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见到陆时熠后，辛白不止一次去偷偷观察他的眼神，知道他也同其他人一样想不明白，为什么辛诚会在她只有六岁的时候丢下她一个人到遥远的浅安去。
辛诚死的时候只有三十三岁，那时候的辛白十七，距离成年只剩下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他短暂的一生只进行了三十三年，甚至其中一半的时间都被她这个拖油瓶困住。
当然是困住。
六岁的辛白莫名地在某天想通一件事，只要她在他身边一天，辛诚就一天不可能真的为自己活。
于是她故意做出一副刁蛮任性的样子，说不想见到他。
过程不太顺利，但总归在最后目的达成，她看着辛诚收拾好行李推开门，终于处理好一切踏上去机场的道路。
那时候的她坐在沙发上，故意装出看电视的样子，只偷偷用余光关注他。
2010年，网络电视还没有彻底流行起来，辛白还在靠着机顶盒接受着固定的频道。
或许是老天爷想要借此暗示当时的重要与非同寻常，总之那天的信号莫名地很差。
面前的电视连接收图像都办不到，只一直显示出满屏的雪花图案。
沙沙声顺着电视的喇叭传进辛白的耳中，她拿起遥控器故意把音量调大，好掩盖住门打开又合上的声响。
六岁的小朋友再早熟也不会思维缜密到哪里去，于是那时候的她发自内心地以为这个计划天衣无缝，辛诚也因此心甘情愿地离开。
怎么可能。
十六岁的她终于延迟明白，如果不是辛诚自己决定下来，无论那时候的她再怎么做都会无济于事。
所以，其实辛诚自己也希望甩掉她离开。
一切的事情在这句话的基础上都变得解释得通——
他大概只是遵循谁的意愿抚养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可这个人却害他的人生终结在了三十三岁的某一天。
他当然该恨。
**
商场的冷气开得很足，教人待在里面连一年四季都分不清。
一楼的中心似乎正在举办什么活动，台上的小朋友举着话筒，声音大得三楼的她都能听见。
一边的陆时熠注意到她若有若无的目光，做出认真的语气故意逗她：“你也去参加一下？”
辛白说完话后沉默很久，也不回答，只几乎一动不动地去看对面陆时熠的反应——
可他没什么反应。
直到不远处的服务员看到他们吃得差不多，便走过来将点心端上。
辛白转头同他说谢谢。
既然已经开口，索性就再多说一些，于是她重新回过头去看陆时熠：
“陆老师。”
她好像从来没叫过他的名字。
吃不下的披萨被她用叉子戳来戳去，芝士随着动作进入孔洞。
“我不太在乎什么证据原因之类的东西的。”
“我只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这就够了。”
小小一片披萨被戳到分崩离析，辛白自己都觉得自己别扭。
可陆时熠不这么觉得，他只是坐在对面，在确定辛白将所有话都说完后才开口：
“好。”
好像在他看来这是件理所应当到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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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们只是在平常的一天心血来潮出来吃顿饭，又心血来潮地决定在商场里转转。
不过后者倒算不上真正的一时兴起，毕竟辛白的确有点事情要做——
奚熙喜欢的动漫出了新的联名手办，她请求她一定要帮忙买个首发来。
导航在一层一层排列紧密的商场中起不到多少作用，辛白只能够确定这家店在三楼。
“之前那个踩你的同学今天来找过你吗？”
陆时熠把这场寻找之旅称为茶余饭后的消遣，辛白觉得多一个人没什么所谓，便任他走在身旁。
他们顺着人群漫无目的地前进，有一下没一下地说话。
“没啊，”辛白云里雾里，“她妈妈来找你了？”
“这么厉害，这都知道。”
辛白忽略掉他随口一提的不太走心的夸奖，“她还是要给你钱？”
她这下终于看清楚一楼正举办的是街舞比赛，几个小朋友装备齐全地带着装备，在舞台上随着音乐大放异彩。
“她说你这几天没去上课，希望能让那个同学来帮你补习。”
辛白连忙迈开步子超过陆时熠，而后转过身倒退着向前，好同他面对面。
“你怎么说？”
“我说我来问问你，”他故意学她的语气，“所以你怎么说？”
闻言，辛白好像如释重负地耸耸肩膀，而后转过身向前走，颇夸张地摆动手臂不去看他。
“不要。”
这次倒是拒绝地直截了当。
辛白将她自认为充分的理由说给陆时熠听：“而且她是文科我是理科，她教不了我的。”
辛白停止晃动手臂，反而将它们一起背到身后，颇老神在在地继续向前走，边用余光打探她所寻找的店铺是否就在附近。
这样的举动持续没一会，她忽然想起什么地回过头，“你不会就直接这么和她说的吧？”
