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点雪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在沉默的几秒里，脑子里飞速过了一遍他和江夜白这十几天的相处时光。
……好像没哪里有问题。
祝点雪认真地说：“我没有纵容他，都是按章办事。”
“按章办事？”郝翔嗤笑，拿糖点他，“我可没听说过，什么按章办事需要我堂堂特安委副处长亲自卖身的。”
祝点雪疑惑:“没有卖身。”
郝翔:“所以同居？”
“就近监管。”
祝点雪答得格外坦荡。
“天天给他做饭？”
“……保证他的身心健康。”
祝点雪略有迟疑。
“自费给他买这买那，买的还是各种大件儿。”郝翔揶揄，“房贷车贷不还了？日子不过了？”
“…………”祝点雪沉默了，艰涩道，“方便他融入人类社会。”
“你啊，算了，你的态度是这样也好，他明显对我很排斥，之后的工作恐怕也不会配合我，还是需要你多沟通。”郝翔摇头，“不过对自己的身份要有数儿，在是非对错面前不能手软。”
祝点雪“嗯”了声，“……其实他对有善意的人类，态度还是可以的。虽然偶尔有些戏谑。”
“面对一位来路未知正体不明且具备极强能力的非人生物，”郝翔慢吞吞地说，“你什么时候这么热情过？虽然不会有敌意，也不会为难人，但从来公事公办。或者……你会让蓐收住进你家里养伤吗？小宋干出这种事儿还差不多，你可不是这种人。”
祝点雪无言以对。
“没有责备的意思，我很看好你，但你要稳得住。”郝翔拍拍他的肩膀，“下次带他出和‘赤浑’有关的重点任务前，先去仓库申领一下‘两心同’，我会提前打好招呼的。”
“两心同——？”祝点雪愕然。郝翔已经叼着糖离开，走得干脆利落，身上的风衣被步幅带起，她随意扬了扬手，“我先回去了，你和我隔一会儿再回去。”
两心同是一对戒指，佩戴双方能够在三千里范围内直接心灵沟通，并且窥视对方心中的想法……单纯从能量强度、使用难度、施用效果来看，其实它在特安委的仓库里能排在前排，但是它的使用限制却使它的领用级别一落千丈，仅是最基础的10级。
因为，如要佩戴或摘下，必须双方同时完全自愿，这就很鸡肋了。犯人很难自愿，同事间用了又容易猜忌自己脑内所想是否完全健康——毕竟谁能完全保证自己的脑子里没有闪过一丝不够伟光正的念头呢？
郝翔会让祝点雪启用，无非是相信属下的人品，不会针对江夜白有什么龌龊念头，同时即使考虑信息暴露的可能性，也是利大于弊。
——如果江夜白可信，暴露也无妨，如果江夜白不可信，刚好是一种验证。
祝点雪站在原地，不自觉地眉头攒起，附近的服务生主动上前询问：“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祝点雪短暂沉默，而后叹了口气，淡淡问，“厕所在哪？”
江夜白听闻此语，很尊重人类**地将放在祝点雪身上的一缕意志收回了。
看似毫无异样的低头看手机，心里却有点琢磨：刚才郝翔那段话是什么意思，原来祝点雪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那他是怎么回事？难道祝点雪把他当好兄弟？还是契兄弟？但，平日言行举止都看不出来啊……单纯像个工作狂，天天拉人上班有瘾似的拽着他上班。
可以之后试探试探。
江夜白思忖着，祝点雪已经湿润着一双手进了房间。
姚文雯:“哟，去这么久啊？差点儿去捞你了。”
“抱歉。”祝点雪说着，走回了江夜白身边的座位，落座时表情如常，“一时没有找到地方。”
顺着这个可以打趣祝点雪的话题，众人干脆开启了聊天，江夜白很沉默，但时不时就观察祝点雪的表情，发现此人时不时就会瞥一眼他的状态来确保自己没有因为没有开口而没能融入氛围。
唔，还挺关注的。
这家餐厅的上菜不能说很快，但是也算速度适中，大众人大概聊了十几分钟，几份快手菜就已经端上来了。
郝翔主动介绍:“别看他们家这道排骨菜上得快，其实他们家的排骨都是先卤好做熟，然后等到客人点餐的时候，依据菜式，配上秘制的酱料细细烹饪，最后端上桌来。可以说是每一道工序都倾尽心血，所以格外美味，肉质鲜嫩滋味卓绝，我很推荐。”
众人当即非常好奇，将转桌转了一轮，每人夹了条精排尝试，果然深符人类口味，一口咬下，唇齿留香。
江夜白不抱期待，无所谓地夹了块儿排骨放到碟中，然后用筷子戳下来一块儿肉作以品鉴。
结果，放入口中的瞬间，他却愣住了。
江夜白下意识抬眼去看郝翔，原因无他，这顿饭的情绪居然格外热烈，甚至可以说是自他苏醒以来、除了祝点雪做的饭以外，最浓烈的一餐。
郝翔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粲然一笑，“怎么样，还可以吧？”
江夜白说不出谎话来，但也不是特别想回应这个家伙的话，干脆当做没听见，反正郝翔说话没说主语。
姚文雯接话道:“好吃好吃，确实好吃！我要把这家店纳入到我的美食地图里！”
