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诚伸手一把将沈彦揽入怀中,说道;“不必,我们睡一起。”
那妇人脸色刷的一红,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妾身失礼了,楼上请。”
萧诚接过木牌和钥匙,满脸疑心地走上楼梯。
“你这脖子怎么这么容易僵硬?”萧诚一边上楼,一边捏着沈彦的后脖颈子,一边说道。
沈彦:“......”
硬你还捏?
烟笙坊的阁楼楼梯均以结实的松木砌成,踩着极稳当,每层楼梯都有一窗开向窗外的朔州夜景,登上五层时,甚至可以看见数里外的朝天街和熙和路,繁华至极。
一名引路的小厮哈着腰道:“公子,云祥阁,这烟笙坊的天字一号上房就是这里了。”
萧诚眯起了眼睛:“不是贰佰伍拾号厢房?”
那小厮接过木牌道:“没错,就是这间,只是前一段本坊来了一名云游四海的大诗人,说厢房没有名字,不及长安洛阳那般‘风流雅致’,所以就亲笔题字,这不,但是木牌还来不及改,二位公子放心住下就是。”
萧诚面无表情道:“知道了”,接着扔出一块碎银子给这小厮,那人接过后后脸不红地道:“二位公子阔绰,我祝二位公子马到成功,青云直上。”
看着那小厮走远,二人都有些疑虑。
住你一间房,怎么就沾上“青云直上”这四个字了?
萧诚推开门。
“不愧是天字一号厢房”,他轻声道,面上却不见悦色。
整间房四周贴着魏孝文帝革除弊政、睥睨天下,赐宴群臣的图景,木质地板上铺了一层颇有异域风情的氍毹,上面织有不知名的宫殿和神灵,整间屋子极大,占据了烟笙坊整个最上层大概八分之一的空间,家具、陈设都是雕花红木,里间雕花木床十分宽大,挤一挤甚至能睡下三个男人,锦被、屏风在灯火照应下都浮动着一层细腻的光华,大漆屏风上松石、白贝、金粉等物镶嵌了一副百宝瑞鹤图。
房间中央有一张大桌,竟然能一次宴请十多个人。
萧诚走到窗边,轻轻推开,半个朔州的夜景都尽收眼底。
“过来看看。”萧诚招呼道。
沈彦走到他身边,见朔州全城街市小箱皆有灯火店铺,道:“长安入夜之时只有东西二市还灯火通明,这朔州倒是没有这规矩。”
“这里是代国君臣被逼入四山合围处之前的都城所在,最开始名为云中郡城,因与草原各部及渤海、新罗等国通商而繁盛,既然是商贸立城,官府自然就不设宵禁,夜晚可是纸醉金迷的好时候。”
“那里,是什么?”沈彦指着好几座殿宇组合的建筑群说道。
萧诚迷离地看了一眼,说:“啊,那里,是朔州城最北端,朔州大都督府,现在是朔州节度使驻地。”
沈彦回忆起侍读官讲过的那些无聊知识,道:“这似乎不符合朔州地方的规制。”
萧诚:“噢,那是因为...”
突然,男人重踩在木质地板上的沉闷的脚步声传来,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下一秒,房间的门猛地一下被推开,一阵朔风席卷着一个穿着粉色百褶裙、戴着着面纱和斗笠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里。
沈彦皱着眉看了又看。
毕竟这么健壮的女人很少见。
萧诚却“噗”的一声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乐死老子了。”萧诚捧着肚子开怀大笑。
沈彦正不解,那人关上门坐下,摘下附着面纱的斗笠狠狠扔在地毯上,露出一张臊红发紫的脸。
竟然是今天熙和路上一直帮着他们说话的巡检大人,卫子湛,
“你他妈笑什么笑,啊?笑什么笑?”卫子湛恶狠狠地道。
萧诚抹掉眼角笑出的眼泪,憋着笑意道:“卫兄,我没想到你竟然有此种癖好。”
卫子湛那张硬朗的脸又是一红,解下罩在身上的女装兜头扔在萧诚脸上,露出底下的玄色暗纹翻领袍,腰间还别了一把折扇。
“我家周围都是韦家埋下的探子,要甩掉那帮人可不容易。”
萧诚摘下身上的女装,贱兮兮地做出一个“我懂”的表情:“不过你身上这大男人的汗味儿可不容易甩掉。”
“你变态?”卫子湛拿起扇子就要打上去,被萧诚一偏头躲过。
一番插科打诨过后,卫子湛看着沈彦,小声对萧诚道:“你这啥时候又多一弟弟?”
萧诚挑挑眉:“怎么,嫉妒了?”
卫子湛翻了个白眼:“是谁整天对人家姑娘说自己‘孑然一身,家中无人’博取同情的?”
沈彦眉头倏地一皱。
下一秒,萧诚伸手攀住他的肩膀拉向自己,说道:“跟我一样帅,不是我弟弟还能是谁?”