辛白这时候才终于有点实感地觉得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还挺长，否则陆时熠怎么可能随口就将她的语气模仿地惟妙惟肖：
“你不想的话我不这么说就行了。”
于是辛白又顺着他的话点点头继续前进，脚抬得活像个踢正步的士兵。
左边这家是卖玩具的。
右边这家是卖小饰品的。
还有前面，那是家卖衣服的。
辛白的思绪顺着目光飞到不知道哪里去，她忽然想到自己已经一段时间没买过衣服。
可是商场的衣服肯定要比网上贵。
裙子的设计有点特别，领口长长的蝴蝶结垂下来，几乎快要与裙摆齐平。
她只看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假装无所事事地向前走。
脚步被她有意地放慢，好教陆时熠跟上同她齐平。
“陆老师，当警察一个月能赚多少啊？”
闻言，陆时熠眼睛都没眨一下，好像并不对她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疑惑，相反，他甚至没问她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那你得先把眼睛做了。”
“......”
“我又没说我要当警察，”辛白又故意加快步伐，“我可干不了这种厉害的工作。”
这话单听上去有些别扭的阴阳怪气，可陆时熠知道那算是她发自内心的真实的感慨。
于是他走上前去，“警察有什么厉害的。”
“就是厉害啊。”
长久地寻找不到目的地几乎教辛白失去耐心，她索性伸出手来抠指甲，“你知道吗陆老师，其实我之前有偷偷观察过，我那些同学来这个班是真的为了以后考理工农医的。”
“我可不是，”她说得好随便，像在讲什么无关紧要的故事，而非个几乎快要决定她未来的选择，“我一点也不喜欢物理化学，只是我更讨厌背书而已。”
她扭头去看陆时熠，“或者直接说我根本就不喜欢上学吧。”
“其实我感觉在办公室敲键盘也算厉害，这种工作是不可能轮到我这种每天玩来玩去把高中水过去人的头上的。”
手上的动作没有掌控好力道，被拉出一道长长的皮，辛白没什么反应，就像是手对于她来说和头发没有区别。
“我以后只能去摇奶茶也说不定。”
辛白难得没提前去构思自己该说什么，也同样没在等待陆时熠回话的时候设想他会说些什么。
或许应该设想一下。
他会假装没听懂似的依靠打哈哈就将这个话题结束掉，这倒也算是她所喜闻乐见的结果。
或者站在长辈的角度苦口婆心地劝告她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要让自己后悔，这样似乎也不错。
毕竟她总希望有什么眼界高于她的人给予她些人生建议，如果能够再以过来人的身份劝导管教她就再好不过——
虽然她大概率不会听就是。
可是陆时熠都没有。
“按你这么说，摇奶茶也很厉害。”
辛白皱起眉头看他。
“你得把那些配料表全记住，让别人夸你做得又快又好，这怎么不算厉害。”
辛白被他夸得意了，身后的尾巴几乎都快要翘起来，于是她继续问，“那我要是去刷盘子呢？”
陆时熠也不恼，只随口一样地继续回答她的追问，“那也挺厉害，你得把盘子上的洗洁精都洗干净。”
他难得没停下来等待辛白说些什么作为回应，“就算你一个月只赚三千也很厉害，那都是你自己创造的，你可以用它们吃饭，用它们交水电费。”
“还可以买下你刚才看的那条裙子，眼睛都不用眨一下。”
辛白没动了，好像没想到跟在身后的陆时熠居然能察觉到她停留一会就离开的眼神。
不过谁叫他是警察。
辛白很快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
她刚这样想，陆时熠却忽然轻握住她肩膀，将她一百八十度转了个身。
而后松开手，好像无事发生地继续回头走：“行了，消食得差不多了，去帮你朋友买东西吧。”
愣在原地的辛白听到这句话后连忙追上去：
"......你怎么不早说你知道那家店在哪里啊。"
劝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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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卡的一章终于结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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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persua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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