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咖啡馆那场关于《情人》的对话之后，林晚和阿山的微信对话框，终于不再是一片绝对的空白。
对话极少，且极其具体，围绕着那只暂住在林晚酒店的雪纳瑞Lucky。
「它好像有点软便，是换环境应激吗？」林晚附上一张照片。
阿山很快回复：「可能。粮先减半，观察。我闪送点益生菌给你。」
一个多小时后，酒店前台果然收到了宠物专用的益生菌粉。
「它总是去啃沙发腿。」
「买点磨牙玩具。或者给它一根干净的胡萝卜。」
林晚照做，拍了Lucky抱着胡萝卜狂啃的小视频发过去。阿山回了一个系统自带的微笑表情。
没有寒暄，没有表情包轰炸，更没有涉及任何私人话题。她们的交流，精准、高效，带着兽医与顾客的职业性，却又因为对象是Lucky，而缠绕着一丝心照不宣的、微弱的暖意。
林晚没有再刻意去找阿山。她白天工作，晚上回酒店陪着Lucky，偶尔在深夜，她会点开那个戴着耳机的猫咪头像，看一看，然后关闭。
几天后，朋友终于来接走了Lucky。酒店房间瞬间安静下来，那股鲜活的生命气息也随之消散，留下一种怅然若失的空寂。
随手发了个朋友圈，林晚站在窗前，看着深圳的夜景。她忽然意识到，Lucky的离开，也意味着她与阿山之间那条最自然的、由一只小动物维系的临时纽带，也随之断裂了。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是阿山。
「Lucky接走了？」
「刚走。房间一下子好安静。」
「嗯。狗都这样。」
对话似乎又要在这里终结。林晚的手指在屏幕上方悬停，正想着该如何自然地结束，阿山的消息又跳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回上海？」
「后天下午的航班。」
「明天晚上有空吗？店打烊后，我这里多了几盒它没吃完的湿粮，你可以带给你朋友。」
这是一个邀请吗？或者说，这只是一个处理多余物资的、无比实际的提议？林晚分不清，也不必去分清。
「好。我过来拿。」
第二天晚上，林晚再次站在“山间小宠”门口。这次店门已经锁上，只有侧面的小窗还透着光。她敲了敲，阿山来开门，她已经换下了工作服，穿着一件柔软的灰色卫衣，整个人看起来比白天少了几分棱角。
店里很安静，动物们似乎都睡了。阿山从柜台底下拿出一个纸袋。
“喏，就这些。保质期还长。”
“谢谢。”林晚接过袋子，沉甸甸的。
“喝杯茶再走？”阿山忽然问，语气很随意，“我刚泡了红茶，安神的。”
她们坐在店里休息区的小沙发上，中间隔着那只纸袋。红茶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取代了往日消毒水的主导地位。温暖的灯光下，甚至能听到角落里传来某只猫满足的呼噜声。
“你之后……”林晚捧着温热的茶杯，斟酌着开口，“就一直在深圳了吗？”
“暂时是。这里挺好。”阿山顿了顿，“你呢？项目顺利吗？”
“还行，下一个阶段可能要经常往这里跑了。”
她们聊着这些最表层的话题，关于城市，关于工作，像任何两个普通的朋友。没有触碰过去，也没有试探未来。
直到茶快喝完，阿山才似乎不经意地说：“那只戴耳机的猫，是我捡的。”
林晚微微一怔，看向她。
“在去威海回来的路上发现的，躲在垃圾桶后面，耳朵发炎，很怕声音。”阿山的声音很平静，“给它治了很久。它现在……只听得到它自己想听的声音。”
林晚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酸。她低下头，看着杯中舒展的茶叶。
“它很幸运。”她轻声说。
她们没有再说话。
茶喝完，林晚起身告辞。阿山送她到门口。
“一路平安。”
“保重。”
林晚提着那袋沉重的猫粮，走在回酒店的路上。夜风很凉，但她心里却奇异地温暖而踏实。
她终于明白了。
她们不需要回到过去，也不需要承诺未来。
她们只是两个经历过惊涛骇浪的水手，如今终于可以平静地坐在各自的船上，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互相亮一亮灯，确认彼此都还航行在各自的海域里。
那个关于“永恒之爱”的常数，不需要用厮守来证明。
它存在于威海的照片里，存在于游戏里的默契里，存在于一袋多余的猫粮和一杯安神的红茶里。
它只是“在”那里。
如同风止后，山间的回响。
微弱，持续，直至融入无边的寂静，却证明着声音曾经真实地存在过。
而这，已经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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