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哥，咱们还有多久到？”
干渴带来的焦灼感无法摆脱，陈玉不敢说想喝水，只盼着栖居地会有水源。
马上发边走边说：“快了，能看到前边的种植园吧？穿过去就差不多到了。走不动了？有机会你得把续航能力升级一下。”
要是能升级就好了！能升级的话就直接飞回去，还用在这儿步行？
陈玉看到前方散布着数个半圆形建筑，像倒扣的碗，每个都是接近标准足球场的大小。顶部透明，光线毫无阻碍地通过，随着高度降低，墙体渐变成灰白色。
“种植园？种瓜果梨桃卖给人类？”陈玉好奇，同时盘算能不能想个合理的借口去讨点水喝。
很少遇上好奇心如此旺盛的白板，马上发无奈道：“种植园里不需要意识体，无智体按照预先设定的程序，照顾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作物收获之后由运输车拉到城里。这片全是归原集团的种植园，轮得到你去挣这个钱？”
“那我们能顺路去看一眼吗？我想见见世面，不用你等太久。”陈玉猜测“无智体”大概是没有自主意识的纯机器。那她只需要进到种植园里，找到用于浇灌植物的水源，就能喝上水了。
马上发一直以为“见世面”这个说法只会用在进城的时候，没想到平平无奇的种植园就能让陈玉开眼界。无知盲流，挺可怜的。
而且，“非授权人员进不去的。进出种植园都要识别身份，严格消毒，防止外界污染。从外面也看不到什么，都挡着呢。”马上发跟陈玉解释。
陈玉很失望，竟然连望梅止渴的机会都没有。
恹恹地应了一声，陈玉只觉得脚步更沉。
经过其中一个种植园时，陈玉注意到附近停着几辆货车，货箱门大敞，有几条机械臂在往其中一辆车里装纸箱。纸箱没封口，露出红宝石般的颜色，陈玉的视线瞬时间被抓住：苹果！
“发哥！你看！那里有苹果！”陈玉控制不住激动之情。
“哦？你还知道什么是苹果。那些直接暴露在空气中的，都是淘汰的作物，可能被污染了，之后会送到填埋场做废弃处理。”马上发不理解陈玉澎湃的情绪从何而来。
陈玉想想自己一路走来，除了觉得空气质量不好，阳光太烈，没感觉到不适，可见这个所谓的污染不会立刻致死。城里人有资格挑剔，而她现在必须最大化利用所有资源。这些刚从种植园出来的苹果，烂不到哪儿去，能吃！
陈玉先问马上发：“发哥，那些无智体不管垃圾的去向吧？我要是去拿点苹果，它们会抓我吗？”
“那倒不会，无智体一般只有单一职责。比如那些机械臂只负责装卸，运输车只负责运输。不过，你拿苹果干什么？”马上发想自己是不是也拿一些，反正是免费的。
陈玉在听到不会被抓的时候已经迈步往货车方向走了，随口应到：“我拿来收藏，没见过，稀罕。”
马上发一下没了兴趣，留在原地。
陈玉走到运输车厢门前，忙碌的机械臂自动绕开新出现的障碍物，努力工作。她随便扒拉了一下纸箱里的苹果，许多都是肉眼看不出问题的，少数几个破皮腐烂，清理一下也能吃。
陈玉背对着马上发，动作隐秘地捡了一个苹果，顾不上别的，大口咬下。清甜的果汁在口腔里迸发，仿如一股甘泉，皮薄肉脆，很是新鲜。陈玉粗略嚼嚼便囫囵吃下，几乎无法压制狼吞虎咽的冲动。
她绷紧神经，控制自己在最小幅度的动作中快速吃完一个苹果，以防被马上发看出自己在进食。这个苹果让陈玉感觉自己充满了希望：每天捡点苹果吃，健康又饿不死！
陈玉把嘴一抹，在能承受的范围内挑了个最重的纸箱，抱着去找马上发。马上发看她拿了一大箱，纳闷道：“收藏不是挑一两个吗？你一收藏就一箱？”
“你不懂，”陈玉把纸箱放在地上，开始调整老鼠尾巴的位置，“有的带叶子，有的没梗儿；形状偏圆的弧度不一，形状偏扁的角度不同。这一箱数量虽多，但个个都是孤品！”
马上发不懂，只觉得陈玉这番话很有逻辑，他在脑子里又更新了一版对陈玉的认识：白板，无知，盲流，但懂收藏。
“叽——！”一道刺耳的声音刺破了轻松的氛围。陈玉下意识看向声音来源，是货车所在的方向，其中一辆敞着门的运输车车厢里，窜出来一头……猪？
尽管皮肤上有不自然的隆起，眼睛猩红，獠牙尖锐。但皮白毛短，肚腩肥大，明显是头肉猪。这头怪猪带着不符合体型的速度直奔陈玉和马上发，陈玉条件反射侧开一步，想把这头猪让过去。而马上发第一时间把陈玉往自己身后一拦：99足碳可别被损坏。
两人一左一右的行动造成些许偏差，马上发长臂一伸将陈玉往自己身边扯，却没能完全遮挡陈玉。猪从陈玉身边将将擦过，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觉得身体一轻。一股大力狠狠扯着她倒退！
陈玉腰上缠的老鼠尾巴挂在了猪牙上！她被拽得瞬间飞起，随后重重摔在地上，被猪拖行。
马上发本就不是敏捷型，又被自己的负重影响，慢了半拍，没能抓住陈玉。他手忙脚乱地解着自己捡的尾巴，眼睁睁看着99足碳被猪抢走，着急大喊：“小陈！你想办法把猪弄死就行！或者坚持住，我马上过去！”
种植园区的地面类似沥青，陈玉仰躺着，只觉得后背的皮肤仿佛被整片铲下。收紧的老鼠尾巴死死锁住她的腹部，陈玉呼吸困难，又听见马上发喊她杀猪，更是眼前一黑：杀猪至少给把刀，她又不是武松！
