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礼第一反应是跑,他可不认为能叫侯府上下闻之色变的秦小侯爷,能是什么好人。
他冲出门外,不到三步,一柄锋利的雪刃铮一声,抵上他的咽喉。
极细的血线浮现在紧绷的脖颈,一瞬间,宋嘉礼心脏像要停跳,雪刃向后,宋嘉礼也跟着向后,就这么一步步,被逼回了屋内。
砰一声,屋门死死合上。
宋嘉礼双手捂着脖颈,腿软地瘫在地上。坐在床边的人儿终于放下书,站起来,深黑的长靴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跑这么快,上次见我,你可不是这个态度。”秦骁指尖不疾不徐划过桌上一本本泛黄的书皮,在药碗旁的一小碟蜜饯上,顿了顿,捏起一枚:“穆青说我坏话了。”
“没有!”宋嘉礼嘴快,说完又怯生生补了句:“回小侯爷。”
“放松些,聊天又不会死人。”蜜饯秦骁咬了一半,另一半递到宋嘉礼嘴边,像随手投喂笼子里的雀儿。
捏着蜜饯的指尖沾了晶莹的糖渍,指甲修剪得十分干净齐整。
宋嘉礼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捂着脖颈的手慢慢放下,试探着张口,含住剩余的半块儿,小心翼翼的,不碰到他半寸肌肤。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嘉礼感觉秦骁眉心舒展开一些。
浓郁的香甜在齿间化开,像吃了颗定心丸,宋嘉礼紧张的心情竟真褪去一些:“小侯爷,想聊什么?”
秦骁在桌前坐下:“书好看吗?”
宋嘉礼在地上跪坐好,扫了眼床头扔下那本,又扫了眼小侯爷手中那本,低头扣手指:“不怎么识字,看不太懂。”
“我不是说这本。”
宋嘉礼小声:“可我只看了这本。”
“你知道我说的是哪本。”
宋嘉礼脑袋宕机三秒,一歪:“?”
秦骁放下书,手臂搭在椅背,垫着下巴,视线懒洋洋地扫下来:“说不清楚,杀了你。”
“!!!!”
宋嘉礼惊得瞪大眼,来不及思考,手忙脚乱道:“我,我快天黑才找来这几本,本来确实是打算一晚上看完的,但是里面的字笔画好多,我从小认的都是简体字,实在不认识,就只看了里面插图,看完就,就睡着了,还没来得及看下一本,我真的就只看了这一本,真的……”
秦骁阖着眼睛呼吸很轻,睡着了一样,宋嘉礼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越说越小声,眼睛不停往门上瞟,小幅度地挪动屁股,往门口靠。
“不识字还要看?”
“白天太无聊……”
铛一声,一枚极精致小巧的匕首飞射而出,穿透他的裤脚,插在地上。
“想死?”
宋嘉礼甚至没看到匕首是从哪摸出来的,只来得及看到他未落下的手,心脏咯噔一声,忙不迭改口,眼神都变清澈了:“为,为了找一本书!”
秦骁依旧闭着眼:“继续。”
宋嘉礼揪了半天袖子:“我怕说出来你不信。”
说完,闭着眼的人儿鼻息明显变重,是不耐烦的意思,宋嘉礼忙道:“我只告诉你一个,你别告诉别人。”
宋嘉礼不敢把自己穿书的秘密告诉别人,一是怕自己说出来影响原文走向,回不了家,二是怕古人封建迷信,把他当成借尸还魂的鬼,吊起来烧死。
但现在,他猜不到这小侯爷是怎么发现端倪,又是怎么发现自己的,他抱着一点儿私心,想,万一他知道回去的线索呢,再万万一,他就是他老婆,只不过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把他忘了呢?
