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好了?你想好什么了!”
“我**的,那男的有什么好的,老子又年轻又帅,还……”
“你要是真他妈的想好了,就永远别见了!”
会所走廊上不知道哪个醉鬼在打分手电话,声音隔着几个包间鱼龙混杂的歌声也能叫人听得一清二楚。
走廊尽头,一个身形挺拔青年人拉开门走出来,他穿得一丝不苟,金丝边的眼镜在晦暗不明的灯光里泛出无机质的光。这一身定制西装在纸醉金迷的走廊里显得格格不入,成功地吸引了几个路过男人的注意。
裴湛与其中一个男人淡淡对视了一眼,又迅速瞥开目光。他无视他们的注视,冷着脸穿过走廊。他走到吸烟室,点了一根烟,在夜色里摘下眼镜,揉了揉因为过度使用而疲惫的眼。
云烟缭绕,他的思绪也透过升腾的烟雾渐渐飘散。
……
两小时之前——
宁海的车流涌动,裴湛轻轻搭上刹车,扭转方向盘打出了个近乎完美的侧方停车,他稳稳地把车塞进了车位里,随后,车载语音播报冰冷响起。
“目的地已到达,请乘客带好随身物品,欢迎下光临。”
陈嘉澍坐在他的车里一言不发。
他既不下车,也不说话,对峙一样坐在后座,一眼不眨地看着裴湛。
车里的空气有点闷人,裴湛把空调往下又调了几度,他沉默着坐在车里,似乎就想这样等着陈嘉澍下车。
陈嘉澍执着地盯着他:“你不去同学聚会?”
裴湛垂眼:“明天还有工作。”
“不上去坐一会儿?”陈嘉澍目不转睛。
裴湛简洁明了地拒绝:“不了,不熟。”
陈嘉澍僵硬地坐在后座,他似乎皱眉,但又很快平静,他声音沙哑:“裴湛。”
裴湛沉默地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没什么想问的吗?”陈嘉澍攥紧了拳。
裴湛嘴唇开合:“没有。”
“你……”陈嘉澍的声音似乎有一点颤抖,他情绪满溢,却在决堤前夕有点倔强地偏开头。
裴湛,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十年。
你去哪儿了。
你后来去做了什么?
为什么从燕大退学?
书有没有念完?
你过得好不好。
陈嘉澍没有把这些疑问说出口。
十年前他们那个不欢而散的国庆成了陈嘉澍这辈子的噩梦。这十年陈嘉澍都在寻找裴湛的下落,十年的光阴,他几乎算得上一无所获。
裴湛突然的不告而别就是梗在他心头的一根刺,这么多年拔不掉也长不好,让他流了十年的血。
这么刻骨铭心的痛苦,陈嘉澍记得那样深,可重逢后的裴湛却这样的轻描淡写。轻描淡写地好像他们从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面对这样的裴湛,陈嘉澍心头几乎一瞬间涌起怨恨。
陈嘉澍多想这时候就冲上去把自己的话全数问出口。可他看到裴湛堪称冷淡的眼神又立马住口。
他什么也不能说。
这么多年过去,陈嘉澍变得不像从前,裴湛似乎也变得面目全非,他们不再是当年的那两个一无所有的少年人,怀着一腔热忱就敢说地久天长。
陈嘉澍不知道这些年裴湛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甚至不知道裴湛现在还有没有男朋友,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与十年前的老情人见面。
陈嘉澍真是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刚回到宁海那段时间没感觉到的近乡情怯似乎都被他用在今天了。
明明那么思念,可在这一瞬间,他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裴湛垂着眼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变过。他像块沉默的石头,不听不闻,也一声不吭地靠在座椅上。
陈嘉澍断定:“你是不想去同学聚会,还是不想见我?”