陈玉像一根被从中间扭住的香肠，仿佛马上要断成两截。窒息感攥住全身，陈玉感觉眼睛都在往外鼓，濒死的压迫令她只有一个想法：自救！
陈玉双脚乱踢，不让自己完全被捆着拖行。锁链般的尾巴稍微松动，随后陈玉腰部发力，翻转身体。同时双手抓住挂住猪牙的那根尾巴，将上半身拉起，使劲一蹬！
落地的瞬间，陈玉稳住身形，拿出吃奶的劲儿坠在猪后边一起跑，胸腔被剧烈的呼吸割得生疼。可她咬牙加速，几息间赶到了猪身旁，纵身一跃扑在猪上，大腿夹紧，双手紧攥猪耳。
猪因为揪耳朵的疼痛甩头，速度放慢了一些。陈玉趁机松开右手，找到肩膀挂着那条尾巴的尖端一抽，扬手一捅，能够轻易穿透金属的尾巴尖从猪眼扎入，刺进了它的大脑。
受了致命伤后，这头猪愈发狂乱地左拧右跳，陈玉怕被甩下来，右手捅得更深，死命坚持住。随着最后的生物电流散尽，猪抽搐着带着陈玉倒下，来不及拔出的右手被压在沉重的肉山下，陈玉清晰听见手腕处的骨折声。
大量肾上腺素使得痛觉暂时失灵，陈玉吃力地从死猪身下挪出来，收回扎在猪眼中的老鼠尾巴，原地躺倒，大口喘气。
湿黏的右手还残留温热的血肉触感，意外的是，陈玉心里对第一次亲手剥夺某种类型的生命并无波澜，大抵因为人杀猪应该是件很自然的事。
是吗？陈玉感到一瞬空茫，像0.01秒不易察觉的抽帧。
陈玉的呼吸稍缓，感到一阵后怕：还好为了不让尾巴扎坏苹果，特意调整了尾巴尖的位置，差点又死了。
右手手腕使不上力气，陈玉稍稍拱起，别过左手摸索后背的伤。本就破破烂烂的衣服变得更加稀碎，一层薄薄的血痂下……嗯？没有伤口？
陈玉一个激灵，撑手坐起。嗯？右手能用？
左手摸后背，陈玉举着右手端详，陷入了沉思。
被猪拖着跑那时，陈玉甚至以为后背的骨头都被磨出来了，不可能短短时间就结痂乃至完全恢复。右手骨折也确实发生了，她以前骨折过，那种清脆的断裂声不会听错，有明显痛感，而且手腕也无法活动。
陈玉仔细回忆今天受过的伤：诺非然的耳光没导致她脸肿，口腔内无伤口；肩膀上被铁皮割开的伤口消失；光脚走了两小时路，连水泡也没有；磨破的后背和折断的右手短短时间恢复如初。
变成不死金身了？还是自己真是AI，有一个受伤后立刻恢复的高科技身体？穿越的只有意识，没有身体？难道自己已经不是人类了？那为什么还有痛觉，也能吃苹果？
问题在陈玉脑海里接连不断跳出，但她命令自己不要过度思考，现在应该先与马上发汇合，杀这头猪只是侥幸。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太多不确定性了。
“小陈！你没事儿！猪死啦？这猪真能跑。种植园的无智体有时做变异种消杀会有遗漏，但他们不聪明，一股脑儿只管往运输车里塞，这头估计是没死透的。”匆匆赶来的马上发见陈玉以一个怪异的姿势盘腿坐着，奇到：“你这什么姿势？给这死猪做法事吗？”
陈玉清空纷杂的思绪，熟练地应付马上发：“杀猪的时候扭着了，我拉伸一下。碳基嘛，得照顾精细点。”
“行，那你慢慢拉伸。我先回去背上老鼠尾巴，你不用着急。”
“差不多了，”陈玉说着起身，“我跟你一起走，太阳快落山了，节省路上的时间。”
“诶？发哥，这猪身上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吗？”陈玉突然想到。
“人类畜养的生物变异后不像野生变异种。外域环境和污染的共同作用会令野生变异种的某些身体部分畸变，生成各类可加工资源，也算是一种进化吧。种植园里的作物自诞生起就处于人造环境里，污染造成的影响更像是生病，变成人类无法食用的废品。”马上发说。
既然没用也不能吃，就没有带走的价值。
——
第八区栖居地，到了。
集装箱似的房屋挤挤挨挨，锈迹斑斑。巷道狭窄，路边随着渐暗的天色亮起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管因接触不良反复闪烁，或者干脆留一截黑色。
陈玉多少还是对高科技世界的居住环境有期待的，起码也该跟21世纪时的自己住的差不多，稍微朴素一些也不是不能接受。但视线所及，大部分像是棚户区。
稍远的中心处有一栋哑光黑色大楼，每层都开着灯，像排列整齐的白色方块，在一片杂乱中显得异常突兀。
陈玉捧着她的苹果，腾不出手，只能探出下巴示意：“发哥，那栋黑色高楼是什么地方？”
“第八区的浮光塔，通往方丈城的入口。”
马上发回答道，语气里带着隐秘的狂热。
陈玉：上岸第一针，先扎白皮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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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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