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D89小队的聊天室（6）】
【马上发：家人们，我把99足碳成功带回来了！】
【诺非然：捡白板跟捡无智体不一样，要负责任的。你打算怎么安排？】
【柯戎：我家没地方。】
【诺非然：我也没有。万槐肯定不行。】
【万槐：1。^^】
【马上发：我家挤一挤的话……或许？】
【诺非然：都说了不是无智体！你家都堆成填埋场了。陈玉是什么塑料袋吗？团吧团吧找个缝就能塞进去？】
【诺非然：……我问了老木头，他家二楼有个空房。你到时把人直接带到他那儿吧。】
【诺非然：@马上发，祝你马上倒霉。】
——
陈玉跟着马上发在昏暗的街道上左拐右拐，感觉自己像只迷宫里的驯鹿，辨不清方向。直至走到一栋二层小楼前，大门敞开，跑出来暖黄的灯光。
入眼是琳琅满目的金属部件，墙上挂着叫不出名字的工具，进门右手边有楼梯通往二楼，往里走是个柜台，后面有个锁上的闸门。
诺非然百无聊赖地倚在柜台边，似乎在发呆。听见脚步声，她望向灰头土脸的两人，第一反应是嫌弃：“我真是服了！怎么又带臭老鼠尾巴回来！还有你，陈玉，也跟马上发学着捡垃圾？”
陈玉一愣，下意识先为自己的战利品辩驳：“这，这怎么是垃圾呢？马上发说尾巴能编成网兜卖钱，还有这苹果，多适合收藏……”
“马上发原话跟你说能卖钱？”诺非然凌厉的眼神扫过马上发，后者理直气壮回道：“我没说能卖钱。是小陈想着用老鼠网兜挣钱。”
陈玉明显觉出不对，只听诺非然说：“全八区估计只有马上发把老鼠尾巴当资源，这种材料味道太臭又难处理，免费送都没人要。”
陈玉又看向马上发，马上发立刻道：“小陈，你觉得没用的话可以给我。我要！”
合着自己顶着太阳、忍着臭味、负重20公斤、走了两个小时，是帮马上发扛货？还差点被猪带走！
陈玉气得发昏，但还记得自己打不过马上发。千辛万苦扛回来的，就算是垃圾也得自己丢！
“发哥，我都拿回来了。先研究一下。”陈玉挤出一个干巴的笑，握紧自己的尾巴。
“哎呀，这东西特别麻烦，估计最后还是我帮你处置。也没关系，你先拿着玩！”马上发笑呵呵，陈玉怎么看怎么觉得假惺惺。
诺非然看这俩人演，大概明白事情始末。马上发爱骗白板也不是一两回，不过基本都无伤大雅，她看多了就懒得管：在八区，白板意识体进化越快越好，多吃小亏，少走弯路。
“快滚吧，马上穷。老木头不方便，我带陈玉去看房间。”诺非然赶人，明天小队任务，她和马上发都要早点回家准备。
马上发走了，诺非然领陈玉上楼。
木制台阶嘎吱作响，墙壁不像是金属制成。陈玉第一眼看到这栋小楼，就觉得它不同于周边其他房子，有种熟悉感。
这种感觉在诺非然打开房门后变得具体：太普通了，平凡得像她进入了21世纪最大众化的一间房。
有床，有桌椅，有柜子，甚至还有洗手间。
“你先洗洗吧，身上太脏。”诺非然说。
陈玉也知道自己浑身上下被尘土血迹裹得看不清本来面目，依言放下手上端着的一箱苹果，把老鼠尾巴拎进浴室大致冲洗一番。
洗澡时，陈玉顺便仔细检查身上，没有类似接口的地方，触感是人类的身体。
拢起湿润的短发，擦开镜子上的水雾，陈玉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她原本是偏和善的长相，现在五官锋锐，只有眼神流露出些许软弱和困惑。不理解的事情不是一两件，陈玉已经学会接受。
和镜子对视良久，陈玉又掬了一捧凉水泼在脸上，再次暗示自己扮演好角色，穿帮无法重来，只会谢幕。
诺非然见她从浴室出来，开口道：“我跟房主老木头讨论了一下你的情况，希望你不要介意。你可能是跟人类相似度极高的拟人型意识体。这栋楼是大迁移之前的，过去有人类居住。现在因为设施落后，也有很多用不上的模块——”
诺非然指了指洗手间，接着说：“——所以租不出去，可以让你暂时借住。要是你觉得还行，就明天找老木头商量一下租金。他是维修师，也有检查软硬件的扫描仪。如果你有什么损伤或需要升级，都先问问他。”
“哦，还有，”诺非然扫了一眼陈玉身上的脏衣服，“我有件防护服放在这儿修，已经很旧了，补好之后防护能力只能恢复到60%。送你了，明天找老木头拿。”
先是“不用还”的传送钮，又是“旧”防护服，陈玉不傻，真不想要的东西没必要修。见到的两个意识体所表现出的复杂性和鲜活感，让陈玉很难把对方完全当成机器，她甚至有一刻想跟诺非然和盘托出：对不确定的恐惧，因未知产生的迷茫，世界颠倒造成的孤独……
第一点，不能暴露自己是人类。
混乱中要锚定纪律，陈玉知道唯一能相信的人是自己。
可她刚经历了过于跌宕起伏的一个下午，生死危机间没有任何情绪的出口。她像一只流浪狗，只知道麻木地跟着向她招手的人走。直到听说今天晚上不用露宿街头，还有新衣服，才敢开始期待会做怎样的梦。
