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珂一直在养伤，她的武功几近被废。
突然有一天司马显告知她陆蔻没死，她身处苗疆，有空她可以给她送信，他会代为转交。
她确实写了信，陆蔻回来了，由她“亲手”设下的陷阱。
直到陆蔻回到天阙楼的当天她才知道陆蔻刚为十三娘和阿灵报了仇，她不仅什么都没有为她们做，还坑害了陆蔻。
人群之中她对上陆蔻的眼眸，仿佛被一层冷漠的冰霜覆盖，无悲无喜。
她没有办法上前，初九拼命拉住她，“你如今重伤在身，不仅帮不了她，你自己也会陷入危险。”
“可是……”
“你只会给她添乱。”
闻珂停下脚步，初九继续道，“只有大娘子不再反抗，王怎么舍得罚她。”
可是陆蔻没有，她全靠自己杀了出去。
“阿灵！”
陆蔻没顾上闻珂的喊声，她快速逃离了此地。
此后三年闻珂没有再见过她，她去过山川湖海找她，冬日里大雪遗落在江南，人人道江南好风景，万千风月只有她一人观赏，比起风月光景，人间春景，她第一个想起的是阿灵无悲无喜的眼眸。
她尝试去找陆蔻，又觉得她应该不会想见她。
最后一次，她亲眼看着陆蔻倒在自己面前，倒也不是那么难舍离。三年了她变了很多，变得更加沉闷，更加冷清，她身上添了很多伤，但她依旧杀了七宝三人，天阙楼无数金银两铃，铜铃根本不敢上前。
重伤的她抵不过楼主，她还是死了，死在她曾经种下的竹林里。
“阿灵。”
闻珂冲过去接过掉落的陆蔻，她的血从嘴里溢出，漂亮的脸上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边，多了一丝凌乱的破碎。
“为什么会哭呢？我死了，就真的只剩你一人了。”
陆蔻抬手想擦擦闻珂脸上沾的血，却忘了自己手上也有，越抹越花。
“你不要死——”闻珂平日最爱干净，忍受不了一点脏乱，此刻她哪里还顾得上。
闭上眼睛前最后一一句是轻飘飘的，“我真的恨你……”
找块地葬了她，听着别人骂她叛徒，也骂她冷心冷肺。
闻珂觉得自己没什么感触，可安定下来，无处是她，也无处不是她。
见身上落下消不掉的伤痕，想起陷阱之中二人如何破局。竹林下大雪纷纷，遮掩住无尽的血迹，她发觉自己根本释怀不了。
原来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更恨她了，她为什么偏要一意孤行，为什么非要为了她所谓的大道，她的执着去赴死？为什么最后一刻明明说着恨却是含笑的？
她让她怎么办？
世间真的只留下她一个人沾满她的血，只留她一人缅怀过去。
她也想说她真的恨她。
时境过迁，她的内力永远停留在从前的一半，无法，她只能更加专注于轻功和躲避。
当她随着姜离行事，随知许怎么会是陆蔻，陆蔻明明被她亲手安葬在山后。
可她确实是，哪怕容颜已变，哪怕身份已变，她的一言一行无不是从前的陆蔻。
可是她们回不去。
她恨她，她也恨她。
她还是去找了范令璋。
“你要怎么帮我们？”
“我会让她回来。”
—
范令璋回忆了一番他与闻珂的对话，道，“她说她会让你回来，加上我与司马显的交易，便想到了一个人财皆得方法。”
“以我对司马显的认识，我与他达成交易他势必会去看你。”其实范令璋更想说，他更有理由去见你。
他觉得司马显一定程度上将阿灵当做自己的女郎而非外甥女。
“闻珂去看你再合适不过，他不让我见你，那么闻珂便可以，他不会再让戏玉绍管控你。闻珂与他撞上在我意料之中，她说她轻功好，只要司马显一走，守着你的初九轻功不及她，她会带你回来。”
随知许扭过头，“她如今内力折了一半，真对上，闻珂不敌他，我是自己跑出来的，司马显把初九带走了，我怕有诈便从窗户跑了。”
“你回来就好。”范令璋从后面抱住她，她神色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她道，“你少黏黏糊糊的。”
“她会没事的。”
这句话说的很轻，不知道是给他说的还是给自己说的。
“山部和越部如何？”
“越部暗地里已经归顺，有姜昀的蛊虫在，他们不敢闹事。至于山部，中间山娘子有些波折，不过好在昔日山老的手下在其中运转，如今也算周全。”
随知许点点头，“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知道我逃出来了。”
“你放心，我自有对策。”她握住范令璋的手，轻声宽慰。
外面的正厅，姜离坐在椅子眉眼带上怒气，“你就是这样照顾你妹妹的？”
“她要下山，你不知道派几个人守在她身边吗？”
姜昀属实无辜，他冷静道，“姑姑，阿灵能打十个我。”
见姜离手上的动作，他连忙道，“此事是我的不对，我千不该万不该让她一个人下去。山部山娘子已经召集了昔日山部的手下，越部也在掌控范围之中，收回两部指日可待。”
“姑姑带司马家的人进山，如今阿灵与司马家产生纠纷，不知道姑姑意下如何？”
“我意下如何？当然是站在阿灵这边。”姜离目光坚定。
姜昀摸了摸鼻子，当初阿灵没有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整日发疯的人是谁。
