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随知许一路上走走停停,原定不到半月的路程,走了二十八天。
终于到了洛阳,随知许安顿好几人的住处,庄子上的人早知道娘子要来,各项事务安排的很妥当。
“人呢?”随知许人在花房里仔细甄选,洛阳牡丹在齐朝出了名的好,她一贯喜欢花草,自然抵挡不住。
弯下腰,鼻尖穿来牡丹香,清雅宜人,不浓烈也不怪异。
随知许对气味敏感,太浓郁的香料她不喜欢,似这般清淡的刚刚好。
柳绿:“依旧混迹在在人群中。”
她微微颔首,挥手让柳绿退下,“继续吧,不着急。”
“这株火炼金丹不错,粉芍药也可以带回去。”
随知许沉迷花卉,进来的丹红放下手上的芍药干着急,“娘子不去墨家寮吗?郎君不是好对付的,娘子要是不去指不定要让他以为娘子是怕了,况且娘子路上已经很耽搁了,秋天回去之前我们能得墨家寮认可吗?”
“墨家寮要是不认可娘子为少主,到时候族老面前可怎么办啊?”
“我本来不就是为了避暑的?”随知许坐在秋千上,四周百花尽放,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似云蒸霞蔚。
而坐在其中的娘子一袭荷叶绿的襦裙,裙摆大片的云气纹仙雾缭绕,此时此刻花房如同仙境一般。
“丹红不最喜欢热闹,安心去玩,墨家寮在这又跑不了。”随知许轻声唤她,拍拍秋千隔壁的位子,“过来坐。”
随知许抚上丹红耳边的碎发,“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据说洛阳药商颇为活跃,你去瞧瞧有没有什么你感兴趣的,钱都算在我账上。”
此时月龄缓步进来,打趣她,“原来你躲在这里,让我一顿好找。你如今是大方了,要是丛澜知道你从他那里获得消息告知范令璋那厮,他做梦都要把云来楼拆了。”
“商行的消息,阿耶知道也无用武之地,不若我来交易,还能有点用处。”随知许神色淡淡,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他人呢?”
提及范令璋,随知许似乎有一阵没见到他。
“谈生意呢,还能干嘛?”月龄翻了个白眼,“洛阳遍地商人,他跟回老家了似的,年纪不大,商场上的嘴皮子倒是麻溜。”
“我要吃水席!路上憋屈死为师了,你非要在函谷关朝圣祭祖,又耽误好几天行程,要不然咱们早来了。”
回归正题,月龄撵走一脸不乐意的丹红坐在随知许身边抱怨。
随知许皮笑肉不笑,“国师大人祭拜不是应该的吗?”
“那不能委屈我啊,你要记得咱们修道要先让自己满意了,其他的统统放一边。”
“今日第几天了?”
“回娘子,第三天了。”丹红掰了掰手指头,“庄子上的人为了欢迎娘子几乎日日酒席,大鱼大肉。”
丹红特地看了一眼月龄,月龄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在丹红身上。
随知许指尖掠过花瓣,淡淡道,“那便今晚去吧,听闻洛阳的雅香楼不错,应该是有水席的。饭后可以去夜市,瞧瞧和长安有什么不同。”
月龄目光灼灼,随知许停顿了一下,语气带着丝丝无奈,“我付钱。”
“好徒弟,知道孝敬师父!不枉为师道观多年……”
随知许:“打住,再说你自己付钱。”
话说了半截,月龄“不甘示弱”地吹了个口哨,憨笑道,“现在走吧?”
—
几人出发时没有看见范令璋,没想到月龄一下车瞧见他在雅香楼门口,正准备进去。
腰扇从后方扇向范令璋肩头,力道不小,惹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阿灵!”
随知许扶着丹红的手下车,范令璋一见到绿色的身影便知道是她,顾不上月龄的一扇子,颠颠跑到她面前替代了丹红的位置。
丹红:“……”
多事的人,真让人讨厌。
随知许捞了一下淡粉色的披帛,抬眼问他,“你怎么在这?”
