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现在他应该正往这边赶吧。”扶余又道，他坐在冰面上，抬手接住空中飘散的雪花，“毕竟通天杵在他手上，邪气能够指引你的方向。”
“说实话，你们的关系实在是超出了我的预料。”他又道，“因为在我的调查中，戚珩应该是很讨厌我们这种人的。”
“我本以为最后引他来是因为仇恨，却没想到是因为你。”
乔方容突然听懂了他话下面的含义。
他猛地看向扶余：“你做了什么？”
扶余眯起了眼睛：“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你的最后一个替身应该已经到了戚珩的手中了。”
“下面就等他，大开杀戒了。”
是了，封印有两层，一层是天级封印，另一层则是江崇华给他下的禁制。
为何会有这第二层，原因很简单，因为天级封印对他来说，根本不堪一击，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冲破。
他们一直将目光放在天级封印上，却忘记了这本就是加上的第二重保险罢了。
而杀戮，才是关键。
扶余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神剑可以实现愿望”这一念头植入他们的心中，再创造一个又一个的不幸，最终逼得他们不得不动用所谓的“神剑”罢了。
“你也不用着急，你苏醒用了十天，眼下戚珩所剩的时间也不多了。”扶余道，“我给他们留了信，最多三天，他一定赶到。”
乔方容直觉不对，扶余所做已远非私仇，如果不是和戚珩至亲相关，究竟还有什么能让他如此快速地赶回北境……
突然，他浑身一紧，是北境防线！
大燕北境与赤炎一族相邻，征战不断，全靠越亲王一族率领亲兵守卫北疆，才避免生灵涂炭，于这一途，越亲王乃至戚珩都有大功德。
乔方容依稀记得初遇之时，戚珩就和他说过，孟国舅以军资一事要挟北境，屡屡生事，越亲王与他在朝堂上争锋相对已久。
如果说扶余就是孟国舅背后的人，那将手伸进北境军防的，必然也是扶余了。
他所图皆在此一举，那之前的种种布局，不也是为了今日吗？
借赤炎一族侵扰北境，屠戮百姓，引起战火，这样戚珩无论在哪儿，都必然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过来，踏入这个他早已设定好的圈套。
而乔方容却只能看着，没有丝毫的办法。
不可谓不恶毒。
“你拿这么多人命去铺路，不觉得给自己平添业障吗？”乔方容问。
扶余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什么业障？你一方荣华什么没砍过，现在和我谈业障，不觉得太可笑了点吗？”
乔方容没说话。
扶余却不放过他：“凡人之于修仙者，不过是草芥。他们对待其他生灵，不也是生杀予夺吗？”他抬头看向茫茫雪原，神情竟然是难以言表的闲适与淡然：“我只是对他们做了一样的事而已，为什么就成了我的业障呢？”
“神爱世人，但人分三六九等……不过一句空谈罢了。”他叹息道。
乔方容莫名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似乎是百年之前也有人这样对他说过。
江崇华带着他游历人间的时候，他也曾问过同样的问题，当时的江崇华是如何回答的？
他说，物竞天择本就是天道使然，只有万物循环生生不息，才是真正的天道，而任何破坏平衡的杀戮，才是业障。
眼前的扶余，就像是当初那个自己，没有得到问题的答案。
“有人来了。”扶余突然抬起了头。
透过冰层，乔方容依稀可以看见一身穿轻甲的年轻将军骑马而来，手执长枪，身上血迹斑斑，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其他人的。
正是戚珩。
戚珩人还未到，马蹄飞扬，扬手就将长枪猛地朝着扶余的方向掷了过来！
扶余轻笑一声，身影化作一团黑雾散去，那长枪扔了个空。
“你居然能找到这里来，怎么，扔下你北境完全百姓都不顾了吗？”扶余身形虽然消失，但是声音依旧回荡在空中。
戚珩翻身下马，几个箭步冲了过来，却什么都没找到。
乔方容在冰层下面干着急，想要告诉戚珩扶余的阴谋，但是戚珩却像是听不见他的声音，也看不到他的样子。
“你把乔方容带去哪儿了？”戚珩高声呵道。
扶余“哈哈”大笑：“有趣有趣，他竟成了你重要的人，我还当你只是利用他呢。”扶余接着道，“放心放心，他只是回到了他原本的地方，只要一切顺利，你很快就能看见他了。”
戚珩紧皱眉头，不明白扶余到底是什么意思。
早在十日前，乔方容并未如期醒来，他便知道自己心头的担忧落到了实处，必然是扶余在其中做了手脚。
与此同时，北境告急的文书传来，赤炎一族突然一反常态大举进攻，完全是一副同归于尽的姿态。
其间必定有古怪，再加上不知所踪的乔方容、被封印沉寂的吞天蛟，这一切都摆明了是一个陷阱。
但戚珩却不得不往里跳。
在离开淮地前往北境的路上，他遇到了一个小少年。
