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可能在进行某种不正当的交易。”苏倾词得出结论,清亮的声音在社安局局长办公室里掷地有声。
彼时他正窝在格外钟爱的局长办公室单人沙发里玩弄自己的手指,姿态放松,像一只休憩的猫。
“是吗。”殷楷简单地回应了他,继续在电脑面前快速敲击键盘。
宋执在一旁煽风点火:“殷局长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你的意见。”
苏倾词当然不会为他这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挑拨所动,但他确实想知道殷楷在忙什么。
跳下沙发快走两步,苏倾词自如地站在了殷楷身侧,看向他屏幕上正在敲击的邮件。
“……新能源研究所选址工作已进入最终阶段,目前霞城北区与霞城西区各有一块符合条件的地块可供选择……”
“还是之前的事?”苏倾词退开一段距离靠在殷楷身后的档案柜上问。
殷楷修改完最后的一行文字,点击“发送”键,终于将临时的汇报应付了上去。
“是啊,霞城能源紧缺的问题日益严峻,和市政交流后那边的意思是希望新能源研究所越快入驻霞城越好,甚至愿意提供许多专属福利,我告诉他们,可以直接跟上头搞新能源的负责人谈……”
“但是负责人只想跟社安局对接。”苏倾词接过后半句话题。
殷楷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叶,呷了一口热茶:“但是,为什么?”
新能源研究所入驻霞城是一个有利于霞城所有市民的好事,但他却简直要成为这个新能源项目的最大受害人——不得不夹在本市市政和上头负责人之间听两方的想法和意见,还要充当沟通润滑的工作。
多亏了现在S级案件转到了苏倾词的特查组,否则他恐怕会在三十岁之前老成四十岁,少走十年弯路。
“我不知道。”苏倾词淡淡道,这种问题他向来不感兴趣,“但是我们接下来可以谈一谈另一个问题,关于我说的那名黑袍客和长宁庄园之间交易的事。”
“你是说黑玫瑰案?”
“好吧,”苏倾词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如果你想这样叫它的话。但我更喜欢将它定义成——大型犯罪团伙购买作案工具的地下交易案。”
“那十名受害者呢?”
苏倾词微妙地沉默了一下:“事情就是这样的,据我的判断,他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他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购买一种名叫索拉汀神经抑制素的化学药剂,那十个人的死亡只是某种他作为罪犯的,心理怪癖。”
“什么?”殷楷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股麻花。
苏倾词表达的意思很清楚,他听明白了那位黑袍客杀了那十个人并留下挑衅的字符密码只是顺手的事,或许是寻求刺激或者怎么样,只是他此行的一个添头。但正因他理解了苏倾词的话,才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把杀人当成顺手的事,他不是杀了一个或者两个跟自己有仇的人,他是在一个上午之内,凶狠残忍地杀害了十个素不相识的无辜路人。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也许只是因为他碰到了他们。
“其实乔愿已经告诉了我们很多事。那个人背后的组织、为交易而来的目的、神秘莫测的行踪……”
“抱歉,我得打断一下,你怎么确定交易是在霞城北区的长宁庄园?据我所知,长宁庄园的主人常年不在国内,经营着多项世界范围内的产业,以他的财富和权势,没必要和一个小组织合作。”
“小组织?”苏倾词的声音骤然拔高,“别告诉我你还没有意识到所谓的无面者是一个多么可怕的犯罪集团吧?每当有足够凶狠的杀人犯出现时,他们招揽他,保护他,和我们的人作对,降低我们在全国范围内的公信力。
“集结穷凶极恶之徒于一隅,随时都可能谋划着更大的危害社会安全的事件,殷局长,而你认为这是一个‘小组织’?”
