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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往事(二十)

“主君,娄烦关口来报,杨子吟已携阔克泰汗出关,如您所料,是三娘子签发的文书。”被唤作“禄大人”的内侍官缓缓道,依旧是一张毕恭毕敬的笑脸。

此处是一露天汤泉,韦政此刻正闭目凝神,□□地泡在汤里,两侧各侍立着四名竖着双髻、身着淡粉色襦裙的侍女。

“她在何处?”他轻声道,没有睁开眼睛,,眉间是一道极深的悬针印,松弛的眼皮略微耷拉下来,任谁看都是一张思虑极重的脸。

禄大人眼角笑开了花:“奴才已经把三娘子带来了,已经在殿外侯了两个时辰”

恰到好处的体察上意,韦政的心绪被抚平了几分。

“传。”他轻道,依旧如同坐禅入定。

地板上传来一阵不急不缓、极轻的脚步声。

“爹,女儿前来问安。”一个低沉却不失凌厉的女声道。

韦政好似有些诧异,抬了抬耷拉着的眼皮,却也不看她,只给她一个精悍的后背。

见对方默不作声,安昭华维持着跪姿的姿势。

那汤泉所在离着地板足有一尺,韦政高坐泉重,披散着头发,仿若池中里的什么神怪,让人心里发毛。

时间停滞,水气氤氲而起,形若香火缭绕而上。

过了好一阵子,韦政抬手示意。

两侧侍女缓缓放下手中的托盘后离去,她们训练有素,脚步极轻,踏在楠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仿若绢帛折就的死物。

“谁是你爹?”韦政缓缓道,语气平缓,可嗓音浑厚,气势足以笼盖四野,在场之人无不新生胆寒。

禄骨力伺候韦政这么多年,最佩服这位主子的一点,就是“威压”。

天生的威压,只要他想,站在那里,哪怕是一句话都不说,也能慑人心魄,令人胆寒。

安昭华垂下头,在地板上磕了个脆生生的头。

韦政的眼皮睁开一条缝,靠在汤泉边充做围挡的枕石上,十分放松。

禄骨力侍立在后,陪笑道:“三娘子办事向来无缺,偶有疏失也是难免的。阔克泰可汗,是咱家王爷的贵客,在突厥各部尚有余威,就是复位不成,凭咱们河东的势力,也足以保他在漠南立足,届时弹压突厥,屏藩我主,岂不大有用处?三娘子,您何必...”

“禄大人。”韦政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原本是府内府外对他的尊称,韦政第一次这么叫他,语气没有变化,但是包含阴阳讥讽之意。

“本王的家,给你来当可好?”

禄骨力跪倒在地,磕头道:“臣失言。”

韦政不再理他,依旧只给二人一个背影。

“朝廷给你封了什么官?”

安昭华抬起头,凛然道:“女儿无官无爵。”

“你废了我的棋子,向朝廷卖了个大好。你放心,贵妃那个婊子我从小看着长大,不是个忘事的,往后的内廷中枢,有你一个位置。”韦政本就洪亮的音色撞击在水面上,声若洪钟。

安昭华瞳孔骤缩,脸上骤然闪现一副般若鬼面。

“内廷?如何比得上突厥可贺敦?”说罢,她咯咯咯笑了起来。

韦政嫌恶地皱了皱眉。

“是你眼皮子太浅!阔克泰对我韦氏大业颇有益处,你若配合,他现在定已复位。可贺敦能参决政事,你若有本事,到时候突厥就是你的。”

安昭华收了笑,抬起头直视韦政的背影。

“是我的,还是爹的?”

你们男人姓氏的荣耀与我何干?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有权力拿我的身体去做交易?凭什么自作主张,把这样恶心的事强加在我身上?

想起那夜的耻辱和伤痕,两行清泪从她面颊滑落。

“你怨恨你爹?”韦政睁开眼睛,从汤泉中站起身说道。

他背对着安昭华,裸露着军旅生涯赋予的精悍肌肉,高大的身体遮了烛光,他的背影被拉伸至无限,仿若从硫磺地狱的裂缝中析出的恶魔。

“宗法上,老子是爹,爹说了算。礼法上,本王是君,你是臣,河东道内,本王一言九鼎。你只需听话即可。”

禄骨力拿了托盘上的巾帕给韦政擦身,双目望向安昭华,摇了摇头。

安昭华顿时泄气。

她跪在地上,定了定神说道:“阔克泰侮辱女儿身体,女儿加倍奉还,现下饶他一命,已是宽仁至极。”

