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猛地朝刘三娘架着的刀撞了过去！
“！”刘三娘下意识地撤刀，老头和她一起狠狠摔在了被雨水冲刷的泥泞路上。
“龙神，会保佑我们的。”老头低低地笑了起来，身后的众人一拥而上，按住了刘三娘。
“妈的你这老疯子！”刘三娘怒骂。
众人七手八脚把她绑了起来。
“把她丢去龙潭，剩下的人继续找秦月。”村长冷静道，“秦月才是关键。”
刘三娘骂骂咧咧地被拉走了。
村民们三三两两打起了油纸伞，一盏盏蜡烛又点燃了起来。
仍然躲在破旧房屋内的秦月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不由得捂紧了嘴。
她眼看着村民越来越近，没有了刘三娘的庇护，一旦被抓到就是死路一条。
“这间屋子搜过没？”
“之前搜过……再搜一遍。”
就在几个村民即将破门而入的时候，一个佝偻的身影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天气。”老太沉声缓缓道，“秦亚夫妻随我们村的船出海，遇上了旋涡。”
“翠萍！”村长闻声赶来。
“危急时刻，秦亚夫妇拿出了家传的法宝如意镜，救大家于危难之中。”翠萍老太丝毫不受影响，坚持继续说道，“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已经屡屡打不到鱼的村民，早已不是当初那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住嘴！”村长恨道。
“在抢夺如意镜的过程中，秦亚夫妇葬身溪底，连带着如意镜也落了进去，就在大家的如意算盘打空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条吞吃了如意镜的蛇。”
老太长长叹了口气：“所谓龙神，难道我们借的不都是如意镜的威吗，难道这么多年，我们不是受着秦亚夫妇的照拂，才让村庄延续至今吗！”
“龙神是天赐，秦亚他们是失足落水！”村长面目狰狞，“你对秦月多年来照拂有加，但你得分清楚，你是站在谁一边的！”
“我就是分的太清楚了！”老太激动道，“这十年，我日日夜夜都受着良心的折磨！”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村民中只有极少部分参与过当年的出航，知道如意镜一事的更是少之又少，而大部分人是真心认为龙神庇佑着村庄，才如此尽心尽力。
如今翠萍老太的一席话，倒让他们一时间踟蹰了起来。
“如意镜，什么如意镜？”
“那秦亚夫妇真有神通吗？”
“怪不得我父母这些年一直张罗着要给秦月修房子送吃的……难道这事儿是真的……不可能吧？”
“翠萍，你疯了。？”村长阴沉道。
他朝翠萍老太身后的破屋指了指：“把秦月带出来。”
他话音刚落，屋门“吱呀”一声开了。
秦月苍白的脸从屋后露了出来：“翠萍奶奶，你说的……是真的吗？”
雨越下越大，溪月村的夜晚显得无比漫长。
“是真的，但不是全部的真相。”青年的声音从众人的身后传来，划破了凝重的氛围。
身穿湖色长衫的青年撑着伞踏月而来。
“是你！”秦月惊呼，“青石镇那个……”
“秦月姑娘，我也算是兑现了我的承诺了，关于你弟弟的事情，我已经全部调查清楚了。”乔方容抬起伞沿，露出一个笑容。
“你又是何人？”村长怒道。
“你这老头真是吵得很！”乔方容有些不高兴地看他，“你们对剑也太粗暴了，不要随便乱扔乱放！记住了吗！”
村长：？
“现在，全都闭嘴吧。”乔方容抬起右手，两只手指轻轻一捏，所有人的嘴便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黏住了一样，顿时只能“嗯嗯呜呜”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老太说的大部分是真的，吞吃了如意镜的那条蛇如今就在后山的深潭里，已经死了。”乔方容道，“我从他灵台里挖出来一道灵光，确实是镜子的灵气碎片，想来它就是靠着这一道灵光作威作福到今天。”
听到龙神已死，周围的人顿时双目圆瞪，村长更是难以接受，踉跄了两步想要开口怒斥，但却因为禁言令说不出话来，憋得满脸通红，额头青筋暴起。
“这蛇算不得什么龙神，因为机缘巧合踏入了妖道，甚至都没有开灵智，吃了这么多人，造了太多冤孽，这辈子都与仙无缘了。”乔方容根本不在意他们的反应，“所以那面镜子确实曾在蛇腹中待过，只不过后来又因为其他原因离开了，这镜子想必你也听说过。”
“它叫如意镜，也叫玄天镜，或者，青石镇神镜。”
秦月瞪大了双眼，她颤抖着双唇：“所以，青石镇的神镜……就是十年前我父母溺亡的原因？”
“是，也不是。”乔方容叹了口气道，“玄天镜择主，你的父母驾驭不住它，丢掉是好事。但村民的贪念确实由此而起，而你的父母也是死于这股贪念。”
翠萍老太深深地低下了头。
信息过多，秦月有些惶然地低下了头。
“后山的深潭和阴溪相通，灵蛇能够自由出入，这一点，你和刘三娘应当已经发现了踪迹。”乔方容道。
说着，他从腰间掏出了那块被三娘用手帕包住的东西，打开一看，竟是一片银色蛇鳞。