卫子湛看了看沈彦,又看了看萧诚,歪嘴笑着说道:“人家长得比你爷们儿多了。”
萧诚的笑容瞬间消失:“开玩笑,老子眼睛,眉毛,鼻子,哪里不够男人?”
卫子湛摸着下巴,望着沈彦道:“这倒也是,但是你弟弟,就是比你张扬,比你野,看着就不好惹。”
沈彦应声歪了歪头,眉毛一挑,表示疑惑。
“对对对,就是这个表情,帅的没边儿。”卫子湛点点头道。
雄性之间都有那么点竞争心理,萧诚下意识说道:“这小子也就是长得狂,在家里可是要给我洗衣服做饭的。”
卫子湛眼睛直了,望着沈彦道:“你哥哥压榨你啊?”
沈彦笑了笑,不言语。
卫子湛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家生仆的心情我懂,我上面也好几个哥哥,我快烦死他们了。这样吧,你叫我声哥,来我家,我保证好吃好喝对待你,我可比你哥哥有钱多了......”
萧诚伸手就把沈彦的眼睛和耳朵捂上:“光天化日你抢弟弟啊?”
卫子湛甩开折扇在胸前,说道:“什么叫抢,你有卖身契吗?”
萧诚单脚跨上桌子,指着卫子湛的鼻子道:“好啊你个卫兄,我还当你今天叫我来是为了今天的事情赔罪,没想到是看上我弟弟了?”
卫子湛一愣。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三人随即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片刻后,沈彦先开口道:“二位兄长,此处是否不宜久留?”
萧诚瞳孔瞬间放大:“你叫他兄长?”
卫子湛一乐:“诶不是,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争这个。”
萧诚想了想,说道:“他来这儿有一会儿了,若是真要对我们不利,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况且烟笙坊人多嘴杂,是各路人马互通有无之所在,要动手也不会选择把咱们约在这个地方。”
卫子湛思索道:“不错,不像是要对咱们动粗的样子。”
萧诚:“是谁递消息让你来的?”
卫子湛:“一个小孩儿。”
萧诚:“小男孩?”
卫子湛:“嗯,长得挺机灵的,趁我下值没人注意的时候丢给我个布兜。你也见过他?”
萧诚:“靠,我以为是你的小弟,还说什么他老大是‘朔州城天字一号大帅比’,我料定是你,还丢他银子了。”
卫子湛若有所思的“噢”了一声,道:“你暗恋我?”
萧诚猝不及防喷出一口茶叶水:“你这个狗比想的倒美啊。”
“也难怪你会想到我,这名号说的不正是老子我吗,啊哈哈哈哈...”卫子湛拿着折扇扇着风说道。
萧诚竖起大拇指:“朔州城天字一号逼王还差不多。”
眼见这俩人正事没说几句,净是一堆废话,沈彦叹了口气说道:“会不会是坊主把我们聚拢在这里?”
快打起来的两个人这才作罢,萧诚接着话茬道:“我们在坊外廊下见坊主提了一首诗。”
卫子湛的脸色瞬间严肃了起来:“什么诗?”
萧诚把那首诗当着卫子湛的脸默了一遍,接着说道:“这是辽天祚帝文妃萧瑟瑟的诗,知道的人不多,我续上了后半首。”
卫子湛“唉”了一声,说道:“你看看,惹事了吧,诗词不能乱写,写得好不如撕得好。”
沈彦:“那诗,在暗讽当今朝局。”
卫子湛饶有兴趣道:“怎么说?”
沈彦觉得这也不算什么皇室秘辛,直说道:“那坊主上半句写道:‘伊人来朝兮剑佩鸣,千骑侧目兮寂无声。养成猛虎兮嗟何及,祸尽黎庶兮罚不明。’依在下愚见,这‘伊人来朝’指的是韦贵妃临朝理政,‘千骑侧目’代指满朝文武作壁上观,‘养成猛虎’指的是韦贵妃的亲族,韦氏坐镇朔州为祸一方。”
卫子湛好奇道:“贵妃理政?”
沈彦点点头:“当今圣上迷信释教,不理政事。把朝廷分成好几块,喂给韦贵妃、宗室和宫里少数几个大珰,让他们狗咬狗,相互制衡,皇上则居中调和,大权在握。”接着他顿了顿,又望向萧诚道:“这都是他的话。”
卫子湛挠挠头道:“他就喜欢瞎研究这些东西,小时候在书院,我们都读论语、礼记,他非让我给他找什么左转、公羊传,还说看什么竹书纪年,我在藏书阁翻了好久也没找着......”
萧诚嗑着瓜子道:“你不挺乐意的吗,给我办事那是你的荣幸!”
卫子湛点着头道:“啊对对对,我堂堂前任朔州都督的公子,就喜欢被你一个旁听生呼来喝去。”
沈彦眯着眼睛道:“你们从小就认识?”
萧诚:“那可不。”
卫子湛勾起唇角,故作暧昧地说道:
“是啊,青梅竹马,我可稀罕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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