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初春的气温还是有些凉了,对于浅羽保来说。
带着些许冷意的微风吹过发梢,在一片发丝的翻飞中,他缩了缩脖颈,试图把脸埋进衣领中。
他微垂着眼,站在校门口等待他未来同期的到来,与他的班主任兼监护人先生,夜蛾正道一起。
夜蛾先生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好人,在他们俩第一次见面时便主动揽去照顾他的任务,即使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渊源。
但他不得不承认的是,有幸被夜蛾先生照料的那段时间里,是他少有的,比较舒服的时候。
至少与以前相比,轻松多了。
02.
少年是被他“捡”回来的。
那日,高耸的居民楼化为一片废墟,横尸遍野。耀眼的火光不服输地冲向天际,而后又被〖帐〗毫不留情地拦下,让人毫不怀疑,如果没有〖帐〗的话,这里将会演变为何等的景象。
那片熊熊燃烧的烈火或许会向上簇着,将蔚蓝色的天边撕开一条火红的裂缝来。
宛若毒蛇般吐露着蛇信子,舔舐着周围的墙壁,火势缓缓朝着周围蔓延,这片小区将会被一口吞下,而后覆灭。
幸好有〖帐〗。
火势不曾漫延。
咒灵无法离开。
然而有〖帐〗。
被困的人员无法逃脱。
他们只能在〖帐〗中,可怜地接受自己的命运——被咒灵杀死,或是被火烧死。
于是燃烧产生的浓烟顺着气管爬进心脏,占据了心绪,他们徒睁着空茫的眼睛,迎接了死亡。
一〖帐〗之隔,人间,炼狱。
03.
夜蛾正道是在一处残破的角落里发现少年的。
周围遍布着惨不忍睹的尸体,它们扭曲着,面目全非。
浓郁的死亡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着。
混乱中心的少年柔顺的黑发被血液浸湿,就连苍白的脸上都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一双水墨色的眼睛睁得极大,像是一个处于应激状态中的小动物。
他的目光划过少年苍白的面,平直的嘴,以及……那双水墨色的眼眸。
那双眼睛是那样的空洞而又茫然,像一抹破碎的精神,一个即将死去的灵魂。
但是夜蛾正道分明从他的眼底看见了微不可察的惊惧。
是了,这个巨变对于他这样一个16、7岁的少年来说还是有些过于而惨烈又可怖了。
‘这或许会成为他的噩梦。’
夜蛾正道想。
一辈子的噩梦。
04.
然而再怎样的不幸都要为正事让步,正如〖必须让理性战胜感性〗一般,虽然艰苦,但仍忍耐。
再忍忍吧,为了看不见的未来,为了不知是否存在的明天。
那便再忍忍吧,为了那千万分之一的可能。
再忍忍吧。
没准,那一天就到了呢?
真的会有那一天吗?
05.
任务现场的情况虽然惨烈,但是——
‘没有发现咒灵的痕迹,甚至没有看到咒术残秽。’
‘〖窗〗那边没有消息,辅助监督也没有反应,所以咒灵不可能离开。’
任务里明确提到,被困人员里没有咒术师,他们都只是普通人。
那只能是——
‘于危难之际激发的……新术式吗?’
他心下叹了口气。
普通人在危及性命时能看到咒灵,于危难关头迅速领悟术式的咒术师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在平民术师那里挺常见的。
然而。
‘消除?转移?还是别的什么?’
‘但不管是哪一种,他的术式都过于特殊,足以让上层忌惮。’
少年的术式一旦被上层知晓,必然会引起极大的影响。
他的结局便只剩下了,被人利用至死,亦或是被处以死刑。
然而不论是哪种都是夜蛾正道不愿意看到的。
但他只是个普通的一级术师,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一个普通的老师。
他根本无法在高层手下保下他。
但他是个老师。
他的责任,他的人格都在诉说着,他不能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隐瞒。
在一切秘密爆发之前,尽量教导少年成长,至少让他拥有一个勉强能够自保的底牌。
而不是毫无意义的成为一个消耗品。
‘快点成长起来吧。’
他想。
‘我护不了你太久。’
06.
