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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闯入

《我那美貌凶悍的夫郎》

晋江文学城/叁疏狂 2025.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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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宁元年,冬。

天枢城几乎要被一场诡异的暴雪淹没。

前些日子天枢城还不算太冷,今年冬天来得晚,人们还当今年是个暖冬,可方过了立冬,一场暴雪骤然而至,大雪三天未停,整个天枢城几乎陷入了停滞的状态。

白墙、白瓦,到处都是没过小腿的雪。

甚至有不少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冻死在了冬夜里。

当今圣人尚还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时逢先帝大行,小皇帝周玙仓促登基,没成想坐上皇位还不到一年就碰上了天降暴雪的灾祸。

她夜夜难以入睡,只当是自己无能惹怒了列祖列宗和天神娘娘,这才降下灾祸惩治,她看着一片苍茫的大地,几乎是熬红了一双眼睛,求着满天神佛,不要惩治她的子民。

虽然十四岁的少女身量还未长成,不知道“子民”二字的背后,究竟是多重的分量。

她多少的姊妹亲眷,打着造福子民的旗号杀得尸山血海,周玙战战兢兢登上皇位的时候,只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般。

若无母皇临终时的托付,若无“司政台”三首辅政,只怕她也在那场腥风血雨中化作一抔黄土了。

眼见天降异象,大病未愈的小皇帝周玙托付司政台三首辅政,又差“天官台”神令前往神山祈福。

神山位于天枢城东南方,乃是山清水秀的风水宝地,那里供奉着神仙十二尊,如今大雪封山,风雪遮日不分昼夜,可神山上的神庙灯盏彻夜亮着。

神殿内火烛氤氲,主殿几丈高的神像极具压迫感,金身铸就的神像仅有靠近烛台一侧被烛火照得幽亮,而那施印的手隐在憧憧微光里,连带着悲天悯人的表情也变得幽幽的不甚明确。

朔风大作,神殿的门板被叩击得呼呼作响,烛火明明暗暗,殿内众人裹着花纹繁复的神袍,闭目祈祷。

偶有几人窃窃私语,和着呼啸的风声也不太明显。

这些人中女性居多,只有为首的人梳着男子发髻,背挺得笔直,几个时辰下来仍是一丝不苟,若不是他抄经焚香时还有些微的动作,只当他也是这殿内玉塑的神像。

剩下的那些人虽然是“天官台”大大小小的神令,但多是半路出家,有些人只为了入仕混口饭吃,不提虔诚不虔诚,但在这样巨大的始母娘娘像前也不敢造次。

靠近门板之处的小神令裹紧了中看不中用的神袍,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女子,同她耳语道:“他领我们跪在这几个时辰做什么?难道跪穿了膝盖,这大风大雪就能停下来?”

那女子停下祈祷,紧闭的眼皮缓缓睁开,眼底却不尽是宁静,她唇角酿着一抹自嘲,轻微摇摇头。

“这便是我们存在的全部意义,我们这些人,只能做这个——”

小神令终究是不忿,她咬了咬牙,将没说尽的话从喉咙咽了下去。

哪里是她们只能做这个,分明是跪在最前头的那个男人,只能做这个。

周朝女子为尊,女子掌家立世、入朝为官,男子自然不如女子一般地位尊崇,寻常人家的男子多深居浅出,皇室子弟虽身份尊贵,但也只是尊贵了一些而已。

放眼满朝上下那么多官署,也只有他们天官台特殊。

天官台顾名思义,多是一些神官神棍,有些能者身怀占星之术,有些只是会花言巧语、坑蒙拐骗的勾当,天官台历来掌管占星祭神之事,虚无缥缈的东西无所谓对与不对,于是身份尊贵的皇室子弟便能进入天官台侍奉神明,辅佐皇帝。

如今天官台的现任神使就是当今陛下的兄长——景珩长公子周昀。

世人都说景珩长公子是神仙人物,他的长发只用玉簪束起,冠上简简单单并未有太多的装饰,清俊的侧脸在九枝灯台的映衬下更添颜色,也衬得那身影愈加虔诚。

自从天有异象后,他每日卯时就来蒲团上跪着,夤夜方才离开,随行而来的宫使心疼他,好几次给他磕头求景珩长公子别跪了。

可周昀只是抬起头,看着肃穆庄严的始母娘娘,一如从前无数个春秋日夜那般,他也是这么跪着,做着他这个身份该做的事。

唯有这件事他能做,唯有这件事不会僭越。

周昀笃信神明,心诚则灵的道理他描摹了无数遍,如今也相信——

神明定会庇佑大周,神明定会庇佑那个身披龙袍的少女。

……

烛台又灭了一盏。

周昀的宫使没再上前添灯,只是挪动膝盖欠身,欲言又止:“殿下……”

闻声,那如玉塑般的男子终于动了动,他睁开一双浅色琉璃般的眼睛,薄唇轻启,神秘肃穆的面具遮住了他一半的面容:“怎么了?”

“这些天官台的神令,大多还没用过膳食。”

周昀一怔,闭目深吸一口气,眼底的茫然如蜻蜓点水般过影无痕:“叫她们都回去吧,今日……”

说着,他缓缓挪动僵硬的身体,最后几句话骤然消散在朔风里,被漫天的银粟裹挟着,渐渐消散。

“便到此为止——”

轰然巨响伴随着长风凛冽的声音,瞬间打断了他的话。

“是该到此为止了。”砰的一声,神殿门被一脚踹开,周昀的话戛然而止。

漫天风雪倾灌,众人先是又惊又冷地一抖,随后无不大骇,转身看向那个不速之客。

漫天风雪席卷,银粟飞舞,似是她飞扬的发丝。

鹤氅下的人坚定有力,隔着漫漫朔风发出一声轻佻又不屑的笑意。

她收了脚,任由门板被风卷着叩击个来回,几步踏入殿内径直而行,没有半分停顿。

四周跪在蒲团上的身影下意识往后缩,来人纷纷视而不见,只是在路过景珩长公子周昀时稍稍停下了脚步。

没有半分尊敬的睨了一眼。

忽地开口:“景珩长公子,久仰大名,不知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兜帽下只能看到她莹润的下巴,说话时唇瓣翕动,声音仿佛比这雪还要冷。

似乎没耐心等待周昀的回答,她一甩衣摆转身站定,抬手一声令下,殿外黑压压的身影鱼贯而入,瞬间将大殿内的人团团围住。

周昀的宫使早已挡在他的身前,怒斥:“你是什么人?!明明知道这是景珩长公子,却还敢带人围劫,当真是不怕死了!”

她眼神示意最后的人关上门,这下说话的声音也更清楚了一些,有些不屑地说着:“死?我可是来救你们的命的。”

“瞧瞧这漫天大雪,要不是我带人来救你们,只怕你们统统都要饿死了,”她看着一个个精神不佳的面庞,漫不经心说道,“不问苍生问鬼神,饿着肚子也要求神拜佛——”

周昀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宫使还要说些什么,可却全被来人的动作给打断了。

长袖一拂,满桌贡品长风卷落叶一般被扫落在地,在冷风叩击窗扉的规律声响中,显得极为突兀。

神明垂首佁然不动,唯有她神色漠然一收衣袖,拂落金丝银线上沾染的酒水渍。

金盆中的瓜果摔在周昀的锦靴前,他眸底翻涌着情绪下意识退了一步,长袖中的指节已经攥到发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求仙问卜——”

“周昀啊周昀,你可知道你们供奉的‘至尊始母’像里,藏着‘那个人’的尸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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