“青石镇的神镜是一个月前出现的，也就是说那时起，玄天镜就从蛇腹中脱出了，只留下一道灵光在蛇腹内。”乔方容继续解释道，“半个月前，灵蛇灵力枯竭，他吃惯了人，深潭的祭品又不够，所以它只能到溪边找些人来吃，正巧碰上了你和你弟弟。”
翠萍老太挣扎道：“不可能！龙神和我们村有协定，我们供奉祭品，它便不会对我们村下手！”
“你还真的相信一只畜生。”刘三娘冷哼道，“愚昧。”
“不错，这条灵蛇并未开灵智，所谓协定也不过是你们的一面之词罢了。”乔方容道，“这十年间它没有出来吃人，也并不是因为你们祭品给的足，只是因为玄天镜一直在它体内。”
这话说的实在残忍，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恍惚地垂下了头。
这十年间，他们使尽了办法，无数条人命葬送其中，一开始是村中濒死的老人，后来是残疾失去劳动能力的人，最后是在打渔时遇到的同伴、无依无靠流落到此的外乡人……他们都已经麻木了，这些年来一直用“为了村子”来麻痹自己，渐渐也真的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了一个所谓正义的借口。
我们都是迫不得已的，我们也是为了龙神不出去害人，我们都是为了村子……
但现如今，有人告诉他们，一切都只是一个可笑的巧合。
有玄天镜在，灵蛇不会吃人，而玄天镜走后，灵蛇之所以会去吃人，也是因为已经习惯了人类的“祭祀”。
是他们，一手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不可能……不可能……”唯一能说话的翠萍老太怆然自语，而在场的其他人的脸色也格外难看。
村长老头颓然地坐倒在地上，说不出话，也无法说话。
“顺便一提，那条灵蛇被斩杀的时候，那道灵光也已经吸纳回了玄天镜内。”乔方容道。
“那，那我的弟弟呢？”秦月连忙问道。
“你弟弟的失魂症，想必是因为那道灵光，他当时正巧站在水边，水面为镜，灵光为引，在极度的饥饿下，灵光便直接吞吃了他的魂魄，而此后他的□□被魂魄牵引，才朝着溪里走去。”乔方容解释道，“而坠入溪中后，那蛇将他的身体吞吃入腹，把他的衣服吐了出来，被你找到，这就是他衣物完整的原因。”
“所以，他真的……”秦月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垂下了头。
见她已然知道了真相，乔方容没再多话。
事实上，玄天镜渴求人的魂魄，却未必一定要将魂魄从□□中抽离吞吃，那些被父母带来试灵的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明，一个有信仰的魂魄就像是一张长期饭票，能够源源不断地向玄天镜提供灵力，而没有信仰的……
一如秦月的弟弟和福儿，只能将灵魂抽离，直接吞吃，以吸纳魂魄本身的能力。
灵蛇是因为玄天镜本体离开而饥饿难耐，所以迫不及待地吞吃了秦月弟弟的魂魄，那福儿呢？
玄天镜已经有了那么多的信徒，不差一个福儿，又为什么吞了他的魂魄却不吃，简直像是在等着谁来召回似的。
等着谁来召回……
乔方容突然抬起了头：“福儿呢！”
周围众人不说话。
乔方容抬手将村长的禁言令解开，问道：“快说，福儿呢！”
村长还沉浸在方才的惊天秘密之中，诺诺说不出话。
他身旁的一个青年抬手示意了一下，在乔方容也解开他的禁言令后，开口说道：“那小孩被我们关在后山的一个洞穴里了。”
坏了。
坏了！！
乔方容来不及说什么，捏诀就要遁地，然而下一刻，他身上的玄天镜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随后整个镜子如同一道闪电穿过雨幕，朝着半空中飞了过去！
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悬在半空，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半人高的孩子——正是福儿。
福儿的神情不像是往日那般天真可爱，他的脸上带着不符合年龄的阴沉感，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朝他飞来的玄天镜。
黑斗篷并不欲耽搁，眼看玄天镜到手，拎起福儿转身就走。
乔方容怎能容忍他不但在自己的招魂仪式上做手脚，还在他眼皮子底下试图潜逃，当即手一甩，便化作一柄玄色的剑朝着两人飞去。
黑斗篷回头一看，似乎是冷笑了一声，抬手便扔了一个人过来。
是昏迷的刘三娘。
想必她是在后山听见了福儿的声音，前去营救，却反而落入了敌手。
刘三娘急速下坠，眼看就要摔死。
乔方容猛地顿住，只能化回原身接住下坠的刘三娘。
秦月目瞪口呆，她朝前奔了两步，不可置信道：“那是福儿吗？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乔方容将刘三娘放下，脸色难得地冷了下来：“是，也不是。”
“福儿失魂，果真是一个圈套，我们全部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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