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哭笑不得,“未雨绸缪,懂不懂啊?”
蒋玉澜慢慢坐直了身体,持怀疑的目光,从上至下,又从下之上,打量了苏韵好几遍,伸出一根手指,“你——你不会是,什么会易容的江湖术士假扮的吧?说,把苏徵儿藏到哪儿去了?”
苏韵没好气地将那根手指压下,“别闹了,说正经事呢。”
李颖如忧虑道:“可是,开个铺子要不少钱吧?”
“是啊,这租赁门面就是笔大开销。”蒋玉澜掰着手指头算,“榆林街上的铺子来往人多,可租金少说也要千余文,再加上原料,装香粉的盒子,这些七七八八加起来,苏伯伯的月俸都不知道够不够了,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攒了一些,原本是打算,给严朝闻买身白狐裘冬日里穿的,现在用不上了。”苏韵吃着茶点,云淡风轻,“大概有一千五百文。”
“那么多!”蒋玉澜先是一惊,随后又道,“那也不够啊。”
“茶花街租金便宜,不到六百。”
听她对答如流,蒋玉澜奇道:“你怎么知道?”
苏韵哪敢说是前世在那开了店,只含糊说是提前打听过了,二人倒是也没怀疑。
“可茶花街偏僻啊,那条街就那么两个半死不活的成衣铺子,款式老旧还不便宜。”蒋玉澜说得口渴,低头瞧着杯子还空着,自顾自拎过茶壶斟满抿了一口,“谁打那经过,都不会多看一眼,在那开铺子,还不得赔死?”
李颖如附和,“是啊,而且我阿娘又没有开铺子的经验,你那钱,留着自己买些胭脂水粉也好啊。”
“我不怕赔,”苏韵抬眼,“现下就只看你和杜姨母,愿不愿意了。”
“我…”李颖如垂首,两只手绞在一块,犹豫了半晌,才道,“我只怕,阿娘若是真从了商,往后议亲,更议不到好人家了。”
“哎你什么意思啊?”蒋玉澜反应比苏韵还大,杯子往案上一顿,“徵儿还不是看你阿娘做工辛苦,想着也能让你们赚些钱,才有此提议,你倒好…”
苏韵忙开口打断,“玉澜。”
蒋玉澜性子爽直,尤其在维护她的时候,嘴巴向来锋利毫不留情。
若是一时情急说了什么话,蒋玉澜自己不记得,多思的李颖如怕是要藏在心里,辗转难眠好久。
其实李颖如的顾虑,她也是能理解的,本朝历来重农轻商,别看商人手里攥着钱,可走到哪都不受人待见,就连科考都不能参加。
是以殷家已经富甲一方,腰杆比普通商人硬上许多,也急着为后世子孙洗脱商贾身份。
要是一切都没发生,她还是从前的她,突然有人冒出来说让她从商,她也是不愿的。
可是现在,她才不在乎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她只知道,那些满是铜臭的吊钱,能换她亲人的命。
雅阁内静默了一瞬。
李颖如咬了咬唇,用极小的声音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苏韵笑笑,“没关系,你回去和杜姨母商议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蒋玉澜赌气似的,将茶水一饮而尽,空杯子摆到她面前,“来,你跟我说,开什么铺子,我都答应!”
苏韵将茶水缓缓注入,微微一笑,“我是需要你帮我打听个消息。”
这倒跟蒋玉澜想得不太一样。
原本以为,怎么着也应该给她个更难的任务,至少比李颖如的难才是。
“什么消息,你说便是。”
“你有个堂兄,随司马郎君在西京任职是吧?”苏韵将杯子推过去,“下月初六是司马老将军的寿辰,我想知道,惠阳县主会不会前来祝寿。”
蒋玉澜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你连司马老将军寿辰都知道?”
苏韵点头,“还是听你说的,有一年,你想让祖父教你骑马,就因司马府的寿辰宴,被祖父拒绝了,你还找我抱怨来着。”
“这么久的事你都记得?”算起来,初学骑马该是四五年前的事了,蒋玉澜并没什么印象,懵怔啜了口茶,“不是,惠阳县主又为什么会来,你这都是从哪听说的?”