韦政嫌慢,自己把巾帕夺过来胡乱在身上摩挲了几下,走到一盘的落地铜镜边张开双臂,由着禄骨力给他披上杏黄锦袍,

“干大事的人,不要拘于一时。”他道。

那副鬼相又一次在安昭华脸上一闪而过。

禄骨力取来干爽的软底鞋替韦政换上,似闲话家常一般道:“阔克泰就是留着,也是废物了,做不成事的。依奴才看,三娘子以主君的名义把阔克泰移交朝廷,既顶了杀钦差的罪名,又给了朝廷一个台阶,朝廷和我河东尚可以体面。”

韦政不语,禄骨力给安昭华使了个眼色。

安昭华依旧垂首跪着:“女儿知晓父王为女儿的打算,不敢怨恨。只是眼下朝廷气数尚存,远非逐鹿中原之机,我河东若南下开罪于朝廷,朔方与江南诸道必作壁上观,渔翁得利,最后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爹,此儿臣肺腑之言,还望父王斟酌。”

韦政系上玉带,沉默片刻,缓缓吐出四个字。

“首鼠两端。”

安昭华顿感头皮发麻,她一咬牙,起身抱住韦政的双腿。

“背主求荣者,世人唾骂。卖父求荣者,人神共愤。儿臣和父王血脉相连,朝廷如何能信任女儿?唐时,则天皇帝血洗宗室,范阳郡王李霭为保荣华出卖兄父,当世所不齿,他苟且偷生不过数月,即被则天皇帝另寻他由处死。当今朝廷,女主临朝,内廷上至贵妃下至女官,无人不效法则天皇帝,儿臣若背弃父王,他日也定然身首异处,不得好死,此道理女儿如何不知?父王,爹,您是儿女的天,我们荣辱与共,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说到此处,她已是痛哭流涕,满脸泪水,突然拔出佩刀横在自己的脖颈上,硬生生喇出一道血痕。

“爹,您如果不信女儿,那名天下之大,女儿已无栖身之所,请您现在就把女儿杀了吧。”她噙着泪水,双目血丝通红,汗珠和泪水混着鼻涕,顺着嘴角流向脖颈上的红痕。

韦政对着那面一人高的铜镜,任由禄骨力灵巧地给自己整理衣饰,仿若周遭全然无声。

禄骨力虽然穿着官袍,可毕竟是内侍出身,侍奉主子日常起居是从小训练的基本功,此刻他敏锐地察觉到韦政额角微微渗出的汗液,便从旁边的铜鉴中取出了一盅冰镇的荔枝玫瑰饮。

那盅盖透了条缝,从中沁出清凉的香气,还混着一丝酒味。

韦政一口饮下。

“死容易,好好活着难。”韦政一边叹气一边道:“你心向着你姑母,到底是因为爹薄待了你们母女两个啊。”

安昭华嘴唇翕动:“女儿不敢。”

“你向着你姑母,你姑母也向着你。毕竟我也只是‘蒙贵妃荫蔽,才得了个保境安民差事’,说好听点是节度使,河东郡王,说穿了就是个看门的,而贵妃娘娘前年斗倒了关山王,圣人又不理俗务,眼下她以皇帝的名义临朝理政,和武后也没什么分别。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停顿片刻,望向安昭华,突然换了个笑眯眯的表情。

“我女儿是俊杰。”

安昭华横在脖子上那把刀不由得开始颤抖,刀刃沁出血珠。

一股恶寒透过脊背,她直觉得心尖都在打颤。

“你那几个兄弟,韦仁是个窝囊废,韦义是个胸无点墨的莽夫,老三老四不堪大用,不是下跪求饶,就是撕破脸皮,当真一群蠢材,我韦政纵横河东十余载,怎么生的儿子都他娘的是傻逼。”

韦政说罢,走到安昭华旁边,俯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去找你姑母吧。”

无形的恐惧如一只大手,紧紧掐住了安昭华的咽喉。

她的瞳孔颤抖着,脑子里把韦府私牢里的刑具都过了一遍,飞快地转身扯住韦政的衣袂。

“父王,儿臣若委身贵妃,也不过是个内廷女官。而留在爹身边,有朝一日,女儿就是这天下的镇国长公主。”

......

迦叶奴臊红着脸,双目圆整,结结巴巴道:“可汗......我暗恋...他...怎么可能...萧公子他是男的...”

明策可汗摸着迦叶奴头顶上的辫发,大笑着把他推到身后。

萧诚:“......”