少年自称是从北地极寒的地方来淮地投军的，但千里迢迢带着母亲来到淮地后，才发现情况比传闻更差，所以请求戚珩带他入北地戍边。
他称自己家里世代守护着一棵树，树下冰封万里，里面埋着一个神仙。
戚珩也不知为何，当即嘱咐刘三娘和楼霄两人现行赴军，自己孤身前往少年所说的冰封之地，一探究竟。
却没想到，扶余就在这儿。
乔方容发现，戚珩的左手臂拢在袖中，几乎没有动过，想来是通天杵的邪气无法根除，在他的手臂中不断蔓延，此刻已经接近他心脉的位置，和那朵黑色的曼陀罗花互相勾连了起来。
他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死气，已然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距离乔方容在桦树林封印吞天蛟，已经过去了十天有余，他能够撑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作为一个凡人，其意志之坚毅令人惊叹。
但邪气入体不可逆，他血脉中的曼陀罗花种子被催发，更加加剧了他生命的燃烧。
回天乏术。
扶余的大笑声在空中回荡着：“戚珩，你快死了。”
戚珩拔出长枪杵在地上，面色惨白：“我知道，但死前我必杀你。”
扶余的身影又汇聚在了不远处，他端着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含笑看着戚珩：“杀我？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杀得了我吗？”
乔方容看见戚珩握住长枪的手鼓起了青筋。
“单凭我可能杀不了你，但若是有它呢？”戚珩冷冷道，从怀中掏出了纯黑色的通天杵。
他竟一直把它带在身上！
乔方容急的拍打冰面，明知道他听不到，还是大声喊道：“你知不知道它的邪气有多重！你这样会死的！你……”他喊道一般，突然喉头一紧，戚珩是早已知道了自己必死的结局，所以才不惜以他一命，最后和扶余生死一搏。
“乔方容曾和我说过，灵力在静脉运转，生生不息。”戚珩那漆黑的左手从袖中抬了起来，握住通天杵，“而邪气，和灵力同源却相斥，我一介凡人，没有了和乔方容的契约，身体不过是一个容器，灵力能够顺畅运转，那邪气未必不能。”
他抬起手狠狠一握！
那通天杵竟是应声而碎！
黑色的碎片并没有散落在地，而是化成了点点黑气，就这样顺着他的手臂流淌了进去。
乔方容猛地大喊：“不要！”
邪气入体，相当于是强行燃烧了他全部的生命力。
凡人的身体无法承受邪气，也无法像灵力那般得到滋养，迅速恢复伤口，而是会弱化他的痛感，强化他的□□，让这具容器变成坚硬而易碎的武器。
戚珩显然很痛苦，随着邪气入体，他的每一寸经络都像是被利器割开了，尖锐的疼痛在他的身体各处蔓延。
扶余见状，脸色却冷了下来。
他微微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呢，原本还能让你和乔方容见最后一面，现在是你自己断送了这个机会。”
他又自己摇了摇头，“不过你和他，确也是不再见的好。”
戚珩不听他多话，邪气带来的痛苦每分每秒都在凌迟他的身体，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必须争分夺秒。
他将腰间的剑上缠着的布解开，赫然是乔方容的替身之一。
扶余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它怎么会在你这儿？”随即他又自言自语道，“这是乔方容自己造出来的赝品……没事。”
戚珩冷笑一声：“你大概觉得我们这些凡人，会被你们这些修仙者玩弄于股掌之间吧。”或许是因为邪气入体，他的神情和往日的温和沉默有些不太一样，似乎也带上了一些邪气。
“这就是我如此讨厌你们这些道士的原因啊。”
他抬起头，黑色的纹路已经从脖颈蔓延到了他的双颊：“你不会以为皇叔会乖乖听你的话吧？什么神剑，什么献祭……用你的血来祭，不知道够不够啊？”
他话音刚落，人影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如同一道闪电划破这片冰雪，朝着不远处的扶余穿刺而去。
扶余的表情已经彻底冷了下来，他的嘴角拉扯出一个狰狞的弧度：“找，死。”
雷声轰鸣，两人已经缠斗在了一起。
人间副本即将结束，马上进入修仙副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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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冰封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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