走一石米的铁板……”
金老和邵院长互看一眼,这没法解释了喂。
金老一伸手:“请坐,请喝茶。”
“再申明一次,飞来医馆只是医馆,不是神仙之所。”
申丞笑得有些古怪:“话本里的龙宫,金玉为床,玳瑁为梁,珊瑚为柱……都不及夜色中的飞来医馆流光溢彩。”
啊这……似乎更加解释不清楚了。
金老浅浅笑:“申知府,你我是友非敌,何必追问得如此清楚?”这人也太不好忽悠了。
申丞双手捧起圆柱形玻璃杯,小饮一口浅绿色茶汤,只觉得茶香怡人、入口微苦回甘,这算不算只应天上有?
金老回忆申丞的每句话和提问时的神情,略加思索,直截了当地问:
“申知府,你那里有什么样的病患需要飞来医馆医治?”
“飞来医馆童叟无欺,明码标价,你们尽管送来就是。若是我们能治的,必当尽心尽力;若实在治不了,也请不要责怪。”
申丞的试探到此结束,再次起身向金老和邵院长深深一揖:
“若遇到海船或翻或沉,有人落水,也请飞来医馆的快船施以援手。不白救,刺桐城会给酬谢。”
“只是不知要多少?”
申丞先是怕付不起诊费药费,现在请飞来医馆救落海之人,又怕付不起施救费,没办法,刺桐府实在太穷了。
金老笑了:“申知府请放心,还是按药费出诊费这些来算,能救多少是多少,童叟无欺。”
申丞长舒一口气:“多谢飞来医馆,本官告辞。”
“明日起每逢风平浪静,刺桐城都会送病患前来,有劳了。”
说完,申丞饮下半杯茶汤,其实挺想再泡两杯喝完再走,但时候不早了,该尽快回刺桐城。
正在这时,魏璋和柳辉交接完毕,到院长办公室拿签收单。
“告辞。”申丞和柳辉走得极快,毕竟天色越晚,海航越危险,而且府衙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
……
巡检司官船回刺桐城的路上,柳辉把飞来医馆的液压叉车、手动转运车……那些奇怪的车和器械,眉飞色舞地向申丞详细描述,生怕错漏半点。
申丞脸上先是疑惑,之后就是玩味,连铁马都有,还说不是神仙?但看他们行事,气度不凡,但与仙风道骨又有不小的差别。
柳辉经过今天的事情,早把猜忌与作梗的念头抛到脑后,从现在起,自己就是申丞在刺桐城的“眼睛”和“耳朵”。
申丞捻着官袖的边缘,琢磨该如何上报“双彩虹”“海市蜃楼”和“岛上仙人”这些既是祥瑞、又有些诡异的事情。
“申知府,您在想什么?”柳辉看着申丞晦暗不明的眼神,觉得在飞来医馆愉悦惊讶的他像个假象,现在又恢复阴冷孤僻。
“巡检小旗何在?”申丞忽然出声。
“在。”官船上的巡检小旗应声而出。
“明日一早若风平浪静,多准备米面粮油,把巡检司的重病人送到飞来医馆南门,医仙们已经同意收治。”申丞惦记与倭寇海盗搏斗受伤的军士们。
“真的?”柳辉一阵暗喜,新上任的申知府终于开始做实事了。
半个月前,倭寇和海盗先后到刺桐城劫掠,巡检司军士奋勇杀敌,数场恶战之后挂彩无数。
巡检司和刺桐城内的医者们,已经把寻常皮肉伤处理完毕。
但烧伤烫伤和火器伤,用药无数但见效甚微,伤军们因为伤口感染疼痛高热,有些严重的整晚哀嚎不止,每天都有军士死去。
军医们不忍见他们这般痛苦,甚至想给个痛快。
所以,申丞看到飞来医馆如此不同,第一个想到送医的就是这些军士们,家人还期盼他们活着回去。
希望来得及。
官船上巡检司军士们个个喜出望外,这位申知府虽然脸黑还面冷,但他拜访岛上仙人竟然先替受伤军士们求了医治,明天一早就能送去。
太好了!
如果申知府能把军饷也提一点,那就更好了。
军士们都是人,是人都怕疼怕死,但如果有这样的知府在背后撑腰,日再后遇到搏杀他们就能更勇敢。
毕竟刺桐城生活的是他们的妻儿老小,守住海防就是保护家人。
官船远没有“仙船”那么快,等船停在朝天门码头时,天已经黑透了。
下了船,无一例外,所有人都回头看向流光溢彩的“海市蜃楼”,今日上岛也算见过大世面的人了!
走,换防吹牛去!
申丞却嘱咐:“飞来医馆内的情形,一概不得外泄。”
军士们雀跃的心情忽然跌到谷底,这是为什么?
申丞耐着性子解释:“城中鱼龙混杂,飞来医馆矗立在岛上如此显眼,难免被倭寇海盗盯上,你们巡防时要多加留意。”
“是!”巡检司的军士们整齐回答。
今天更晚了,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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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不是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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