无语凝噎。

他勒缰停下,不料他一停下,明策可汗也跟着勒马。

萧诚向明策可汗行了一记叉手礼,道:“就此别过。”

明策可汗顿生不悦,脸当时就阴沉下来。

“这么着急走?”

萧诚依然是春风拂面,侃侃道:“我一介布衣黔首,你乃一国之君,我们本不应该有任何交集。”

明策可汗低眉,终于问出了那个他思虑已久的问题。

“你可曾娶亲?”

萧诚抬了抬眉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问这个干什么?”

明策眯起了眼睛,舌尖抵了抵上膛。

“有还是没有?”

萧诚挠了挠后脑勺:“还没有。”

那种贱兮兮的笑又爬上了明策可汗的嘴角,不过随即又被压了下来。

明策:“二十还不娶妻?”

萧诚敏锐地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坏笑,直觉着这问题不太友善。不过的确,大周男子娶亲大多在十六七岁,大户人家甚至更早,二十还不娶妻的确不多,对方兴许只是好奇,并无他意。

他思索片刻,扯了扯嘴角,回答道:“的确不曾,有劳可汗垂询。”

明策可汗话锋一转,又道:“也没有官职在身?”

萧诚:“......”

明策:“家中可有良田千顷,广厦万间?”

萧诚咂摸出他话里的贬义,拱手淡然道:“萧某孑然一身,家徒四壁,只一升斗小民而,比不得可汗陛下宫帐里姬妾成群、金银盈门。就此别过。”

说罢勒缰绳就要走,突然想起他□□这匹马还是明策可汗的坐骑。

“这马还你,不过朔州太远,我走不回去...”

明策真托腮看他:“谁允许你走了?”

萧诚眼下也不顾他面子了,嗤笑一声道:“我若不走,留着给你打趣不成?”

明策:“我突厥军政要务繁杂,寡人在龙城设了个枢密院,统筹事务,眼下还缺个副使的缺...”

他停顿片刻,扬了扬手中的马鞭,冲着萧诚抬抬下巴道:“萧公子可有意顶上?”

萧诚怔了一怔。

本以为只是羞辱他,没想到是要给他授官?

还是这么大的官。

这也太不拘一格用人才了。

而且听着这位可汗的口风,是要他参与突厥的中枢机要。

开玩笑的吧?

“可汗玩笑了,萧某位卑言轻,不值得可汗戏弄。”

明策可汗撤下脸上的笑意,目光炯炯,但微微蹙眉,显得有些不耐烦:“萧公子是觉得寡人说话是放屁?”

这话说的很重,直接给他扣了一顶帽子,萧诚毕竟年轻,下意识反驳道:“萧某不敢。”

明策可汗就这刚刚释放的威压,接着道:“你们中原皇帝讲,君无戏言,寡人亦当如此。”

萧诚也换了一副神色。

“多谢可汗美意,萧某无才无德,难堪大任。”说罢,他拱手一礼。萧诚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面对福祸未知之事,一般情况下他懒得掺和。

明策不喜欢他冲着自己行礼,他甚至愿意萧诚对着自己放肆一点。可每至人前,萧诚顾及他可汗的尊位,对他都是毕恭毕敬。

他的一言一行,都在试图把自己往远了推。

明策眯起眼睛,唇角残存几分笑意,手中挥舞的那捆马鞭却停顿了下来。

“萧公子,枢密院乃我突厥重器,我突厥地跨千里,藩国林立,多少能人志士削尖了脑袋都钻不进来,可汗开口就授你副使,你可知正使乃可汗亲任!你可真不识抬举!”迦叶奴义愤道。

他如此气恼,实是因为自己作为可汗身边少数几个懂中原文字的近侍,都不得机会进入枢密院,哪怕是做一个小小的书令使,而可汗直接就纳萧诚为枢密副使。

难不成以要把国政都交由这样一个外族人吗?

面对这样一番指责,萧诚不显一丝慌乱,本就板正的背挺的更直了。

他目光炯炯,正色道:“萧某并非‘不识抬举’,是不需人抬举。”

接着他,顿了顿,又道:“突厥兵强马壮,地阔千里,得可汗青睐,能某个一官半职,若换了任何一男子,当真是撞了大运,可我萧某就偏偏不喜这些。”

迦叶奴有些费解,高官厚禄,美女成群,哪个男人不爱?

