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显姗姗来迟,“你们!”
他定眼一看,戏玉绍左侧脸颊上赫然一道红痕,五指的形状清晰可见,方才被打时扬起的发丝如今贴在脸颊上,俊美无俦的脸多了几分脆弱。
疼痛绵长。
随知许扭头轻哼,甚至侧身靠在顾清漪怀中,假装没看见司马显,转身扬起的裙摆好似冬末春初萌发的第一层绿意。
春色的绿波荡漾,水波纹映入戏玉绍的眼眸,他眸色下沉,大拇指不由自主摩擦食指上的薄茧。
“圣上晚安。”
司马显还没开口,司马谙蹭的一下抱住哭,“啊——你不能罚姐姐,都是他发疯要当姐姐孩子的阿耶,姐姐才打他的,是他先占姐姐便宜的。”
司马显拎起司马谙的后领,“我什么时候说要罚你姐姐了?”
“从前我一犯事儿你就要罚我的。”
“你不看看你自己犯的什么事儿?你姐姐和你能一样吗?”
司马谙沉默,她大为震惊。
“不是,我……好吧,说的好像有道理。”司马谙松开他的腰身,一脸疑惑与不解。
“都是他的错!”
沈怀玉:“你们嘀嘀咕咕什么呢?”
司马显和司马谙:“!”
“没有。”
沈怀玉古怪地看了他们一眼,“便是你们一个两个惯着她,才让她如此行事,如今竟然当众殴打朝堂命官,今日必须好好罚她,否则来日她能把皇宫一把火烧了!”
司马显:“说的有道理。”
司马谙:“挺好的……啊,不是,我说母后说的挺好的。”
沈怀玉盯着司马谙好久,司马谙低头撇嘴,装作乖乖巧巧的模样,沈怀玉瞧她这副做派无语地扭过头。
司马显凑到司马谙跟前小声道,“你母后,吓人。”
“确实。”
“你阿耶我还没给你姐姐县主之位,她怎么就这么嚯嚯戏玉绍了。前脚刚从御书房出去,她倒好后脚就把人打了,说清楚他怎么想当爹了?”
司马谙一脸不赞同,“县主怎么行呢。姑姑又不管姐姐,姐姐自有在你膝下抚养,和亲生的一般无二,该是长公主才对。要不然……额,不够姐姐嚯嚯的。”
最后她自己说的都很是心虚,声音越来越小。
“而且什么当不当爹的,戏玉绍叽里呱啦说姐夫是个商户配不上姐姐,说她愿意当姐姐腹中孩子的父亲,姐姐生气就把他打了。”
沈怀玉没有听见,她上前去瞧随知许,小娘子冷着脸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与多年前王府之时并无不同。
圣上的喜恶是她的喜恶,当年如此,如今亦如此。
“公然殴打朝廷命官,禁足一月,罚抄宫规五遍。戏大人是苦主,不知对本宫的处罚还满意?阿灵毕竟有孕在身。”
“母后,三日后是正月十五,上元节。”
沈怀玉睨了司马谙一眼,她怎么生了这么个单纯的孩子。
戏玉绍拱手行礼,脸上的巴掌印怎么挡都挡不住。
“臣之过,皇后娘娘不必责罚娘子。”
沈怀玉意味深长道,“戏卿此言当真?”
“娘子性情温和,知书达理,臣对陆娘子之心天地可鉴,愿皇后娘娘成全。”
随知许:“你想挨揍是不是?”
“说的我都不认识你了。”顾清漪拍拍怀中小娘子的头,她不赞同的抬头,瞥了她一眼。
“快,低头。不能让系统发现我们。”
月龄的声音骤然在脑海中响起,随知许低下头,只用余光瞄了一眼四周。
四周的一切被静止,不顾是路过的风、空中扬起的发丝,腰间摇晃的玉佩还是人,一切在天与地的生物都被暂停。
她问月龄,“这是什么?”
随知许靠在顾清漪,背对戏玉绍,将天地异色纳入眼中,天与地的界限模糊了,雪色混白。
让她想起苗疆时的那一幕。
辛夷。
除了天外来物,世间不会有第二个人有如此能力。
月龄证实了她的猜想,“系统的力量,它又献祭了一批孩童得到了力量,待会你顺从他们的话,见机行事。必须尽快将他们解决,否则下回不知道会到谁的身上。”
不过一息的时间,戏玉绍重新开口,而天地之间也恢复正常。
“臣恳请求娶陆娘子,望皇后娘娘和圣上成全。”
“戏郎一表人才,与阿灵凤友鸾谐,我等长辈自是乐意,圣上您说呢?”
沈怀玉眼神空洞,双目无神,口中却念念有词,情感充沛。整张脸像是木偶一般呆滞,嘴一张一合。
扭头看向司马显之时脖颈一顿一顿,脖子不灵活的扭动,好似内部老旧的零件生锈了。
“圣上?”
司马显好似停顿住,半晌没有吭声,戏玉绍一点也不着急,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天地还是白的,无形的黑暗却淹没过来,扼住众人的喉咙。
静谧之中随知许听见司马显的喉咙里发出声,“封阿灵为晋阳长公主,朕回去就为你们下赐婚圣旨。”
戏玉绍真心实意地笑出声,单膝下跪叩谢,“多谢圣上,臣一定不负圣上所托。”
随知许咬牙切齿,月龄一直劝她冷静。
说多了,随知许才回了一句,“我很冷静,不会耽误事的。”
抬起眼眸,戏玉绍情意款款看向她,“阿灵?”
