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极光绿升起一道天际线,渐渐模糊了轮廓,成为一座温暖的孤岛,咖啡和雪融的香气缠绕摇戈书页微微翘起,绵密的雪色响羊绒毛毯包裹着心脏,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场缓慢而温暖的流动之中。
灵魂缓慢地悬浮在窗外,在将近十个半小时的国际航班上,余佩彤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一个寒冷的冬夜,一对不被他人所期待的情侣拥抱在一床厚厚的棉被下。
刚过凌晨两点,**已经平歇,伊索尔德上校像灭蜡烛的那样,吹灭了安娜急切的亲吻,一墙之隔,墙的另一边是无尽的黑暗。
安娜在遇到伊索尔德之前,她已遍体鳞伤,在战争的摧残来临之时,孤独感就已将她侵袭麻木,她曾用饮鸩止渴的爱稀释痛苦,胡乱地戴上并不适配的戒指,以为那是命运的红线,后来才发现是一道勒紧到皮肉绽破后留下来的伤痕。
战争来的时候,总是无法抗拒的,安娜在引诱伊索尔德渗透进她荒芜等待开垦的土壤,一起在这个世界麻木吧,不要清醒。
“没有什么比人性更复杂的东西了。”安娜说。
“战争,比人性更复杂。”伊索尔德回。
“不,那是残酷,是我们普通人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安娜又说。
那些旧誓言像霉绿色的青苔,恍惚间错看为迷人耀眼的宝石,很快就融化成一滩藻泥烂水,最后凝固,成为她身体上新增的淤青。
如今的伊索尔德也不例外,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停留在这,这注定是个悲哀。
伊索尔德献吻的动作像抽烟一样,想镇定一部分的痛感,一边拥安娜入怀,一边迫降情感的跌宕。
爱情是什么?
舍得把对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交给对方才是爱,比如战争时的粮食,伊索尔德上校的权力,性子急躁的人拿出所有的耐心,自卑敏感的人勇敢放下所有面子,懦弱的人敢于说不,拧巴的人直抒胸臆,高傲自大的人会主动道歉,那种明知不可为而我偏要为之的决心。
这个世道太乱了。
承诺什么的,他们一个也给不起对方,他们只想一起沉睡在这儿,不愿面对结果。
安娜并不纠结伊索尔德的那是不是爱,他只需要一场刻进冬天的回忆,爱这个字眼像一口深井,站在边上向下望就一阵阵颤栗,恐惧漆黑的未知,可即便竭尽干涸,堆满枯叶残骸,也还对向更深处挖掘抱有一丝幻想,她想让爱,暂时忘记掉她对战争的恐惧。
一个冬令时的钟声响起,那是分别的讯号,伊索尔德要离开安娜的城市。
伊索尔德趁着安娜睡着,在窗前写下长长的信,信上的内容是让安娜等他,可伊索尔德又觉得自己太过于自私,万一自己会死在战场呢?
最后,他将那封信,藏在了安娜的镜子暗格里,自己走在那一路通往雪白的天际,他在等待冬天到来吗?又要等待第几个冬令时呢?
安娜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起身偷偷掀起窗户一角,但还是晚了,目光交错,人潮褪尽了。唯独这一次,爱的浓烟飘过来是炙热的,不再是漫天飘零的冰晶。
再次见面,伊索尔德上校没了双腿,安娜不再是学生,而恰好是救伊索尔德的护士,两人停在原地,任旧年的列车在骤风中驶过。
在眼睛后一步生理性流泪的时候,安娜看见伊索尔德的眼睫被风吹得湿漉漉的,他说要在第三十五个冬令时,和安娜一起隐匿在安静的,肃穆的,雪地,枯木和雨滴里。
余佩彤被吓得惊了起来,浅浅喘了两口气。
不说别的,那个伊索尔德的瞳孔,是深蓝色的,样貌与陆承昀还有那么五分相像。
“不过很多外国人也都是蓝色的瞳孔。”余佩彤这么安慰自己,毕竟这个梦的结局算不上完美。
还有点儿恐怖。
她不要这样。
机场是一个磁场很高的地方,每一个登机口都是通往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机场能听到很多人的祷告,愿望和期待。
这并不是余佩彤第一次来西雅图。
当初长鲸初创之时,本想把总部定在这个充满活力和创新精神的科技之城,但后来发生了意外,不得不转道伦敦。
伦敦比西雅图时间早八小时,十个小时的飞机,余佩彤是10号凌晨3点从伦敦出发的,飞十个小时,也还是10号,17点。
下飞机后,西雅图的日落归于楼影湖水之间,缓缓跌进海里,带走了整个黄昏。
在冬季,太阳总是上班迟到,下班早退。
这么一会儿,月亮就要被迫加班了。
陆承昀并不知道余佩彤来了,陆家在帝都,西雅图的产业完全就是陆承昀一手建立起来的,黑白都有涉及。
西雅图的湖边,总是会放一些小凳子,供行走的路人累了歇歇脚。
余佩彤并不着急去找陆承昀,当然,陆承昀也没告诉余佩彤他在哪,虽然这么说,余佩彤还是给陆承昀发去了信息。
「陆承昀,我到西雅图喽。」
手机那边并没有收到消息,余佩彤又拍了张出机场时拍的紫色云团发过去。
余佩彤想着好好逛逛这个城市,于是定了市中心的宝格丽酒店,随后打车前往酒店,先放下行李。
早在一周前,余佩彤就听到了风声,说陆卓弈得到了陆老爷子的支持,暗地里步步紧逼,让陆承昀交出陆氏那百分之六十七的股权。
“小姐,这周围几条路都走不动了,你看?”司机用着一口流利的西海岸母语说道。
“人一多,有些东西就变了味。”余佩彤微微叹息了一声,西雅图人因一些社会问题而举行游行,本是表达诉求的和平方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极端分子的加入让局势逐渐失控,连带着司机的车也遭殃了,玻璃被砸出了一条裂缝。
警察在努力维持秩序,但人多起来,街道上的混乱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砰——砰——”
好在余佩彤提前转入小巷里,这才没有受到惊吓,但这声音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走到安静的地方,余佩彤才发现陆承昀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
余佩彤接起,陆承昀的声音就从那边传来,仔细听还能听到杂乱的口号声,“余佩彤?”