旁边一位懂中原话的突厥军士讥讽道:“萧公子真是清高,我们这些寻常男人比起人家来真俗气,这不,咱们求也求不来的,白给人家人家还不要呢。”

这位军士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明策可汗的眼神吓得噤声不语。

萧诚也不看那讥讽之人,只自顾自道:

“高爵厚禄哪个不爱?萧某也是个食人间烟火的凡人,可锦绣前程,也可以是龙潭虎穴,执宰一国,既是万人之上,也是众矢之的。身处高位者,既要防人,也要害人。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可此乃百姓之道德,非政客之道德。人心似水,民动如烟。很多事,防不胜防。为政者,若不能铲除异己,威慑天下,定然日日被刁难寻衅,后患无穷。萧某没有霹雳手段,也无脚踩众人、快意恩仇之心,此生只图个衣食无忧,逍遥自在。可汗乃新王,锐意进取,革除弊政,欲意结实英豪,可萧某...。”

他颇为自嘲地笑了笑,就这两分笑意说道:“实在算不上什么英豪,萧某心慈手软,优柔寡决,真要是入了可汗的王帐,怕是会误了军国大事。可汗青睐萧某,定是认可萧某的想法,那么,就请可汗再次采纳萧某的谏言吧。”

说罢,他再次向可汗行了一记叉手礼。

迦叶奴听在耳里,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真他娘的能说啊。

学的都是四书五经,都长着同样一张嘴,怎么人家就能口若悬河?

心慈手软,优柔寡决?什么都比不上一个“一日三省”,他侍奉可汗身侧,知道明策可汗最青睐的就是懂得“省己察过,改之不怠”这个道理的人。

这是辞让?这他娘的分明就是钓饵!

他望向明策可汗,果然,明策本来不悦的眼神闪出了几分欣赏。

“萧公子喜欢什么?”他笑着道,接着开始玩手里的马鞭。

萧诚放下行礼的双手,挺直腰杆,对这个问题有些诧异。

他疑惑道:“可汗您问我喜欢什么?”

明策可汗冲着他挑了挑下巴:“你先前说,不喜寡人给你一官半职,所以寡人现在问你,你喜欢什么?”

萧诚皱了皱眉,感觉这句话让他摸不透。

按他的想法,明策可汗想征召他入汗廷,应当是觉着他又那么一点学识,还有就是觉着能和他聊得来,总而言之,想把他放在自己阁中。

所以萧诚明白,看似授予官职是对他的赏赐,实际上是为了明策可汗自己的大业,毕竟什么枢密副使,哪怕是突厥的宰相,也不过是明策可汗予取予夺的棋子。

可他既然表示了不要官职,不参政事,明策可汗却还是问他要什么。

明策索求的是什么?

自己又能提供什么?

难不成,是男人本身的好胜心?自己拒绝了可汗的征召,以至于可汗想用金银珠宝引诱他回到王庭,让自己感恩戴德?主动帮他参谋政事?

可自己又能做什么?

这次险些让突厥背上屠杀牛千卫的嫌疑,也有自己抖机灵的因素...恐怕到时候自己说的不对付了还得背锅,到时候人生地不熟的,连个替自己收尸的人都没有。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还是安生回老家吧...

......

明策可汗望着萧诚一会儿皱一会儿舒的眉毛,感觉有点好玩。

他轻勒缰绳,策马上前了两步,想贴近看看。

萧诚感道一阵炙热的气息朝自己袭来,他猛然抬头,正巧对上明策可汗那双灰蓝玻璃一样的眼睛。

因贴的近,萧诚可以感到对方呼吸间的雄性气息喷在自己脸上。

痒了吧唧的。

“萧某...眼下什么都不缺,此番辅佐,实是为了报答可汗火中相救之恩,并非为了谋求官职爵禄...”

他说到一半,抬眼望向明策,后者的瞳孔似万年冰川下的幽蓝湖水,深不见底。

萧诚挠了挠脸颊,感觉又有点微妙。

他清清嗓子,旋身指向北方:“此处沿着官道疾驰而行,不出一日,即可到达雁门,可汗英武不凡,萧某此生难忘,今后若还有缘,欢迎来萧某家里坐坐,旁的没有,酒肉还是管够,哈哈哈...”

明策可汗抱臂不语,光洁无纹的薄唇依旧向上勾起,散发出掌控全局的气场。

没人回应,萧诚觉着有点尴尬,便叹了口气,策马转身,有回头朝着大家伙儿挥了挥手,自顾自走了。

明策可汗望着萧诚从面前一个大活人,变成了远处上下颤抖的豆大黑影,无奈地笑了笑。

“去,把那小子给我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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