她淡淡看着戏玉绍牵起她的手,她面无表情,他眼底却流露出欣喜。
“嗯,我愿意的。”
随知许渐渐弯起嘴角,动作僵硬无比,温柔的表面下冰冷无霜。
那日登基大典,她秘密潜入国师殿,不出意外地见到了和邈。
临近国师殿她清楚地听见檐角悬挂的镇山铃随风剧烈的响。
国师殿外围空无一人,她伸手在空中摸到透明的屏障,是月龄布下的结界。
她稳住心神走了进去,外面风平浪静的国师殿,里面争斗不止。
月龄与和邈打的天翻地覆,国师殿好歹是月龄的地盘,没那么容易被他的手。
看双方伤痕累累就知道这一场战争维持的时间绝对不短。
“你受了重伤也敢来找我。”月龄颤颤巍巍起身,雪白的佛尘变成猩红色。
“月龄!”随知许快速走到月龄的身边搀扶住她。
月龄侧目看了一眼她,仰了仰下巴,“死不了,他倒是快死了。哈!”
月龄拍了拍随知许的胳膊,上前踢了和邈一脚。
“师父虽然将你逐出师门,但念及早年情分,我会将你带回月山安葬,其他师兄师姐也该知道你的下场。”
和邈嘴角吐出一口黑血,嗬嗬出声,“我死?我不可能死!”
月龄当地一下把袖中的黑色圆轮扔到和邈头上,他措不及防,倏然晕倒在地,她拍拍手走上前踢了他两脚。
“拜托!我的地盘,伤都没好就敢来,你不死还我死吗?”
随知许伸手拧她,“关键时候正经点。”
“无碍,我有分寸。”
随知许给她叙述了一下此次苗疆之行,“系统占据了辛夷的身体,还引来天雷。就和你当初困在国师殿一样。”
“打住,旧事不提。”月龄思考了一会,吸了一口气道,“我准备前往越国,那是剑南西边的一个国家,月山另一脉的同门镇守在越国,我会说服同门合力剥离系统,它超出了我的想象,难怪当初他会……”
月龄踢了一下脚下的和邈,“我顺便把他也带走,越国月山同门专注裁决之道,和邈正好可以交给他们。”
“他是周长远吗?”
月龄叹了一口气,“你……”
“我梦到他了。他把我带到了上一世,只是作为随知许的我。只是后面梦醒了,我并没有在见到他。”
月龄语气沉重,“此事说来话长,当务之急是解决两王并立,系统手段阴险,月山的同门必会出手,我会连夜前往越国与他们商议。但当年月山与诸国曾有过盟约,月山术士不得牵扯诸国之战。”
“我明白世外之人不管俗事烦恼,更何况你们法术高超,你们牵扯其中,后果难以想象。”
月龄点点头,“越国地域虽小但兵力强盛,以至于多年之来未曾被其他国家占领。我会先去找圣上派个人去越国找宁帝定下盟约,我虽是世外之人,但牵扯齐国凡尘已久,醉蓝和你是我的弟子,山海书院的事我虽不在场,但我略有耳闻,世家与你想象的不同,你不可把所有都压在他们的身上。”
“我明白,我一开始就没有指望他们。我要的只是世家的影响力而已,困住他们一日我流转的余地便多一寸。我已经联系上留在长安的人手,你通过他们逃出去。”
随知许牵住月龄的手,那日她故意绕长安城三圈有余,除了拿药,更是为了传递消息,其中一家医馆是楚夫人的铺子,以此和楚时观取得联系。
“好,鲛珠你戴着。我在鲛珠上弄了其他的法术可以探测到系统存在,毕竟为师也是因为他被困在国师殿多日,对它颇为熟悉。你戴好,当今天下,我们之中唯有你可以接近司马显,你一人在宫中又有孕在身,务必小心。”
月龄亲自给随知许戴上鲛珠,“我当年收醉蓝为徒是命,收你为徒是缘。”
她伸手为随知许整理发丝,“等一切安定下来,我会告诉你当年周长远和我约定了什么。你可一定要赢,你当初问我为何这样的命运偏偏降落在你的身上?你怨恨……”
她是怨的,命运捉弄她,对她有养育之恩的舅舅等人是她亲生父母的敌人,亦是仇人。
“难以抉择……”
是生恩还是养恩?
“你不解……”
为什么是我?
“我让你学习,历练,去成长,见识古人走过的路,学先人之作,以长自身。将你放在书院中去感受,去体会你这个年纪该有的同窗之情。去解决家族事务,了解朝堂之事。去见识有情人的无可奈何。我把你放在纷杂的权力之中,让你去面对,我知道对你来说每一步都很难,我既害怕揠苗助长又怕对你来说还不够狠。”
“你见过这种种一切,甚至主动承担你身上的责任时,你才算长大了。”
月龄踹了和邈一脚,他坏事做尽,有一件做得好,为了钱财给了明意施了法术的木镯灵魂互换,才能让她接机教导弟子。
“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有事我会给你传话的,不要太想我。”月龄拎起和邈朝她挥了挥手。
谁想你!
一瞬间的回忆充斥随知许的心,她握住戏玉绍的手,转身看向司马显。
“阿灵多谢舅舅赐婚。”
三日而已,她装。
她不只是陆蔻,也不只是随知许,她有能力有把握决定接下来的事,她足以压下这场命运游戏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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