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院门外渐渐排起长队，抢着做杂役的人比季放祯想象的还要多，看他们的穿衣打扮，家世背景两极分化，有穿金戴银的，也有衣衫褴褛的。
管事相看了一会儿，多数候选者垂头丧气悻悻而归，入选者则喜不自胜振臂高呼，如同中了状元一般。
季放祯起身，慢吞吞站到了队伍末尾，自言自语道：“这么有钱还上赶着打工？”
“你以为人家跟我们一样？你不知道，此杂役非彼杂役。”排在季放祯前面的男孩约莫十五六岁，长了一张娃娃脸，眉眼生动活泼，瞧着格外伶俐。
“欸？你打哪儿来的？”谷乐从小在父亲的锅饺店里跑堂，见过不少走南闯北的人，可像季放祯这样的还真不多。眉眼俊秀，细皮嫩肉，看得出是读过书的，可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不像是书香门第的公子。
季放祯见他面善，笑道：“我叫季放祯，是丰乐村的。”
“丰乐村？！我知道，我老家是你们隔壁青溪村的，不过我很小就跟我爹到镜渊城来了，不太记得那边的事。”谷乐道。
季放祯给他拿了一个饼子，两个人攀谈起来。
“真香！”谷乐啃了一口，笑眯眯地说：“谢谢你啊，我叫谷乐，你叫我谷子也行。”
“可惜就是冷了。”季放祯遗憾道。
谷乐咧开一嘴大白牙，热情道：“下次带你去我们家吃锅饺，热乎乎的，里面还有肉呢。”
季放祯点头，问道：“你刚刚说'此杂役非彼杂役'，什么意思？”
“那些有钱人家里的少爷可不是来当杂役的，他们想当学徒，日后再做修士。”谷乐压低声音，悄悄解释：“你还不知道吧，璇玑道收徒的条件极其苛刻，每三年选拔一次，每次只要十个，天下人谁不知道璇玑道的剑法奇绝，慕名而来的少年英雄如同过江之鲫，能脱颖而出的，都是修仙奇才。”
从系统对璇玑道的简介看，这个门派已经在走下坡路，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再差，估计也能啃个七八十年的老本。
谷乐继续说道：“可杂役就不同了。璇玑道每半年招一次人，那些够不上修士门槛的人就想着先进来当杂役，一边干活，一边学道，再徐徐图之。极个别资质差又不能吃苦的，还得买通管事塞好处，找关系才能进来。”
厉害，这年头，打工都得倒贴钱。
季放祯若有所思，道：“杂役要做工，学的东西和修士一样吗？”
“不一样，但当杂役能近水楼台先得月，耳濡目染的都是真学问，待到来年开春，璇玑道举行考试，前三甲的杂役可以转为学徒，从此以后不必做工，认真修炼就可以了。”
“学徒就是修士？”季放祯问。
“唔......学的内容一样，但身份不一样，怎么说呢？”
“修士是亲生的，学徒是抱养的。”季放祯打了个比方。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道理。不过嘛，能当学徒就很不错了，也不必妄自菲薄。”谷乐两眼放光，很是期待的样子，“我爹说了，师父引进门，修行靠个人，等我筑基，就是正经修士，看他们谁敢小瞧我！”
季放祯点头称是，不自觉被他身上的激情感染。
谷乐一拍脑门，忽然想到什么，道：“你找关系了吗？”
季放祯摇头，“没有。”
“那你有资源吗？”
“没有。”
他只有一个破碗。
谷乐恨铁不成钢地叹气：“那你出来怎么不凑点钱呢！我听说这次来的人里面，什么葳蕤谷谷主的侄子，江南富商的孙子，一大堆，他们出身豪族有钱有权，指不定就把普通人的名额挤掉了。”
季放祯之前就听系统科普过，修仙是很费银子的，钱能买来天材地宝和奇花异草，只要肯砸钱，就算是个废柴，也可以凭着仙丹妙药混到筑基期。
人间的权贵豪族向往长生之道，一是为了让子孙免受肉身之苦，二是为了寻求仙士庇护。他们铆足了劲儿用心钻营，苦心孤诣地将孩子送入仙门修行，就是图个体面。杂役又如何，要是鸿运当头一路飞升，家族富贵便算是长长久久留住了。
谷乐见季放祯仍是呆呆的样子，以为他压根没领悟自己的意思，不由得叹息一声，道：“放祯，你听说过浣月湖的赵家吗？”
季放祯摇头。
“从前他们家没有修仙的，世世代代都给林家看管灵湖，几十年前赵家出了个天赋异禀的女儿赵慧茹，她进了璇玑道修炼，后面又和林家少主成亲，得势的很，如今都把家族小辈赵墨羽送进来修习了。他们赵家虽是依附于林家，却也是独霸江南的大族喽。”
季放祯惊叹，比了个大拇指，道：“你可真是百事通。”
“嘿嘿，摸清楚才好做事嘛。”谷乐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了，你有你的优势。”
“嗯？”
