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亲王戚准冷哼一声:“好好的正门不走,走后门,还欺负我们家阿妤……罢了,你父亲让你来的?”
雍亲王多年来从未娶妻生子,被称作阿妤的女子是他母妃家的后辈,从小在他手边长大,认他作义父,名叫莫语,小名阿妤。
“父亲收到了您的书信,命我暗中前来相助。”戚珩装作没听见他话里话外的嘲讽。
雍亲王又看了他两眼,朝气呼呼的莫语说道:“你带这小子先去收拾一下,看他这样子,别死在我们这儿了。”
戚珩受伤未愈,又一路奔波,刚才和莫语动手那两下,左胸的伤口又撕裂了。
血从层层布条中沁出来,看起来有些可怖。
莫语收了鞭子,冷道:“跟我来吧。”她带着戚珩穿过连廊,随便找了间房间推开门,弥漫的灰尘让戚珩咳了两声,有些不可置信:“非得在房间吗?”
莫语瞥他一眼:“沙尘暴要来了,待在外面等死吧。”
……这女的怎么看起来比小时候更粗暴了。
虽说如此,莫语还是替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随后给他找了点伤药过来。
“你这背着剑怎么上药?”莫语见他一直背着那炳黑色的剑,主动道,“给我吧,我去放起来。”
她伸手来拿,被戚珩按住了剑身。
他摇头,态度温和却坚决:“不必了,多谢。”
莫语怪兮兮地看他两眼,嘀咕:“什么剑这么宝贝,把剑当老婆了这是。”
戚珩装作没听到,撤手去给自己上药。
窗外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逐渐变得昏黄,风也大了起来。
莫语突然暗骂一声,起身将所有门窗紧闭。
戚珩这才发现,所有门窗边都有加固用的木条,不像是新装的,至少已经用了半年有余了。
看来沙尘肆虐的情况已经很久了,只是听守卫说,是因为虫灾侵袭了西部的树林,才导致沙尘的肆虐,虫灾难道不是一两个月之前的事情吗?
“淮地多灾,父亲给我的口信中并未提及具体的情况,只让我来这儿相助。”明明是白天,外面的天空却逐渐黑了下来,风声开始呼啸,伴随着砂砾击打窗棱的声音,戚珩看着莫语熟练地点燃蜡烛,问道,“这儿似乎变了很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莫语的脸在摇晃的烛火下显得有些沉默。
她道:“虫灾不是近两月才有的,事实上,去岁雪灾后,开春雪还没化完,虫灾就开始了。”
戚珩皱眉道:“这不可能,开春天气寒冷,怎么会爆发虫灾?”
“是啊,怎么可能呢。”莫语道,“所以这一切,都被解释为天谴了。”
她说的话轻飘飘的,但分量却十分沉重。
孟国舅为首的修仙派,以修道之人为筏子,大力宣扬修仙一事,将无数的冤假错案都用轻飘飘的“修仙”儿子带了过去。
在这样的氛围下,民众盲目推崇修仙修道,就连当今圣上也……
淮地雪灾连着虫灾,自然无法解释的事情,一旦贯上了“天谴”之名,那便是坐实了雍亲王驱逐扶余一事有违天道。
更有甚者,整个淮地如今的处境,都是因为当初雍亲王的一意孤行。
有这样想法的民众只怕不在少数。
即便是昔日在街头随意谈天说地的人,一旦遇到生存危机,也会将个人的无力归因于他人。
毕竟将责任归咎于一人,总好过虚无缥缈地在苦海中煎熬。
“不仅仅是淮阳,周边六城都受沙尘暴侵袭,而再往外围的城池却安然无恙。”莫语道,“只在淮地降临的雪灾,反季节出现的虫灾,只祸及七个城池的沙尘暴,这一切看在百姓眼中,你觉得会是什么意思?”
雍亲王失德,天降神罚。
戚珩有些说不出话来。
孟国舅的力量渗透之广之大,他在北境未曾察觉,这一路走来,只怕比起朝堂上的针锋相对,更难处理的是民心所向。
“义父为此事奔波许久,城中的守卫也锐减,许多百姓想要离开的,义父也都给了路费盘缠,替他们安置家小。”莫语接着道,“写信给越亲王求援,是我的主意。”
“即便是向淮地各处都下了严令,杜绝一切和修仙相关的东西出现,为此不惜禁了部分民俗,夺了民众的信仰。”莫语道,“但即便如此,那些人仍然是无孔不入。”
“盘龙岗山神出嫁,盘龙驿废弃,都与此有关。”戚珩道。
“敌在暗我在明,义父已经撑不住了。”莫语道。
雍亲王于越亲王向来不和,想来孟国舅也看得清这一点,最忌讳的便是两人联手。
要想杜绝这二人联手的机会,无非两点,一是挑拨离间,加深二人仇恨,二则是诱敌深入,诱导二人离开封地,也好向圣上参他们一本,捏一个治罪的由头。
越亲王是看透了这一点,才坚持不出北境。
只不过戚珩擅自离开,倒是误打误撞破了那孟国舅第一重计划的可能性。
“看来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解决虫灾一事。”戚珩道,“此事非但事关王叔的名声,更有关淮地百姓的生计。”
“是。”莫语回答道,“春季闹虫灾时,义夫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所以一直在着手调查,只不过在调查的过程中频频受阻,甚至有不少人命丧于此。”
“我们查到,幕后之人在淮地各地建了多座炼器炉,甚至有用人做材料炼制的,虽然经过围剿所剩无几,但在暗处应该隐藏了更多。”莫语道,“但在约莫三个月前,这些炼器炉悄无声息地全部撤掉了。”
戚珩闻言突然看了过来:“三个月前?”