夜蛾正道在少年的面前蹲下,墨镜后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他。
他说。
“我叫夜蛾正道,是个老师。”
“你愿意来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学习咒术吗?”
“咒术……?”
少年空茫地睁大了眼睛,水墨色的眼眸睁得圆润润的,像是被雨水洗净的玻璃珠子般透亮,却又软软的,像个果冻般轻颤。
于是他向少年解释了一遍,有关咒术,有关咒灵,有关咒术界。
连带着咒术师的高危与高层的腐朽也一并隐秘地告知了少年。
他想,这是有必要的。
即使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但至少,他会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处境。
他会定下属于自己的目标,并且前进。
而不是在他人的安排下,无知地走向死亡。
07.
少年很慢地眨了下眼睛。
“有什么好处吗?”
夜蛾正道怔愣了一瞬,回道。
“成为咒术师的五大困苦。”
“一,你要做好随时都有可能牺牲的准备。你在进步的同时,咒灵也会在进化,但你不总是能好运的祓除它们,而你的敌人是多样的,你甚至无法分辨,谁会伤害你,即使你们的阵营可能相同。”
“二,你必须接受你身边亲友的死亡。咒术师的死亡率与常人相比,是难以计算的倍数,即使咒术师稀少,但每时每刻,都有可能有一个咒术师正在死亡,死亡可以是一个持续性的多次。你无法保证,每一次的分离是否都能重聚,因为你甚至无法保证你能否看见明天的太阳。”
“三,你要坚定你的意志。咒术界的内部有序而又混乱,里面掺杂了太多的东西,而不是纯粹的只是〖祓除咒灵〗,有时你不得不对人类下手,即使对方是作恶多端的诅咒师。但你要克制,要忍耐,别让情绪左右了自己的行为,有些路一旦踏出去了,便无法回头了。”
“四,你要学会适时的放下一些东西,你的一生都将奉献给咒术界,这是每个咒术师的责任。”
“五,也是最困苦的一点,你的所作所为都将无法被常人所理解,你的一生都会被那层束缚困住。”
“〖咒术师都是疯子〗,这句话是真的。”
他诉说着,墨镜后的眼睛坚毅而又困苦。
“但我唯一要警示你的,只有——”
“别让生命在你的手上变得轻贱。”
燃烧的火焰终于熄灭,周围终于恢复了平静。
少年眼眸轻抬,轻声说道。
“我明白了……老师。”
08.
夜蛾正道墨镜下的眼睛状似不经意地瞥
了浅羽保一眼。
少年的头发有段时间没剪了,蓬松的黑色短发长长了,卷曲的发尾攀在少年的脖颈上,有些过长的刘海盖过了他的眉毛,软软地搭在他半阖的眼前。
他的皮肤很白,但不至于之前那样的苍白,至少看起来健康多了。然而这让少年眼底的乌青衬得愈发明显。
他的目光在眼下的那抹青黑上停留了片刻,而后又不着痕迹地撇开。
‘还是没睡好吗?’
两人目前的关系不冷不淡,维持在一个客气而又疏离的状态,夜蛾正道心下知晓骤然发生变故的少年心底的敏感,为了不让他感到不适,故而从不主动提及少年的**。
但是……
还没有从那场噩耗中缓过来吗?
还沉溺于那片残忍的痛苦中吗?
09.
等待同期到来的时间并不长,很快便有两个人来了。
他们当中的一人是个绑着丸子头,眯眯眼的男生。
另一个则是棕发棕眸的女生。
女生卡点整时到,不早不晚。男生来得稍晚些,但也不算迟到。
然而浅羽保记得夜蛾先生先前说过,他有三个同期,也就是说,有一个人迟到了。
他听着眼前两人的自我介绍,淡淡地想道。
‘迟到的那个,就是夜蛾先生说的,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的……〖六眼〗?’