范令璋今日这身墨绿色的胡服与随知许身上的衣服颜色相近,远远看去像是一对璧人。
他发觉这一点,笑得开怀,“偷师学艺!”
情理之中,云来楼的东家确实需要吸取旁人的优点精进自身。
随知许随口夸赞,“不错,谦逊好学。”
月龄:“?”
破徒弟一定没有发现她现在到底是什么鬼样子的。
算了,也算是好事吧。
等会!月龄突然喊道,“你们两个别你侬我侬的了,赶紧的,饿死为师了!”
菜上来后,这次随知许没有和月龄抢,安安生生吃自己的饭,她没有什么特别忌口的,范令璋似乎是有。
她注意到他从不给自己夹鱼,桌上的葱扒虎头鲤之类的鲜货他一概不碰,反倒给她夹得勤。
随知许眼波流转,咬住他夹来的鱼片,鱼片鲜嫩,酸辣可口。
他不能吃,可惜了。
“怎么了阿灵?”范令璋察觉到她的目光,含笑问道。
随知许小幅度摇头,指了指名叫碧波伞丸的丸子汤,她不用说,他已经舀上了。
真是眼瞎,连自己的娘子都能认错。
随知许心安理得地接过,认错娘子,活该被她利用。
足够的钱财和江湖的人手正是她需要的。
少主虽然有钱,但位置太显眼了,一推人盯着她,做坏事不方便。
随知许眯起眼睛,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碗中的汤,瓷器轻微碰撞的声音如同叮咚泉响。
月龄和丹红叽叽喳喳,细微的声音在她们吵闹中并不起眼。
洛阳夜市繁荣,灯火阑珊,堪比长安城。
“哇吼!这个怎么买?”丹红停在一个破旧的小摊子面前,拿起褐色的瓶子。
丹红跟摊主人掰扯价钱,随知许和范令璋在后面并排走。
范令璋一点点靠近她,尝试勾起她的手指,十指相扣,一点点握紧。
随知许停下来望他的眼,他的眼眸很漂亮。
“阿灵。”声音温柔而缱绻落在她的眼上。
等她恢复意识时,她的手已经贴近了他的眼,指尖落在眼尾,轻轻勾勒。
炽热夺目的神情添上一抹乖巧,眉眼含情。
“过两天空出时间陪我游湖赏花吧。”随知许放任自己手在他的脸上抚摸,范令璋顺从地跟着她的节奏。
“好乖。”
好乖的小芙蓉。
随知许桃花眼眯起来,眼睛亮亮的,身子不由靠近他。
腰间茉莉的香气悠悠散开,烟似水波在二人之间荡漾,一来一往波动两人的心弦。
范令璋眸光微闪,手臂探出稳稳揽住娘子纤细的腰身,顺势将她往自己怀中拉近。
而此刻,随知许葱白般的手正抬起他的下颌,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撩拨。
或许是他突然前伏的动作太过急切,她的手顺着他脸部线条下滑,淡粉色的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他凸起的喉结。
“嗯。”他发出闷哼,偏转把头颅放在随知许的肩头。
“娘子、娘子……”
“我在。”
人流湍急的集市上,他们拥抱在一起享受片刻的宁静。
当耳边的鲛珠和玉珠叮叮当当碰撞,清脆的声响在随知许耳边交织时,她才注意到范令璋耳朵上的耳饰,晶莹剔透的玉珠,外形与鲛珠相似。
一暖一冷,缠绕在一起,一同落在她的锁骨处。
那晚之后,丹红淘到了西域新的药材,疯狂沉迷鼓捣自己的毒药。
随知许一如既往在花房消耗时间,坐在秋千上欣赏一屋子的花草。
“傍晚我们去摘莲蓬,你去同子瑢说一下。”随知许轻悠悠地荡,不远处是摆放有序的花盆。
丹红颦眉,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什么,默默退下。
随知许握住秋千两边的绳子,上面花藤缠绕,散发悠悠的香气。