姜离当然不会承认，她本身脾气就不稳定，司马显惯会说话，三言两语就把姜离挑拨过去，让姜离控制好苗疆，壮大他的队伍，他会让阿灵回家。
姜离越是心急如焚，越是急中有失，听从司马显的话，不过也有个好处，阿灵恢复记忆，二人和好如初，姜离自然顾不上司马显。
他就知道，姜离脑子里只有阿灵，信誉这方面和她没有半分关系，一旦涉及到阿灵，所有的一切都要让道。
当然包括她自己。
“我不过闭了个关，山部的老头居然死了。”
“嗯。”虽然姜离口中的老头其实和她一般大。
姜昀揉揉眉心，“姑姑，苗疆还有很多事务需要你处理，你看……”
“你处理就好了，我都是要卸任的年纪了，你提早上任也没事的。”
姜昀握紧拳头，目光落在坐在一旁的巫山月身上，她一个人自娱自乐玩的轻松自在。
他不想。
“这不合适。”
姜离：“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是下一任圣子，于情于理都是你，莫要推卸责任。”
“不行，我才刚成婚，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把苗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然后你一个人跟着阿灵跑出去，绝无可能。”姜昀冷冷道，从袖子中取出一沓子纸。
“这些全部都是你闭关时日苗疆的事务，你好好处理，阿灵是不会希望自己耽误到你的事务的，你也不想让我告诉阿灵这件事儿吧？好好干活吧，姑姑。您还年轻，正当芳华还能干好几十年呢，我一点都不着急当这个圣子。”
“再说，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您总要为阿灵铺好路吧。”
姜昀接二连三的劝说，姜离满脑子都是阿灵，想想阿灵可怜兮兮的模样，她接过一沓子事务。见状姜昀松了一口气，连忙抓住巫山月的手扭头就走。
“时候不早了，姑姑好好收拾收拾睡觉吧，祝您好梦。”
巫山月跟着他跑，疑惑道，“我们就这样跑了会不会不好？”
“没事，天很晚了，姑姑也需要休息。”
出门时小青很热情地用尾巴尖和姜昀打招呼。
巫山月停下脚步，问他，“它就是小小青的阿娘吗？”
“嗯。”
“它长得很漂亮。”巫山月眼睛眯起来，弯弯的，小青高兴的甩起尾巴尖，甚至主动用尾巴轻轻缠绕住她的手腕。
“为什么它长这么大，小小青长得很小啊？”
姜昀沉默片刻，“说来话长，小青是姑姑的伴生蛊，姑姑当年被祖父当做蛊人，小青也免不了迫害。据说当年祖父强迫给小青喂养姑姑的心头血让它成为新的蛊王，成为蛊王小青吞噬了其他所有的蛊虫，便长成现在这个样子，至于小小青，它并不是阿灵的伴生蛊，阿灵不会蛊术，也养不了它，姑姑让小小青认主只是想让它及时汇报阿灵的情况。”
巫山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手抚上小青冰冷的鳞片，凉丝丝的，好似冬日的冰雪。
“阿昀，下雪了。”
姜昀抬头看向天空，絮状的雪花从天空落下，黑沉的幕布点缀上点点白光。
“它需要冬眠吗？”
“不需要，但没事的时候它会睡觉。”
小青摇摇尾巴表示姜昀说的对，虽然它不需要冬眠，但是它并不喜欢下雪，它爬下柱子往里面走。
“我们也回去吧。”
楼上依偎在一起的随知许和范令璋同样在说下雪了。
范令璋：“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够在过年之前回去？”
她在心里估摸了时间，“应该可以。”
“阿灵，该沐浴睡觉了。”
外头传来姜离的声音，随知许应了一声，走上前开门。
姜离摸了摸她的脸颊，“水都给你准备好了。”
“你，出来。”
这话明显是对着里面的范令璋说的。
“男未婚女未嫁，怎么能够共处一室？”
随知许还没开口，姜离挽住她的手，“今晚和阿酿睡吧。”
她用余光瞟了一眼范令璋，果断点头，挽住姜离的胳膊和她贴贴，“我和阿酿睡。”
范令璋：“……”
随知许重新给范令璋找了房间，宽慰他，“阿酿比较粘人，我前些日子因为司马显对她脾气不好，我需要哄哄她。你多担待一些，现在这里睡几晚，东西阿酿常年都会收拾出来新的，你无需担心。”
“我也要哄。”
随知许贴了贴他的唇角，指尖落在他的眼尾，轻轻勾勒他的眼眶。
“赶紧睡吧，今晚睡个好觉。”
“好吧。”范令璋搂住她的腰与之缠绵，彼此的喘息声清晰可听，过了一会随知许推了推他，捏住他的鼻子。
“你再这样下去，阿酿真的会在你的身上放各种的虫子。”
“呜，不要虫子。”范令璋抱住随知许的腰，他一点都不想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
“我要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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