‘奇怪的名词。’
于是他在两人自我介绍完后,不咸不淡地跟了一句。
“浅羽保,保护的保。”
10.
那个叫夏油杰的男生或许是个自来熟,又或许是觉得同性更好说话,有共同话题,还是什么的。在于夜蛾先生和家人小姐打过招呼后,便来朝他搭话了。
“浅羽同学是没休息好吗?黑眼圈有点重呢。”
这一句话把其他几个人的视线也集中过来了,显然,他们也早就注意到了,只是苦于没有一个契机。
他藏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缩了缩,甚至不明显的颤了颤。
于是他捏了捏发颤的指尖,浅色的唇瓣微抿。
“这已经不是有点,而是‘看上去快猝死’的程度吧?”
这话说得话糙理不糙,毕竟就他这样的,往那一站,谁还分得清他跟熊猫啊。
“问题不大,我的睡眠质量一直都很稳定。”
“稳定?”夏油杰挑了挑眉。
“差得稳定。”
看上去甚至有几分骄傲的样子。??
“稳定到什么程度?”家入硝子微微蹙眉。
他浅笑了下,一副笃定的语气道。
“差不多一个小时醒一次吧。”
11.
那个印象仅存于夜蛾先生口述中的〖六眼〗迟到的时间有点久,但是没关系,他向来擅长等待。
在两个同期的交谈声中,他的目光虚虚得看着前方的一点。
那些封存的记忆一点一点被拆开。
于是他又开始“做梦”了。
12.
自杀成功后又复活了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当事人浅羽保表示这很难评。
是的,浅羽保已经死过一次了。
或者说,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很难描述当时的感觉。
逐渐消散的意识飘散于天际,他只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轻,没有什么实感。
但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他隐隐感到有一股引力在拉扯着他,就像是掐着他的脖颈一般,死死地按着他,将他往下拽。
于是他向下坠。
周遭的声音杂乱而又刺耳,迷糊的大脑像是被水泥灌溉了一般,闷涩得难以转动。
他迷茫地睁开了眼,入目的确是一片血色,满地的残骸,浓郁到熏人的腥味。
‘这是……地狱吗?’
他空茫地睁着眼睛,却发现视野里渐渐汇聚出一道诡异而又丑陋的身影。
他缓缓睁大了眼睛。
下一刻,像是发现了他这个幸存者的存在一般,那个长相奇怪的生物朝他扑来。
不祥的气息缠绕着它,无数扭曲的复眼里倒映着他的面容。
他在其中看到了——
恐惧。
他下意识抬手想要挡住这份攻击,如以前他曾做过的那样。
只是这次,他成功了。
强劲的狂风吹打着他的脸颊,伴随着一阵凄厉的尖叫,混杂着人类与野兽的悲鸣声,周围渐渐安静下来了,徒留一道轻浅的呼吸声,与火焰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平静。
然而。
在怪物消失的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一并响起了刺耳的嘶吼声。
像是有无数个人在他耳边尖锐地咒骂着,然后又顺着他的耳廓爬进他的大脑,占据了他的脑海。
他听到了——
『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我从早上五点多起来忙到现在还要过来处理你的破事,你以为我很闲吗?!要一直围着你转,就不能少给我惹麻烦吗?!』
『你的条件可比我好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你到底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等等的,诸如此类的话语。
那些咒骂声此起彼伏,不曾间断,最后混杂成一道道毫无意义的嘶吼声,如同刚才的那个怪物发出的尖叫声一样。
‘真是够了。’
他想。
他面无表情地把这些声音一点一点压下,压进脑海深处,不让它泄露出来。
这些话他已经听得够多了。
他想。
他可听过,比这还要恶毒的话语啊。
13.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活着。
就像他不了解,他为什么会日语一样。
明明他不是日本人,明明他根本就不会日语。
但他就是会,就像是这个身体的本能反应一般,他听懂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大叔说的那些离谱又合理的话,他甚至能毫不费力的跟他沟通。
于是他明白过来,这不是他的身体。
这是属于那位〖浅羽保〗的身体。
那么〖浅羽保〗去哪了呢?