秦骁没应,宋嘉礼当他默认,还不放心:“就算不信,你也不要把我当中邪了抓起来。”
秦骁终于出声,皱着眉头,心情很不好的样子:“看我心情。”
宋嘉礼深吸口气,刚要开口,想到什么又噤了声,小偷似的左看右看,还是不放心:“我悄悄告诉你。”
他想站起来,可跪了太久腿麻了,使不上力气,于是爬到人脚边,费力地探起上身,凑到人耳边,呼出的热气像毛茸茸的蒲公英尖儿。
“其实我们都生活在一本书里。”
秦骁睁开眼,滚动漆黑的眼珠,落在他身上:“你看过?”
“看过,”宋嘉礼点头,又摇头:“没仔细看。”
出乎宋嘉礼意料,他既没有惊奇,也没有质疑,垂下的指尖一下下敲打着椅背,节奏轻而快,仿佛猎豹嗅到新鲜滚烫的血腥味儿。
“书里写了什么?”秦骁饶有兴致地问。
写了他从被叉到被叉烂的整个过程。
宋嘉礼眼神有点飘忽:“算是春宫吧……”
“什么?”
“春宫!”
敲打的指尖顿了顿,秦骁问:“里面写了我的名字?”
“嗯……”
“写我是个怎样的人?”
宋嘉礼哑然,他哪知道书里写他是个怎样的人,书里只写了他猪蹄儿一样的大吊。
但他不能说,他有预感,说出来会死。
宋嘉礼憋了半天,憋红了脸只说出句:“我不记得了……”
他看不出秦骁有没有生气,只看出他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的样子。
“书里的我,这个时候在做什么?”秦骁又问。
宋嘉礼咽了口唾沫,额上汗快冒出来:“这个也不记得了……”
唰一声,凳子后撤,秦骁站起来。
他坐着的时候不觉得,站起来才发现身量极高,肩膀挡住了烛光,投下大片的阴影,将宋嘉礼完全笼罩,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珠,不带任何情绪地扫下来时,直叫人心颤。
宋嘉礼埋在袖子里的手心全是汗,硬着头皮:“我只仔细看了前两页,你出场比较晚,我真记不清了,没骗你……”
“我帮你想想。”
秦骁俯下身,左手拾起匕首,右臂穿过他的腋下,勾住腰,捞鱼一样把人从地上捞起来,转头大步一迈,扔沙包似的,把人扔到床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宋嘉礼刚翻过身,还没爬起来,冷冰冰的匕首先贴着他侧脸,插进了枕头里,刀刃在他脸上划出一条不深不浅的血口,血珠争先恐后给地冒出来。
秦骁屈膝跪在他腰侧,一只手就把他纤细的脖颈全掐过来,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点儿停顿,也不给人一丝反悔的机会,五指一握,身下人儿就如案板上的鱼,剧烈地挣扎起来,鼓胀的青筋从脖子爬上下颌。
直到人脸憋得发紫,才松开力道,宋嘉礼像死了遭又活过来,张大口拼命呼吸,口水进了肺里,呛咳不停。
“书里的我,这个时候在做什么?”秦骁又问了一遍。
“在行房,”宋嘉礼咽了口口水,勉强止住喉咙的刺痒:“在,在跟我行房。”
秦骁眯起眼睛,宋嘉礼从睁眼看到他,就没有从他身上嗅到什么情绪波动,而此刻,他眼里的不爽浓郁到要溢出来。
“你拿我当穆青耍?”
“我没耍你!”宋嘉礼眼睛红了一圈,吐出的气息都发抖:“我说的都是实话。”
说着说着,他嘴角向下一撇,像被无形的线牵着,接着眼泪就盈满了眶:“不说你要杀我,说了你又不信……”
一副委屈到极点的样子。
“这就哭了,”秦骁缓缓松开手,盯着他哭得绯红的脸,道:“临来之前,我去了趟教坊司,你知道在那儿,不听话的脔宠是怎么教训的吗?”
教坊司,宋嘉礼不止一次听到过这个地方,但他并不记得小说里有提过,摇了摇头。
秦骁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知道恭刑吗?”