桃花眼的视线放在其中,鼻间闷哼出声,眼睛弯起像月牙。
“随楚客……”
—
随知许要游湖赏花自是一凡大动仗,从午后下达命令之后小厮们便从库房架出精心保养的小船,无数的人拿着捕网将荷花池中的落叶打捞出来。
侍女们率先乘船将一碟碟样式精美的糕点瓜果放置湖心亭,甚至放上了纱罩,又仔细抚平小船上的坐垫,就连荷花池边的小径也清扫得一尘不染。
夕阳将水面染金时,小船已备妥,船夫停靠在岸,等待随知许的到来。
月龄跟着随知许,惊叹这一番准备。
怎料娘子看了一眼,冷淡道,“退下吧,无事不用来打扰我。”
“会划船吗?”她扭头去问刚来范令璋,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拉着他上船。
荷花池阔大,大片的荷叶荷花相映成趣,两人进入藕花深处。
随知许坐在船上,身边的高挺荷叶将她包围,无数的荷叶擦过范令璋划船的胳膊,偶尔有水滴顺着荷叶倾倒在他桃红色的圆领锦袍上。
甚至有一滴落在随知许的眼睫上,艳色郎君一直凝望着她,慢慢伸手将它擦拭。
动作很轻很慢,炽热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鼻息纠缠在一起。
随知许抬手,团扇将郎君一步步逼退,直到船的另一头,骂道,“登徒子。”
“只许娘子回回挑弄我,不许我……”
“我不许你什么?”
随知许向他伏去,范令璋瘫坐在船头,脸上肆意的笑容来不及收敛,呆呆地见她的目光与他平齐。
她的额头与他相抵,范令璋彻底仰在船上,暧昧气息萦绕在鼻息之间,彼此温热的呼气洒在脸上。
随知许眼神聚焦在他的眉眼,他的鼻峰,往下他的唇……
四周一片寂静,层层叠叠的荷叶荷花将二人淹没。
无声的静谧,留给彼此的只有喘息声。
他忍不住滚动喉咙,抬起下巴靠近芳泽,随知许却突然擦过他的侧脸,靠在他的肩头上。
她眼眸向下,鸦青的长睫遮掩住眼中退散不去的情绪。
范令璋耳边的玉珠落在随知许的鼻梁上,她没有拂去,只是静静待着,思索。
她不是阿灵。
她只是欺骗他的人,地方到了,她该进行下一步了。
而不是在这里和他缠绵悱恻,用一个假的身份。
陈然她很喜欢他的脸,热烈绽放的水上芙蓉,盛开在炎热夏季的花。
随知许伸手去够不远处的荷花,起身抹去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阿灵……”范令璋随着起身,玉珠上的耳朵尖通红,眼神涣散,愣愣看着随知许。
“我可以亲你吗?”
“不可以。”随知许将手中的荷花扔到他怀中,转身拨开丛生的荷叶。
一扇破旧的木门展现在眼前,它镶嵌在石壁上,下半截几乎全部泡在水里,门上青苔滋生,层层叠叠的荷叶将它遮掩的很好。
随知许向外拉开,轰鸣的嗡隆声响彻云霄。
她借着船爬上上首洞穴刚好没有被水淹没的高台。
扭头对范令璋说,“你先回去。”
“你又要一个人吗?”范令璋站起身,声音略带哽咽。
洞穴深处呼啸的风声遮盖住一切,随知许没有听清,喊道,“里面危险,我一个人能应付,带上你反而麻烦。”
说完,她不再停留,一个人朝深处走去。
独留范令璋一人。
岸边柳绿一脚把人踩在脚下,剑出鞘抵住他的脖颈。
“少主有令,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洛阳情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