是被那个称为〖咒灵〗的怪物杀死了?还是被他这个孤魂野鬼占据了身体,而被迫离开了?
然而不管是哪一种可能,这都无法否认,他是个阴险的小偷。
他卑劣地偷走了他人的身躯,享受着属于他人的一切。
明明是他自己抛弃了属于自己的财富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去掠夺他人的珍宝呢?
他想。
‘我该拿什么来挽回你,浅羽保?’
自杀的人是该去地狱赎罪的。
‘我该怎样才能赎下我的罪过?’
然而那是徒劳。
他每一次的午夜梦回,每一次的动作,每一次的呼吸,都是在犯下更深的罪过。
他想。
或许这里才是地狱吧。
一个独属于他的地狱。
他的精神在不断死亡,自杀,他杀,意外。
然后他又活下来了。
有的时候死亡可以是个持续性的动词。
他正在死。
他还活着。
但他早已死去。
14.
“咒术师都是疯子。”
夜蛾正道的话语还萦绕在他的耳畔。
如此真诚,毫不隐瞒的话语,有多久没听到了呢?
想不起来了。
时间久远得让他的眼睛有点发酸。
他想,没必要为了这种诚恳的态度而葬送自己的未来。
一个死过一次的人,会更爱惜自己的性命才是。
但是他是自杀。
于是他道。
“我明白了……老师。”
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疯子就应该和疯子永远待在一起。
他想。
他的未来,是不是稍微的有些希望了呢?
或许,他会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或许,他会找到活下去的意义。
但这些都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如今的他……
他的心里,稍微有那么点期待了。
他的……未来。
他还有未来吗?
15.
“那么正式认识一下吧,我叫夜蛾正道,你未来的老师兼监护人。”
几乎是下意识一般,他吐露出了那句话语。
“我叫浅羽保,保护的保。”
“……”
于是他轻轻地勾起了一抹微笑,上扬的嘴角,微弯的眼眸,一个堪称乖巧的笑容出
现了。
然而。
他像一个小丑。
他想。
他这样一个偷窃他人东西的人是怎么有脸顶替别人活下去的呢?
他想不明白。
他为什么活着。
16.
“你的术式是什么?”
他眨了眨眼道。
“大概是……〖吞噬〗吧。”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被他压制的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松动了,熟悉的咒骂声似乎又席卷了他的脑海。
但他只是面不改色地笑着。
怪物没有消失,只是被他吞噬了而已。
他想。
他现在也是个怪物了。
区别只是他还披着一层人皮。
但他想,其实也没差,这层人皮或许很快就会被扒下来吧。
届时,他这个小丑就该退场了。
于是他的嘴角又向上扬了扬。
他看起来是笑得那样开心,以至于无人发觉底部的暗潮涌动。
他微笑着。
诅咒,也不过如此。
密闭的〖帐〗终于褪去,他得以窥见天日。
苍白的面色被暖阳照得发暖,似乎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但是啊,那双水墨色的眼眸即使是被阳光照射着,也仍是那样的冰冷。
有没有人,能救救他?
17.
于是,他又醒了,于夜半时分。
失踪人口回归!
努力复健ing.
在学校写得我好想似,回来拿手机码了就是不一样(乐)
昨晚码了五千多字结果被吞了(痛哭流涕),早上爬起来重新写,写得没昨晚好了,我也是完蛋了(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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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全员存活的救济向,大家都给我活下来啊!
与原作不符的地方就当做是私设好了,OOC致歉
鱼宝的名字叫Awahatamori,叫他mori就好啦ww
mori是个很容易内耗emo的高敏感宝宝,虽然看起来阴暗了点,其实还是挺可爱的()
#lof同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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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溺毙于绵长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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