谷乐挠了挠后脑勺，“你长得不错，我们这一批人，模样齐整的不多，你肯定会入选的。要是能在林家长老面前混个眼熟，早点拿到洗髓丹，你就和肉身凡胎不一样了，可以早点修炼。待到明年开春的考试通过，你就是璇玑道的学徒了。”
季放祯可不敢奢求太多，听谷乐说了一番，他只觉得这璇玑道就是古代的贵族学院，除了校董林家，还有各种财大气粗的大佬家长，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璇玑道不会亏待自家孩子，也对外招揽贤才，搜集张罗一大堆修士，就是为了培养出个把人中龙凤，日后为门派争光。
谷乐忽然想到什么，语气担忧，“我娘说了，璇玑道这样的修仙门派，无论是管事还是修士，都不简单，坏人不见得比外面少，好人嘛，肯定也不多。”
谷乐话音刚落，就后悔这话被季放祯听了去。因为季放祯生得好，看上去好相处，谷乐一不留神就多说了些，此刻心底忐忑，只盼着他不要到处跟别人讲。
“反正你是好人。”季放祯又啃了一口饼子，目光清澈地看着他。
谷乐一愣，笑了：“你说得对。”
季放觉得谷乐肯定会被选上。杂役终归是杂役，不是来享福的，那些少爷公子哥儿占了一半的名额，管事就得另招一半的牛马。谷乐长得老实，一脸忠诚牢靠，就是管事最想要的牛马。
果不其然，管事刘鸿福拉着谷乐看了一圈，连声赞“这小子真结实”，谷乐就这样成功入选。
钞能力是能力，肌肉力也是能力。
谷乐满脸堆笑站在柿子树下，他没进院子，就是想等等季放祯。
挑到现在，其实已经不缺人了，刘鸿福打了个哈欠，心不在焉地抬眼，心中一惊，暗道：这孩子玉雪可爱，竟是万里挑一的容色。之前托关系进来的人里没有这个名字，应是一穷二白的清苦人。
“你是哪里人？”刘鸿福惯会做人，对有潜力的人才都是一团和气。
“丰乐村。”季放祯答。
这地方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刘鸿福点点头，“那你多大了？”
“十六。”
“略大了些。”
季放祯心道：十六还大，难不成要十岁的。前面那些人不都和他差不多大吗？
“识字吗？”刘鸿福又问。
季放祯连忙点头，道：“会的，我还会写呢！”
他还会电脑，会英语，大一就过了四六级，虽然这里用不上......
刘鸿福心下满意，这孩子长得招人疼，看上去又是个听话好摆布的，当杂役倒是可惜了。
他让季放祯走两步，季放祯脸色一白，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老老实实照做了。
“你的腿......”刘鸿福叹气，摇了摇头。
季放祯顿时心灰意冷，找工作哪有人不介意这个的，多半是吹了。
“罢了，指不定是件好事呢。”刘鸿福忽然摆摆手，朝他笑道。
“好事？”季放祯纳闷。
可刘鸿福也没多说什么。绣花枕头有绣花枕头的好处，美色这碗饭难端，多的是心比天高的蠢材，笨一点拙一点是好事。季放祯虽有腿疾，但那一位不就好这一口吗？美中不足的就是年纪大了些，要是再小一点，再娇一些，此事就有九成把握。
刘鸿福低声道：“你是穷苦出身，不容易，我谅你有疾，到时候也不安排你干重活。”
季放祯高兴得昏了头，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杂役的月例是三枚中阶灵石，想买凡间的小玩意儿得自己下山兑钱。”刘鸿福摆出一副慈爱的样子，“你看这样好不好？愿不愿意来林家做事？”
“愿意，我可愿意了！”季放祯满心欢喜，连声答应。
三枚灵石相当于六两银子，做璇玑道的杂役相当于脱贫奔中产！
季放祯朝谷乐眨眨眼睛，两个人都笑了，有一种选秀成功即将入宫的欣喜和亢奋。
等等，不对劲。
入宫可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他还是进去打杂的，季放祯笑容一滞。
宫斗剧、杂役......
不是吧，对比秀女，他似乎更像净身小太监呢。
[哈哈大笑]小放祯，你放心好了，不会被噶掉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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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如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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