她脑子里的小人使劲堵住心里快决堤的大坝，但还是忍不住问：“谢谢，谢谢你们。但为什么……为什么帮我？”
诺非然眨了眨三只眼睛，陈玉才知道机器人脸上也可以流露温柔。
“因为我们都是意识体。”
——
水流潺潺，引着陈玉前行。
一座喷泉许愿池。玉白色的大理石上雕刻了繁复的花纹，中央冒着水花，搅乱一池清泉。
陈玉坐在池边，看向水底。透过凌乱的水面，隐隐有光芒折射，陈玉分不清是水光，还是硬币反射。
漂来一个玻璃瓶，停在陈玉身边，不动了，只上下浮沉。里面有一卷纸条。
忽然起了玩心，陈玉拨动水面把漂流瓶推走，瓶子又晃晃悠悠回来。
哦，是给她的。陈玉想。
捞起瓶子，拔开瓶塞，将那卷纸条磕进手里。陈玉展开，看见黑色宋体。
【你是蟑螂，不是涡虫。】
什么玩意儿？？
陈玉翻身坐起。蟑螂涡虫，她脑子里这几个黑色宋体像标语板一样醒目。
窗外天光大亮。她做了一个梦。
一觉醒来，除了在梦里被说是小强，陈玉感觉身心都恢复不少。以前工作压力大的时候，陈玉也是靠睡觉解决，没有什么问题是深度睡眠解决不了的。
先吃了两个有点坏的苹果，陈玉一边吃一边点数：剩下19个，一顿两个，能坚持三天。三天内有几件事必须完成：了解新身体和新环境，确保三天后的食物，找到赚钱的方法，获得防身武器。
把有些腐烂的苹果放在纸箱上层，陈玉准备下楼跟房东打招呼。开门后，陈玉先看到门把手上挂了件衣服，不知道是不是诺非然让房东拿过来的。
回房换下身上那块破布，陈玉套上了这件纯黑连体防护服。防护服大概是用高科技面料做的，拿在手上重量很轻，摸着却有一定厚度。虽然是诺非然的衣服，但陈玉穿得进，既贴合身形，又不影响活动。浑身只有胸前一条长拉链，延伸到领口。陈玉拉好拉链，咽喉以下均被妥帖包裹好，只余手臂。
连鞋都不用发愁了。陈玉美滋滋地想，决定赶紧赚钱给诺非然买个小礼物表示感谢。
下楼后，陈玉看见柜台后边有人在低头忙活。她打招呼：“早上好！”
那人抬头，卷曲稀疏的头发花白，脸上沟壑深重，瞳仁浑浊发青，像得了白内障。他却准确无误地跟陈玉对视，笑道：“陈玉，早啊。我是老木头。”
陈玉没想到意识体还会有老年形态，随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狭隘：这里不是35岁就要被优化的世界，工作的机器人当然可以实现年龄多样化。
“木头叔，诺非然让我跟您聊聊房租的问题，现在方便吗？”陈玉问。
老木头指了指角落的一把椅子，说：“有时间，你拿把椅子过来坐。”
陈玉依言把椅子拎到柜台旁，跟老木头隔着柜台面对面坐下。
没等她开口，老木头先说：“非然跟我说了你的现状，你不用担心。那间房本来一直空置，你安心住，先不用考虑房租的问题。”
陈玉推辞：“木头叔，非常感谢您照顾我。可一码归一码，您得告诉我大概的月租，我记账，之后一定还。”
“这个片区的单间平均月租900代币，不含水电。你先住那间属于偏次的选择，500怎么样？你急用钱的地方很多，数据库、拓展包、硬件装备等等，都比房租紧急。所以啊，房租这块你就放宽心。”老木头捻着胡子笑。
陈玉一口答应，心里却想她最急用钱的地方其实是衣食住行。
“还有，我想问您知不知道哪里可以借用像……电脑这类检索信息的工具？”陈玉问。
“电脑？”老木头略微歪头，看着陈玉。
陈玉有些紧张，她现在急需了解外部世界的工具，最好能像以前那样，上网搜资料。
总是找意识体提问其实非常危险，正如此刻老木头的沉默，大概是因为听到“电脑”这个词。但陈玉也想不到更好的措辞，只能祈祷这不会让对方产生过多疑惑。
“你是说随身光脑吧！”老木头恍然大悟，“这种设备基本被淘汰了，现在意识体都每个月更新，直接在主机存储最新信息。常用的硬件也都是嵌入式的，很少人用随身光脑。”
“啊对，应该是这个。哈哈哈，您也知道，我就是那种白板。笨笨的。”陈玉尬笑。
老木头转身在操作台上翻翻找找，捡出一块手表似的设备，放在柜台上，“我这儿有一个，以前马上发从填埋场捡来的，知道是随身光脑之后就不要了。我闲着没事儿修好了，你要就拿去。”
人情债一笔接一笔，不得不先欠着。陈玉拿起光脑，手指触摸屏幕。亮起后，面前出现一块屏幕。中间是搜索框，下方显示一句话：请输入或描述您的需求。
马上发：让小陈上当是我的责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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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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