莫语一愣:“没错。”
戚珩低头握住了摆在桌上那柄黑剑,莫语看见他的青筋在颈边一闪而过,似乎十分隐忍。
他低声道:“这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圈套。”
三个月前,炼器炉就全部撤离,说明他们要炼制的东西已经完成,炼器炉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而盘龙驿的那个炼器炉……是专门留给乔方容看的。
而他们,在乔方容即将坠入深渊的时候,却没有及时地拉住他。
只是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了一个乔方容,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劲除掉他?
乔方容性情闲散,如果不青石镇玄天镜一事,他根本不会卷入这一场乱局,更加谈不上成为阻碍孟国舅一党的拦路石。
而玄天镜两个月前被取出,炼器炉更是三个月前就开始谋划,究竟是为了什么?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想办法救回乔方容,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炼器炉撤走后,虫灾并未停止,说明幕后之人还在淮地,还有没完成的目的。”戚珩沉默良久,分析道,“虫灾除了西部树林,还有其他地方被波及吗?”
“没有。”莫语摇了摇头,“简直就是冲着淮阳这一块地方来的。”
淮阳,淮阳。
乔方容说过,黑衣人是朝着淮阳这边来的,玄天镜和福儿也在淮阳,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外面的天色黑的几乎没有一丝光亮,风沙也越来越大。
戚珩突然说道:“莫语,你们和修仙之人打交道许久,有没有听说过玄天镜和通天杵这两样东西?”
“通天杵?”莫语一愣。
戚珩点头:“我们刚入淮地时借宿盘龙岗下的盘龙驿,在那儿发现了一个炼器炉,大概正是你们发现三个月前撤走的那些炼器炉中被遗留下来的部分。那边的人说,他们正在炼一个神器,名叫通天杵。”
莫语沉吟片刻:“那玄天镜呢?”
“青石镇九目仙人,实则是玄天镜在作怪。”戚珩道,“幕后黑手利用妖怪夺走了刘三娘儿子的身体,控制他将玄天镜从我们手中夺走了。”
“这两个名字,我倒是有些耳熟。”莫语皱起了眉,“义父书房还留有许多研究修仙之事的典籍,等到风沙停了,我去找找。”
戚珩顿了顿:“再帮我找找……有没有让剑灵苏醒的办法。”
“什么?”莫语一愣。
“剑灵散尽灵力后,化为真身,有没有什么……再次唤醒他的办法。”戚珩道。
莫语神色怪异地看着他,又恍然看向他手中的黑剑:“你的剑生出剑灵了?什么样的剑灵?这是什么剑?……不对啊,你不是向来最讨厌修仙那一套,你的剑怎么会生出剑灵呢?”
戚珩抿了抿唇:“不是我的剑,我只是遇见了他。”
不错,他不过是在乔方容漫长的旅途中偶然和他相遇,有了一些同行的缘分罢了。
他不知晓乔方容的过去,也不知道他的未来,所知道的也只有一个名字而已。
“他名叫乔方容,他的真身似乎叫……一方荣华。”戚珩回忆起那盘龙岗上的狐妖似乎是这样称呼他的。
“一方荣华??!”莫语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她瞪圆了双眼,“你说什么?”
戚珩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莫语冲上前来,不顾戚珩阻拦摸了两把那柄被破布包住的黑剑,这才松了口气。
她皱眉看向戚珩:“你再怎么不关心修仙之事,说书总听过吧?一方荣华,那是上古天生剑灵,是崇华派开山祖师江崇华的佩剑,万剑之首,一剑斩九州,一剑破万法,说的就是他!”
“不过,你这把……肯定是假的。”
戚珩愣住了:“你说什么?”
莫语理所当然道:“是啊,所有听过说书的都知道,江崇华飞升后,一方荣华就一直被供在崇华派的祖师爷殿里啊。”
“你这把剑虽然是赝品,但也算是借了那柄神剑的光,居然也生了剑灵。”莫语叹了口气,“看在一方荣华这个名字的份上,我会替你想办法的。”
“一定让他重新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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