“我看机场那边游行出现混乱。”
“我没事。”余佩彤将护照给了酒店的前台办理入住,仔细听酒店的大堂里,一些客人也在讨论着外面的混乱局势。
陆承昀缓了一下问:“你在哪?”
“我把定位发给你。”
“你别乱走,等我过来。”
“我又不是小孩了,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这附近实在危险,余佩彤想劝陆承昀,但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陆承昀就接着说:“你在我心里不管多大,都是小孩,你就在酒店别乱动,乖。”
余佩彤知道对方的性子,要是决定了是不会改变的,况且如果这时候自己的陆承昀,她也会奋不顾身地走向对方,就松了口:“行吧,你......过来的时候注意安全。”
累了一天,时差是怎么也倒不过来,因着那个奇怪的梦,让她的心慌怎么也止不下来,回到酒店洗完澡后刷着刷着手机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了,一打开手机时间,突然想起陆承昀要来,但他又没给自己发任何的消息,心里七上八下的。
一种莫名的担忧和愧疚在她心中蔓延开来:“陆承昀有来吗?该不会在门口一直等吧?”
余佩彤几乎是冲到门口,猛地拉开门,就见到陆承昀一脸倦意地站在墙边。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但看到余佩彤的瞬间,疲惫似乎都化作了温柔,眼神里满是宠溺。
余佩彤有些不好意思地饶了饶头,牵着陆承昀的手回房间,慌忙解释道:“刚睡着了......等多久了?”
“没多久,还困吗?睡会?”陆承昀问。
“不困。”套房里有胶囊咖啡机,余佩彤去给陆承昀冲了杯美式,递了过去,“楼层有行政酒廊,你怎么不坐着。”
“我想第一时间看到你。”陆承昀放下咖啡,走向余佩彤,“让我抱抱。”
大冬天的,两人的相拥把这房间的温度都升高了好几度。
“怎么过来了。”陆承昀问。
“想你了。”余佩彤说着,抬头认真地看向他,“我不想等了。”
这段时间刚好是一级方程式在阿布扎比的大奖赛,两人坐在沙发前看了将近两个半小时的正赛,赛车的轰鸣声、观众的欢呼声,通过屏幕传递到这个安静的房间里,让两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比赛上,这种共同的关注,让他们的距离无形中又拉近了许多。
“好久都没试过这么放松了。”余佩彤说话时,并没有看向陆承昀,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屏幕,将自己的手悄悄地搭在了陆承昀的手上。
陆承昀却反手一扣,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声音带着一丝愧疚,“这三年,很累吧,对不起。”
爱或许就是常常愧疚吧。
余佩彤竖着食指轻轻放在他唇上,“不要老是说道歉的事,你又不欠我什么。”
看着电视上的车手总年度冠军颁奖,余佩彤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看向正站在餐桌旁刚接完电话的陆承昀,饶有兴趣地走过去,堵着他问,“敢不敢赌一把?输的人,要满足对方一件事。”
陆承昀今日穿一身黑,和多年前的离别如出一辙,被余佩彤堵在角落,左右都被她的手拦住,低头认真地看向他问:“什么事?”
余佩彤回:“什么都能。”
陆承昀笑了笑,弯着腰答应,呼吸几乎要覆到她的身上:“成交。”
得到陆承昀肯定的答复后,余佩彤便拉着他去赛车场。
暗夜下,余佩彤和陆承昀各自坐进赛车,戴上头盔,调整好座椅,一切准备就绪。
余佩彤的赛车缓缓从P房蓄势待发,暖胎圈后便像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引擎轰鸣如风雷。
陆承昀紧随其后。
按常理来说,冲刺赛一共是三轮,一轮十分钟的计时赛,但因着如今赛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比赛也就比这一轮。
余佩彤冲线回到P房查看数据时,陆承昀才刚刚出发。
1:56:515
比预想的慢了一些。
比赛还剩下六分钟,还能再跑两圈,选最佳成绩。
通过无线电得知陆承昀前一段刷紫,比自己快了0.07秒,余佩彤眼皮挑了挑,“这么快?。
在直道上,她将油门踩到最低。
最终刷了1:56:101
但还是比陆承昀慢了0.07秒,余佩彤不知道在心里谩骂了陆承昀多少次,不过好在差距不大,余佩彤想着,也就吩咐了工程师换上新软胎。
时间比较紧张,最后的三分钟,如果余佩彤再不出P房,就会关闭窗口了。
一圈过后。
两人都刷出了最好成绩。
陆承昀是1:54:997
余佩彤是1:54:995
余佩彤摘下头盔,靠着赛车斜眼看着陆承昀说:“愿赌服输。”
陆承昀低笑了一声,反驳道:“你的是新胎,我可是旧胎,好不公平。”
余佩彤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根棒棒糖,塞到他嘴里,拍了拍他的肩:“赛道规则没说不能这么玩。”
陆承昀嘴角带着笑,漫不经心地嚼了嚼那根牛奶味的棒棒糖,随之开口:“说吧,什么事?”
余佩彤没说话,只是拉着陆承昀就往外走。
走出赛道,她认真地说:“和我结婚,婚后你只需要照顾孩子,我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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