“不,我是说,你怎么确认是在长宁庄园?我知道你调取了八月六日的全市监控,追踪一辆车,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为什么要找那辆车?倾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对话的形势骤然翻转了。
殷楷这么问是正常的,一方面是他要确保苏倾词的信息来源可靠,而不是突发奇想一个念头,这样鲁莽实施计划的结果只会让社安局的名誉更糟糕;另一方面,乔愿的事情发生后他总是忍不住多心,甚至连曾经最信任的苏倾词都要多问两句,他在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苏倾词嘴唇大张,似乎马上就要顺理成章地吐出些什么来。
他知道黄曦体内查出了这种在国内几乎不可能使用的药物,他知道那名乔愿口中的黑袍客将在霞城北区做一场交易,他知道宋执跟着曾经的熟人去了长宁庄园,他知道“黑袍客”和“老熟人”要在长宁庄园做一场关于索拉汀神经抑制素药剂的交易,并且将其投入不良的用途,他知道一切,但他没法说出来。
因为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看见宋执,他最重要的“人证”。
苏倾词稍显烦躁地踱步,将自己摔回进单人沙发上,左手手腕轻轻蹭在自己肋部坚硬的地方,右手捂住下半张脸,挡住不停开合的嘴唇。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宋执很少能见到他如此孩子气推卸责任的时候,在一旁笑弯了眼睛:“抱歉,真是非常抱歉,你说了也没人会相信你。”
殷楷见他的状态不是很好,犹豫着建议道:“倾词,是不是一下子恢复工作压力太大了?你要尝试着将工作分摊给特查组的其他人。”
“特查组?对了!”苏倾词紧绷的肩背突然一松,“我是组长,我可以调配他们。”
“是的你当然可以。我当然希望你能在社安局抓捕凶手的过程中发挥更大作用,”殷楷说话时声音温和得像是不属于这个秋日,“但同样重要的是,我希望你能重新相信别人。”
“我会的。”苏倾词毫无心理负担地淡声应下了这句话。
*
暮色四合,社安局旁边巷子里的馄饨摊前,一位高挑英俊的顾客掀开衣服下摆,再次坐在了蓝色塑料凳子上。
同样点的两碗馄饨,一碗他自己吃,一碗留给他对面的空气。并且他还在不停地对着空气说话。
可怜的孩子,还没走出阴影吗。馄饨摊老板娘一边往沸水滚烫的锅里下馄饨一边如是想道。
“他们为什么要给你打那种药剂?”苏倾词一手托着脸问对面的宋执。
自从上次的馄饨夜宋执跟苏倾词详细讲述了自己曾经被人使用过这种药剂之后,苏倾词似乎默认了在冒着热气的馄饨摊面前,宋执可以对他说实话。同样的环境条件会催生出人们同样的反应。
老天,他只是那天晚上看见馄饨的热气经过寒凉夜风凝结成小水珠挂在苏倾词的头发、眉毛、睫毛上,让苏倾词整个人看起来无害又单纯,所以不忍拒绝,但这绝对不会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
宋执微笑:“这个你应该去问他们。”这句话是殷楷问苏倾词为什么乔愿自甘帮助无面者做事时,苏倾词堵殷局长嘴的话,他当时旁听得可乐呵了,现在也学会了在和苏倾词的对话中使用这种取巧的小招式。
苏倾词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又轻又慢地开口道:“可是我想从你嘴里听到答案,从你那里。”
宋执数不清这样的话苏倾词说来哄骗过他几次他又上过几次当了,每次苏倾词想从他这里套取信息时都会调整成那种真挚无比的神色,把语气放得轻缓,如同情人间私密的耳鬓厮磨一般。
他感觉自己的嘴已经脱离了大脑的控制,他的耳朵清晰地听见自己明明牢牢闭着的嘴发出声音:“他们拿我做实验。”
语气怎么委屈巴巴的。
馄饨上了,苏倾词用勺子轻轻搅了搅碗里的热汤,视线似乎因为氤氲的水汽变得白茫茫的。
那不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而是一间纯白的实验室,实验室中央摆着一张冰凉的铁板床,一个实体的身影被金属束缚带牢牢地锁在上面,就连嘴里都被塞了东西以防他大喊大叫发出令人厌烦的声音。
一位穿着白色大褂的人员走近了他,对着刺目的灯光看了看针管里蓝色的药剂,确认无误后拿来棉签和酒精,给被捆缚在铁板床上的人脖颈消毒。
那人身体各个部位都在发力,但由于过紧的束缚带的约束,他只能奋力让自己的身体遭受金属切割般的痛感,手腕处过于用力,甚至被切割破了皮肉,血珠倒是自由地落到洁白的地板上。
穿白色大褂的人甚至吝啬多分给他一个眼神,只是专注自己手中的事,等注射前的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后,就猛地发力,快准狠地将针头对着因躺着的人奋力挣扎而更加突出的动脉血管里去。
蓝色的药剂从针筒里逐渐减少,快乐地参与进新宿主的血液循环,将麻木的因子带到全身各处。
拔出针头时,铁板上的人已经四肢垂落,再无一丁点儿反抗力气。
已经全文存稿完成啦!接下来的日子就一边修文一边慢慢发[竖耳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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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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