苏韵瞧着,李颖如半天也未动茶点,拿了一块递给她,“听二伯母说的,我不过是想求证一下而已。”
“哦。”蒋玉澜点头,“行,我回去便写信,拿给大伯母,你不知道,我二堂兄这不是初到西京吗?她隔几日,便要叫人送这送那,忧心得紧。”
可苏韵显然是知晓这些,才会提这个要求。
“吃些东西吧。”
蒋玉澜又闲扯了几句家常,余光瞥见李颖如一直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手里还攥着苏韵递过去的那块茶点,心里也不是滋味,从瓷盘里挑了一块,装作无事道:“喏,这个好吃。”
李颖如先是一怔,随后笑意慢慢在脸上漾开,伸手接过,吃了起来。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小姐妹很快忘记之前的不快,说笑打闹起来。少女们生动欢快的笑声不绝于耳,惹得门口经过的小二,都不禁弯了弯嘴角。
吃够也闹够了,三人来到平坐上,凭栏远眺。
不得不说,这茶楼位置真是绝佳,迎街面繁华热闹,背后还藏着一潭碧绿静谧的湖水。
闹中取静,叫人心旷神怡。
茶水清雅,茶点精致,景色也宜人,苏韵心里正感叹,这钱花得值,却被一阵敲门声扰了心神。
是之前的小二,探身进来,笑道:“打扰各位娘子了,这是隔壁若木阁的郎君,赠与娘子们享用的。”
话音未落,一行小二们鱼贯而入,随着大大小小器皿摆上桌,有人贴心介绍着:“这是寿山的黄芽,这是湖州的紫笋茶,这是嵊县的剡溪茶……郎君说了,请娘子们品茶。”
三人一头雾水,面面相觑,齐身上前看个究竟。
茶之后是茶点,“这是樱桃毕罗,这是透花糍……”
最后一道茶点,将桌上空位占尽,苏韵只瞧着眼熟,“这不是尚二家的唐菓子么?”
“娘子好眼力。”小二道,“正是。”
奇怪,这么大的茶楼,竟然允许带外食,还正巧是她爱吃的。
苏韵瞧着那碟唐菓子,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一桌子琳琅满目,贵气逼人的名茶和茶点,晃得蒋玉澜眼睛直花,“不,你等会儿,你刚说这是谁送的?”
小二笑着应道:“回娘子,是隔壁若木阁的郎君。”
李颖如目瞪口呆,“送,送这么多。”
“隔壁?谁啊?”蒋玉澜扭头回到平坐上,想朝隔壁看个究竟。
这一看不要紧,她抬手一指,咬牙切齿吼道:“谢三省,又是你个登徒子!”
说罢就提起裙裾,想跨过栏杆去给他两脚。
谢三省原本倚着栏杆,摆了个自以为很有型的姿势,看到蒋玉澜龇牙咧嘴,眼看就要扑过来,被吓了一跳,忙将身边的谢怀序拉到身前挡住。
苏韵和李颖如合力勉强拉住蒋玉澜,她这一嗓子,已经惹得左右,还有楼下好多人看过来,若是真任由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男人打架,怕是后半生,她都别再想出门了。
“玉澜,好多人在看,你快下来。”苏韵扯着她的手臂,低声道。
“是啊,快,快下来,我没力气了。”李颖如吃奶的劲都用上了。
谢三省从谢怀序身后露出头来偷瞄一眼,忙又缩了回去。
蒋玉澜哪顾得上这些,她骑坐在栏杆上,破口大骂,“谢三省,怎么走到哪都能看见你?你个居心叵测,色胆包天的浪荡子,还敢纠缠徵儿,信不信我把你鼻梁骨打断,你过来,你躲什么?”
李颖如脸涨得通红,死死抱住她的一条手臂,“玉澜,别喊了,叫别人听去了,又要非议徵儿。”
闻言,蒋玉澜怔了一瞬。
谢三省见情况不妙,忙趁机逃回屋,临进门之前,还不忘朝苏韵摆摆手。
苏韵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蒋玉澜见了,怒火又腾地一下烧起来,脱下一只鞋,狠狠丢了过去,“我打死你个王八蛋——”
“好啦,由他去吧,你快下来,别摔着。”苏韵劝道。
始作俑者跑了,蒋玉澜再气也没处发泄,一转身,身子轻盈地落了地。
围观者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再没什么看头,这才百无聊赖地散了去。
三人回到桌前落座。
“这段时间,他是不是一直这么纠缠于你?”蒋玉澜忿忿捶桌道,“刚刚你们就不该拦着我的,合该给他些教训!”
苏韵抬手倒了杯茶,淡淡道:“你瞧不出来,他也是个练家子么?”
蒋玉澜稍一回忆,那谢三省宽肩窄腰,身型是跟单薄的严朝闻大不相同。
“那又如何?我还能怕了他不成?”
“你自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我怕。”苏韵将茶塞到她手里,“你要是真因为我受了伤,留了疤,我岂不是要愧疚一生?你忍心嘛?”
蒋玉澜一直板着的脸,这才松懈下来,噗嗤一声笑了,“哪就那么容易受伤了?”
李颖如体贴道:“这会儿,想必他们也走了,我去帮你把鞋子捡回来。”
她盈盈起身,一开门,却见那只鞋子摆在地上,旁边还压了一张纸条,上书:“一盏清茗酬知音”。
看了纸条,蒋玉澜一边穿鞋子,一边还不忘骂道:“呸,谁跟他是知音!”
李颖如掩口笑道:“我倒觉着,这个谢三省,没有那么不堪,弹琴舞剑,可见他会的也不少,不过就是用情至深罢了。”
苏韵不置可否,伸手拿起那张纸条,上面的字歪歪扭扭,跟她记忆中谢三省的字迹不大相同。
难道是仓促留下,或是他人代笔?
翻过来,纸条背面写着:“尝尝吧,菓子是无辜的。”
这个傻子。
她心里暗道。
一盏清茗酬知音——佚名
谢三省:徵儿~[爱心眼][坏笑][亲亲][撒花][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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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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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蝶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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