“不想见你谈不上,”裴湛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毕竟后面可能会有业务合作,大家在宁海,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还要请陈总多照拂。”
裴湛并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虽然他这几年和陈国俊旗下的诸多产业一直有法律上的合作,但其实并不清楚陈嘉澍在集团的哪里高就。
陈氏的产业链太大了,裴湛又不算是内部人员,想查也查不到,更何况,只要陈国俊不想,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陈嘉澍的下落。
不过从丞德的口中听到的那些话来猜测,陈嘉澍这次回来应该不算是什么小鱼小虾,毕竟是寰宇的太子爷,回国了估计也要做寰宇哪家分公司的总负责人,所以叫他一声陈总,似乎也没什么错。
裴湛透过后视镜看他,很久地不说话。
陈嘉澍就死死地盯着裴湛,他眼也不眨一下,生怕自己一个走神,裴湛就要像十年前一样消失不见。
他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讲,但到头了他又什么都没有说。
裴湛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界面,是“丞德”。
裴湛接起来,丞德的大嗓门直接在电话那头爆开:“喂?你真不来吗裴大律师……”
“不来。”裴湛简明扼要。
“哎哎哎别啊……你来一下啊,”丞德遗憾地大叫,“今晚大家都在,咱们班大明星都来了,她问了你好几次。”
大明星说的应该是储妍。
裴湛这些年虽然游离在同学关系之外,但多多少少的娱乐新闻也听过。
听说储妍大学的时候就被著名导演看上,进军了电影圈演戏,22年就拿了金象女配的提名,在25年之后更是三年连着拿回了影后的奖杯。
已经算是圈里炙手可热的女明星,能来同学聚会简直算得上惊世骇俗。
“到哪儿了大律师!”丞德在电话那头催促,“你要是不来我可要去接你了啊……给哥们个面子,不然到时候陈嘉澍问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啊……”
“楼下。”裴湛声音冷淡地回答。
丞德那头吵得可以,他拿着电话似乎转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都到楼下了就上来呗,一边说你不来,一边又把车开来了。”
裴湛没说多余的话。
丞德在电话那头笑嘻嘻地说:“要不然我下来接你?”
裴湛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陈嘉澍,说:“不用。”
丞德在那头催促:“那你就赶紧的上来,到都到了,别让我下来亲自请你啊。”
裴湛“嗯”了一声,然后挂了电话。
实在是推不掉了。
丞德知道他车牌号。
裴湛刚回国那段时间第一个接的案子就是丞德他们家的一桩经济纠纷案……所以多多少少和丞德有点联系。
要是这人想找他的车还真的能找到。
挂完电话之后,车里一阵长久的沉默,裴湛透过后视镜和陈嘉澍对视了一眼,说:“陈总,你先上去吧。”
裴湛不想和陈嘉澍一起上楼。
他在电话里说了他和陈嘉澍已经不再有联系,如果这时候一起上楼难免楼上的人会议论非非。
虽然可能根本没有人在意。
可是裴湛就是害怕被什么人看出端倪。
他和陈嘉澍,现在最好一点关系都不要有。
陈嘉澍不解地看着他:“你是要跟我避嫌?”
裴湛很坦诚地讲:“是。”
陈嘉澍似乎欲言又止,但最后只说了:“好,我在楼上等你。”
……
同学聚会太吵,久别重逢,要说的话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可人来齐之后,还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着各行各业的奇人异事。
三三两两里也分着点三六九等,有的富二代家道中落,如今过着落魄的日子,远不如从前,有些太子爷和千金小姐已经成功接手家族企业,正准备扶摇直上,还有的脱离了家族企业,自己白手起家,在外创业,这几年过得跌宕起伏。
裴湛这个人就在其中比较特殊。
他从法不从商,与这些人既没有竞争关系,更没有利益往来,照理说他应该和高中时一样,融不进这个圈子。
可他回国的这一年搅动风云,在宁海参与顾问了几家大企业的经济案,名头正盛,在人群中倒是反复被提及。
这些年他也是练出了见人讲人话,见鬼讲鬼话的本事,这一晚上周旋在几个富二代身边,也算是游刃有余。
大家都已经步入社会,讲的话远不如高中时那么纯粹,夹枪带棒地带着试探,他应付得累,没两个小时就躲出来抽烟。
……
吸烟室里的烟雾散得差不多,裴湛刚把烟灰轻轻掸进烟灰缸,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吸烟室的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一个身穿棒球服的青年人大刀阔斧地走进来。
“嘿帅哥……”那个男生笑嘻嘻地把烟递到裴湛面前,他问,“能借个火吗?”
裴湛抬眼在他胸前的名牌上转了转:“June?”
那个男生很得意地扬眉:“这是我的名字。”
裴湛沉默了一会儿,说:“太女性化了,不适合你。”
“那又怎么样?”June自豪地讲,“我喜欢就行了。”
裴湛不置可否,只是默默地抽了一口烟。
“这是我的名片,”他把名片不动声色地塞进裴湛的西裤口袋里,“先生,这种晚上很寂寞的,有人陪才会好受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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