宋嘉礼抽泣声变小,又摇了摇头。
“先把你绑在一条长木凳上,捆住手脚,然后放置在一面中空的墙壁之间,上半身在墙内,只有你一人,下半身在墙外,来往都是恩客,然后,他们会把一根苇杆插进你这里。”
宋嘉礼感到一只大掌从他脚踝处的裤腿中探进去,顺着小腿往上,肥大的裤子在腿根处堆积折叠,指尖停在脐下三寸之处,隔着层薄薄的布料,轻弹了一下。
宋嘉礼身体也跟着一抖,呜咽了声,双腿不自然地拢紧。
那只大掌又向上移,温凉的掌心覆盖在他的小腹:“至少三日,不给你吃,不给你喝,能进到你体内的,只有源源不断的污秽。”
“三日过后,保证身上再没一根骨头是硬的。”
随着他吐字,宋嘉礼瞳孔越睁越大,连哭都忘了,嘴唇发抖,小脸儿煞白一片。
“可脔宠若是还得罪了人,就没那么幸运了,”秦骁俯下身,声音像灌进他耳朵:“他们会把你一直放在那儿,三天,四天,五天,直到砰一声……”
大掌猛拍了一下他的腹部。
“啊啊啊啊啊——!!!!”
应激的猫儿一样,宋嘉礼全身汗毛都炸开,若不是秦骁压着,他定会从床上弹起来。
他手脚毫无章法地踢踹挣扎,妄图从人身下挣脱,可秦骁坐在他腰上,沉甸甸的像座山一样,几乎把他身体压扁,纵使他耗尽力气,也挪动不了分毫。
“书里的我,这个时候在做什么?”秦骁问出第三遍。
——
主公今白日里去了趟教坊司,没有分派其他任务,穆青自然也跟去了,蹲在房梁上,靡靡之音无孔不入,惹得他心烦气躁。
主公在与掌司喝茶,穆青不必时刻看着,目光便打量起周围。
大厅内,喝酒的喝酒,唱曲的唱曲,一道细碎珠帘隔开的内廷中,小倌扭动着纤细的腰,为恩客斟下一杯又一杯酒,然后被搂入怀中,发出嗯嗯呀呀的声音。
穆青看完一圈,庸脂俗粉,没有一个长得比他屋里那位更好看的,如此想着,脑中不禁浮现出前日夜里,为他上药时,烛光下那张毛茸茸的脸,瘦瘦尖尖的下巴,眼睛却又大又亮,像刚洗净的葡萄,干净得不可思议。
他又想到昨夜里,他吻住他唇时,他瞪大了眼睛,像小鹿一样惊呆的表情。
他定是吓坏了。
或许还会生气。
穆青心脏蓦地一软,随主公出了教坊司后,他看着街边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忽然意识到,自己该买点什么回去,给人赔礼,讨人欢心才对。
主公既已将人赏给了他,以后他便不再是困于内室,不可见人的脔宠,而是“他的人”,他也该好好待人才是。
子时,结束了主公分派给自己的任务,穆青迫不及待去往那间生于废旧灶房与柴房之间的狭小房屋,隔着还几十米远,就迫不及待从怀中取出那件“赔礼”。
是一只竹蜻蜓,手一搓会飞到天上。他说自己待着无聊,穆青看路上小孩儿都玩这个,想来可以解闷。
猜测他已经睡了,穆青没有敲门,轻轻推开。
月光在眼前铺开,屋内的情景也展露在眼前,穆青眼底笑意尽失,手中竹蜻蜓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床上,“他的人”被一根红绳捆住手腕,绑在床头,裤脚褪到腿根,雪白光洁的腿整根暴露在空气中,小腿肚失力地打着颤,腰带被解开,裤腰敞开着,一只修长且极为干净的手,正松松搭在上面。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随时要昏死过去,听到开门声转头,看到他,像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嘶哑着大喊:“救我!穆青!救救我!!!”
烛光一晃,穆青看清那只手的主人——
是他的主人。
双腿像被冻僵在地上。
秦骁侧目,冰冷的视线扫过来,仿佛阴森森的刀刃架在脖子上,一瞬间,穆青连呼吸都被扼住。
“滚出去。”秦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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