江夜白与祝点雪齐齐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幸好姚文雯是个喜欢接话的人，这个话题也算是混过去了。
郝翔转瞬即逝地哂笑一声，几乎叫人以为是错觉，“你们喜欢就好，有机会我再带你们吃别的好吃的。”
江夜白慢悠悠地啃完排骨，认真思考，人类言道：拿人手软，吃人嘴软，他如果多吃了人类的饭——
嗨，活人的束缚关死人什么事？
江夜白思考结束，非常坦然地提筷加入战局。
饭间，人类的话题转过好几轮，从特安委的近期乐事转换如风到宋明阳和蓐收的养病生涯再迅疾如雷步入今日结业的新人培训，其中，新人培训里摘下最佳新人的正是在座努力吃饭的江助教兼特殊人才，刨除这位，排在首位的是张雪涵，末位的是刘明，也算是第一全在当场了。
话题最后来到郝翔与赵方执行的任务上，无需郝翔开口，赵方自己就演得绘声绘色，声台行表样样在行，回头退休了说不定还能去时兴的短剧里演个活泼大爷。
江夜白对此严格执行左耳进右耳出方针，只吃饭，不配合。
“不过，我也没想到这次外勤还能与你们遇到的‘赤浑’扯上关联。”郝翔已经撂筷，手指捏着小茶盏摇晃茶汤，“回来后，我先去了趟灵研处，白处帮我检测了下我带回来的红石，和你们之前缴获的是出自同源。”
祝点雪和姚文雯同时都有些惊讶。
姚文雯：“啊？我们还缴获点儿东西呢？！我还以为我们除了帮忙破了个命案啥也没干成呢。”
宋明阳：“……话不能这么说，我和蓐收这不是好好的被救回来了吗？你们善啊。”
祝点雪惊讶的点不一样——红石根本无法被检测出异常，灵研处最近都快忙飞边儿了，就是为了升级迭代设备，即使郝翔真带了红石回来，那也不可能有技术基础证明一致性。
这单纯是忽悠而已，郝处还是担心江夜白与“赤浑”并非完全无关。
江夜白挖了勺奶冻送进嘴里，并不接招，摆出事不关己的面容。
“依照蓐收前辈的经历——”
江夜白在心里撇嘴，呵呵，刚刚在特安委还大不敬地叫蓐收小老虎呢，现在倒在这儿装起大尾巴狼了。
郝翔眉头皱着，手指紧握茶杯用力到发白，言之凿凿，“莫不是有前辈要在南处苏醒？”
祝点雪微怔，筷子在盘子里轻轻地滑动一下，声音很微弱地被交谈遮掩。
绝无可能。江夜白在心里说。
“绝无可能。”蓐收直接说。
唉，江夜白装不下去看视频了。
蓐收常怀赤子之心，作为朋友无可挑剔，只是有时就是太容易被这些人类引诱。
江夜白将手机丢在桌子上，打断蓐收将要出口的话语。
“下一个苏醒的大概率是玄冥，”江夜白平平地说，“如果祂还要像这次一样，夺取五行之力，那么首先在搜查时可以排除所有土气微弱的位置，其次在搜查的时候不可派遣具备水行能力的人员参与，最后时间大概率是冬至。”
姚文雯情不自禁抚掌：“哇哦，我们出的不是一个任务吗？咋你这么全面？”
赵方：“是啊是啊，有什么秘诀分享下不？”
江夜白微笑：“第一步。”
两位小年轻也非常期待地看过来。
“保持神秘感，不要做捧哏。”
蓐收喝水险些呛到，强饮下口中的茶水，当即坐得溜直，绷住严肃冷酷一言不发的神秘小脸。
四位抱有期待的人类同样绝倒，竟对此难以品评，此言固然离谱，但竟然很符合江夜白的风格！
郝翔的目光从蓐收的反应上涓流般淌回江夜白身上，“多谢江老师。”
江夜白觉得郝翔在真诚地阴阳怪气，因为这些他都陆续与祝点雪说过，他不信祝点雪会不和领导汇报，单纯想趁着这个好像大家都很熟悉的氛围，套蓐收的话而已。本来好吃的饭，也不好吃了，烦。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客气了郝老师。”
饭毕，各回各家，祝点雪没有和江夜白说上什么话：江夜白明显心情不佳，到家后与他打了招呼，就径自回屋去了。
他的同届四人小群里却是直到还热闹非凡，姚文雯和赵方打趣技侦的王子鸣，这饭香得离谱，没吃到简直可惜。
王子鸣直接回以大段大段文字，隔着屏幕都能看出来张牙舞爪。
祝点雪自己在行军床上，看着这帮活宝的交流左右来回烙煎饼，最后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在群里发问。
转而打开了小灵通的匿名论坛，发出疑问贴:
刚见面就觉得一个人特别，越相处了解越是这么觉得，不知不觉为他做了很多事，这是什么情感？
深夜，正是夜猫子活动的好时间，祝点雪这帖子刚发出去，立马就有了回复。
回复简短有力地说道:
一见钟情铁暗恋！
[垂耳兔头]日常日常快结束啦
[裂开]顺手按了隔一天发布，忘了昨天白天修过文了。摸鱼过来检查，才发现昨天没发……我真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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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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