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初秋的夜里全身泡了凉水,又被恶意关进零下四十度的冷库里冻了好几分钟,经过一天多在社安局内部医院的高质量疗养后,杨知乐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如果排除掉那些还没完全愈合的被清理过的冻伤创面,他身体的各项机能都与正常人无异。不好意思继续占用内部医院的资源,杨知乐打过招呼后连夜从病房里溜了。
又是一天上班日,劳模小杨同志再次提前上班时间半个小时站在了社安局的大门口,准备继续沿用早到办公室早补觉的作风。
刚一进入S级案件特查组办公室,他还迷迷瞪瞪的双眼就看见了坐在办公室最后的苏倾词。
苏倾词也立刻注意到了他,看过来时颊边的发丝跟着晃动,较短的侧发软软地贴在耳廓,较长的后发则随着抬头的动作被压在了毛呢西装外套上,黑色发丝搭着鸽灰色外衣,让苏组长看起来有一股十足的慵懒感,但那双眼睛又格外明亮,如同出鞘的利刃,教任何人都无法忽视其中冷冽的光芒。
不过利刃在落到杨知乐身上时化作了绵绵秋雨,只是有点无味的平淡,并不伤人。杨知乐就在这样疏朗的目光中向他问道:“组长,今天我们也要外出吗?”
不怪他突然这么问,只是苏倾词一般在办公室里不会穿着笨重的外套,社安局里可冷不到他,今天这样裹得严严实实的,必然又是要出门,杨知乐得提前探探是去哪,心里好有个底。
苏倾词站起身,罕见地对着这位卷毛组员笑了笑:“是我外出,你在这待着处理其他事情。那天晚上的事,干得不错。”他指的是杨知乐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居然还趁冷库外的他和黑袍客不注意偷带了一支索拉汀神经抑制素。
杨知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习惯了苏组长看谁都冷淡没个好脸色,第一次听见他夸人,还是夸自己,简直是心花怒放,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
直到苏倾词抓过搭在椅背上的浅米色围巾,一圈圈细细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杨知乐才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啊组长,你要去哪,怎么不带我们其他人?”
“去一个很可怕的地方,不想死就被跟着。”苏倾词说这句话时语气又恢复成了平时那样的淡漠,好像和听讲者之间隔着一条空悬的银河。
杨知乐的眼睛瞬间睁大,像一只迷失了方向的慌张小鹿,急于逃跑,他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压住了齿关条件反射的颤抖,磕磕巴巴地道:“我也、我也要去!”
宋执在杨知乐看不见的情况下,一只手揽过苏倾词的肩,跟没骨头一样也不好好站着,贴在苏倾词耳边道:“你这个胆小鬼组员还挺忠心,我看是个可塑之才。”
苏倾词假装扇风实则挥开宋执不安分的手,对杨知乐道:“说来这个地方和你一点还有渊源,目的地在岩城。”
“啊?啊,我家就在岩城!”杨知乐声调陡然拔高,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兴奋,“公派回家,组长,这次任务我一定得去。”
“那天晚上把你关进零下四十度冷库的黑袍客还记得吧?这趟任务要去找一个他们的小型基地,里面的‘黑袍客’可不止一个。
“想回家可以等休假,公派回家的代价太高了,搞不好你只能变成一捧灰回去了。”
苏倾词的话是对的,出于为这个空有一腔热血的胆小鬼考量,一个黑袍客都把他们两个控制得死死的,岩城基地里只会又更多这样的极恶之徒,那个时候他自保都困难,也不会再有注射一支麻醉剂就能救下这小组员的机会了。
杨知乐的语气依然坚定:“不,和组长一起出的任务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我相信这次也能逢凶化吉,更何况追查黑袍客本来就是我们特查组应该做的事!”
听完他这慷慨激昂的一句话,苏倾词和宋执都是一愣,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宋执道:“还挺正能量。”
苏倾词淡淡:“很有精气神。这次任务书里本来就有你,十分钟内收拾东西,社安局门口集合。”
苏倾词离开后的五分钟内杨知乐都只是呆呆地伫立在原地刚才的事几乎要让他的脑子转不过来弯。
其实苏组长本来就是在等他来上班吧,还演出一副绝对不会带他去的样子,逼他立那样的flag,呃呃呃好羞耻!
杨知乐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抓紧时间用剩下五分钟清点出一线任务时会用上的装备,一股脑地塞进自己的背包里。
*
岩城分局的局长姓郭,单名一个弘,据说之前不叫这个名字,是他入社安局后自己去改的。
从社安局特遣直升机上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毕竟霞城和岩城相距两千公里,是雁群扇动翅膀掠过十七个晨昏的距离。
苏倾词走出停机坪的时候还在想,为什么黑袍客要带着大量的药剂来到这么远对我地方,不如就在霞城周边城市进行中转更快速便捷。
可当他看到前来迎接的岩城分局专员时,一下就想通了个中原因。
停机坪外只有零零散散十数个专员,个个昂首挺胸,巍然屹立,人数不在多却在精,但这同样对于岩城这样一个盗匪横行的下行城市于事无补。
郭局长正对着他招手,苏倾词快走两步迎上前,伸手与之交握交握时沉声道:“辛苦了郭局长,S级案件特查组组长苏倾词奉命前来接手无面者案件。”
郭弘不爱走过场,迎完人握完手就一边领着苏倾词向分局内部赶一边跟苏倾词讲述目前的情况。
“昨天夜里,我局情报与侦查部门人员前往废弃石油工厂刺探无面者组织情况,原本一切正常,通讯设备却在十点十分左右被切断了,直到现在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我们担心……他遭遇了不测。”
苏倾词全程拧着眉头听完了郭弘的话,一个只身深入无面者基地的情报人员,不善拳脚功夫,落到黑袍客手上会被怎样对待,几乎是不用想就可以敲定的事。
苏倾词只能问:“他叫什么名字?”
“滕尘,我局最好的情报与侦查专员。”
苏倾词脚步一顿。
宋执一直旁听着这段对话,其他情况殷楷在昨晚打电话中断苏倾词和他的会谈时就已经交代清楚了,唯独这一个名字,被殷楷刻意隐去了。
好巧不巧,这个名字他听过,这个名字的主人他也见过,就在苏倾词家书架相片封存的时光里。
*
五年前,霞城社安局总局。
行为与分析部门原本静悄悄的办公室门被人莽莽撞撞地推开,这人不顾其他正在工作的专员诧异审视的目光,直直向办公室角落而去。
“这还是情报与侦查部门那个二愣子?一个月不请自来多少回了都?”
“八次,今天九号,一号那天殷部长和苏倾词两人都休假呢。”
“哈,那他可不是天天来,比任务下发都勤快。”
“真不知道他这种性格是怎么被招进社安局的,还是最注重私密的情报与侦查部门。”
角落里的殷楷和苏倾词正在就一个案件的部分细节进行辩论,为了不影响其他同事,两人声音都压得很低,许是棋逢对手的争论让两人都有些上头,根本没注意到他们那个莽撞的好朋友滕尘突然闪现在了办公室里。
“我真的受不了了!”滕尘拍桌在两个争得面红耳赤的人面前低喝一声。
苏倾词和殷楷对视一眼,齐刷刷扭头看每天都来振振有词抱怨自己受不了的好友。
“你们怎么不问我发什么了什么?”滕尘见两人都只是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却不开口,有些不满。
殷楷沉吟:“霞城东区那个任务许部长不同意交给你?”
苏倾词懒懒:“一起合作的同事又把报告丢给你写?”
“你们两个!这是我昨天和前天的问题,不是今天的问题!”
殷楷转了转眼珠:“呼吸急促,心率过快,整个社安局里唯一能让你有这样‘激动’反应的只有许部长。”
苏倾词敲了敲桌子:“嘴角紧绷,双手握拳,身体前倾,有谁冤枉你了?”
“我打赌是许部长看到那份写得毫无章法的行动报告后怒不可遏,把一起行动的同事都狠狠教育了一番,后来其他丢报告给你的同事内部又责怪你。”殷楷笑着叙述了自己的观点。
“殷部长,容我提醒一句,在我国境内赌博犯法。”苏倾词慢慢悠悠地打岔,“你不是刚从情报与侦查部门办公室出来的吧?情侦部的办公室里可没有能使你衣服下摆呈现大面积不规则波浪状褶皱的软沙发,去局长办公室找局长了?是之前说的调转到分局的事?你递调转申请,但是被许部长碰见了吧。”
滕尘目瞪口呆:“你把我的词都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讲的。”
殷楷扬眉鼓掌:“甘拜下风。”
苏倾词微微颔首受了他这掌声,又对滕尘道:“你可以用你的方式再叙述一遍,不过陈述时间不要超过三分钟,我和殷部长还有正事要聊。”
滕尘的脑袋都耷拉下来,靠在苏倾词肩膀上:“算了吧,我确实去交调转申请了,局长拉我谈心,还没谈完许部长就进来了,谁知道他会那个时候来。”
殷楷温声问道:“你申请调转去哪?我和倾词之前考察过给你推荐的蒙城分局和珲城分局都不错,相比霞城总局,那两个分局所在的城市都更需要情报与侦察专员,你能在那里得到很好的发展。”
“哦,我忘了你们两说的,我填的岩城。”
苏倾词和殷楷一齐惊讶:”岩城?!”
“啊,怎么了?”滕尘正在执着地用自己锋利的下巴攻击打压了自己宣泄**的苏倾词的肩部,对两位好友的反应很是纳闷。
苏倾词抿了抿嘴唇,给殷楷一个“你来解释”的眼神。
“岩城的情况比较复杂,可能不太适合你。”殷楷斟酌着用词说道。
“哎,这个我了解过,我看岩城缺人手,我也正想真的放开手脚做一点实事,我寻思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
殷楷冲苏倾词努努嘴表示“到你了”。
苏倾词抬手截断了滕尘对他肩膀的攻击,拍了拍他下巴,淡声道:“真想去就去,我相信你能适应的,在那里,你也能收获你应有的成长。”
殷楷:“?”
滕尘激动得热泪盈眶:“我就知道你们都会支持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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