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掌门心怀大义，安抚过长老，还不忘从饭堂寻些点心拿去宽慰花音。今日当值烧饭的是摩云峰弟子，对人的关怀倍至可谓是师门传承，左一块酥饼右一块花糕，把食盒塞的满满当当。
后山地方大，花音自己挑了个环水的地方搭了竹屋，取名“花家寨”。林欢澄才进门，就见音姑娘大剌剌躺在床上，是有些丧气的模样。
林欢澄端坐在桌边，把点心一样一样摆放整齐： “拌嘴赢了觉得高处不胜寒？”
音姑娘仍旧懒懒的： “不是啊。我话本子写到一半，写不出了。”
林欢澄便奇了： “这次写什么故事？”
音姑娘一骨碌爬起来，跟着一起摆弄那些糕点：“我这回写的是一男一女，打小就相识，就‘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那种。然后啊，还没来得及表明心意，男的就远赴他乡赶考去了，十年苦读终于高中榜首，衣锦还乡，打算来上一出凤求凰……我正写到这女子赴约而来，就写不下去了。”
林欢澄便道：“听着新奇，怎么就写不下去了？”
花音抓抓脑袋：“难就难在表明心意啊……你想，这女子虽然不曾有心上人，可对这男子的心思也全然不知，难道凭着男子一腔热诚就要感动不已然后欢天喜地的答应不成？”
“其实……”林欢澄徐徐道，“换做你，会愿意见一个许久不见且心头从不惦念的故人？既写了赴约，就顺着说这女子也记挂多时，你不是最擅写女子情思？”
音姑娘凤眼一弯，笑道：“是哦……”正欲往下说，只听一声轻响，一只隐隐泛光的纸鹤落在桌上，纸鹤左翅上写个“苏”字。
江北清灵派掌门苏远山，正是林欢澄祖父。
林欢澄指尖一点纸鹤，就听一个威严男声：“七娘，听音即回。上次提到五柳镇一事，准备的如何？”
林欢澄接过花音递来的黄纸，随手沾点茶水画个符咒，符纸便在她掌心竖立起来，林欢澄对着符纸道：“我明日动身。”话毕，符纸叠成一朵牡丹形状，凌空飞去。
大约是符纸带了茶香，让那头的人知道这会儿林欢澄正在偷闲，于是第二只纸鹤传来的声音便松快很多：“那上上次我和你说的慕容世家的七郎，你以为如何？”
林掌门扶额，音姑娘没忍住笑出声来。这次林欢澄不理会了，另找了纸笔和花音讲起若除夕前自己赶不回外方山，又当如何安排。
不多时，另有六七只纸鹤前来问候。林掌门视而不见，反倒是花音道：“你快给苏掌门回个话呀，不然他老人家以为你是小女儿害羞呢。”
于是林欢澄一字一顿：“我事忙，容后再议。”
花音看看天色，又看看林掌门不知道第多少次被祖父催婚而不善的脸色，开始赶人：“天晚了要下雪，不留你了。明天既然要下山就早些休息。”
林欢澄点点头便往外走，人影渐远，却还不忘拿纸鹤撒撒气。花音眼见那些纸鹤先是碎成一片片纸屑，又燃起一点火焰，最终消失无踪，心道这丫头在这事上果然离开窍还差十万八千里。扬声道：“我给你房里放了安神茶，你睡前记得喝，还有，我刚才在前山看见咱们掌剑长老回来了。”
……
夜晚像是突然到来的，林欢澄记得自己点了灯后铺开几卷竹简，照着试了几种术法，又把修改的想法另记在一边的手札里，再抬头窗外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白雪。
和白雪一样厚厚堆积的，是房里的纸鹤。
她叹口气，三指并拢一挥，祖父的声音绕梁不绝。
“七娘，人生苦短，修行之人虽然寿元长久但也要有人陪伴相互依靠才好。”
“虽然你现在是一派掌门，也该知道除了长风仙门的大事小情，还得为自己婚事上心……”
“慕容家的看不上，还有别人啊。千山派掌门不是与你交好……”
“你父亲当年刚及弱冠可就和你母亲议亲了。”
“七娘啊，你还年轻，不要以为时间还早，等你想起来议亲就晚了……”
“你别想带着外方山的那几个一块打光棍！尤其李无咎那混小子！整天在外头晃荡，也不知道抓紧！”
无咎是李曳弱冠之年摩云长老起的表字，寓意不详。行过弱冠礼后他便下山游历，多年来仙门中皆称他为掌剑长老，这两个林欢澄乍一听竟有些陌生。
林欢澄左手拈来一只纸鹤，右手凭空花符，幻出一朵牡丹虚影，而后双手一握，纸鹤悬空振翅，稳稳停在林欢澄面前。
林欢澄轻声唤道：“祖父？”
无人应答。
林欢澄提高声量，又唤一声：“祖父？”
虽然声音不算清晰，但也终于有人冷哼一声：“舍得理我这个老头子了？”
成了！
林欢澄道：“祖父，话本子少看，尤其少学里头的三姑六婆说话。”
苏掌门语气不善：“你纵着门人写，不许我看？那慕容家的七郎……”
林欢澄耐心道：“除夕后紧跟着立春，今次仙盟试炼轮到长风仙门主理。试炼后恐怕早过了立秋，又要筹备明年门下新收弟子的事宜。待筹备完成已是来年了。我近日修为有些小成，来年还要修进心法。”
那头沉默良久，终于骂出了声：“小兔崽子，就你借口多。”
“滋啦”……纸鹤一燃，四处皆静。林欢澄知道自己能安逸几天，心情极佳，决定去探望那位“混小子”。
问心石前向西行，不同于东边总是花草繁茂，人来人往的热闹，前山设有结界，四季都如春日，这头虽然遍植桃树、杏树，却因为无人打理棵棵枝叶凋零，林欢澄记忆中的石子路也被杂草遮盖分辨不出。原本做书斋用的房屋重新修葺扩建过，不知为何也是砖瓦破损，从檐上垂落几枝碧绿藤蔓，是这四周的唯一生气。
林欢澄推门进去，床幔遮住一个呼吸沉重的人。月色明朗，她靠窗坐着，隐约看见屋里散乱的奇珍异玩，还有几只眼熟的纸鹤。于是心情更佳，随手拿起一块镇纸摩挲几下。
“喜欢就拿去玩。”
“不要。你送来的东西太多，我收拾不出，花音唠叨几次了。”
衣料擦动，林欢澄听着猜想他大概是坐起身了。
李曳一把拨开帷帐，笑道： “小姑娘这么无情，哥哥我可伤心坏了。”
这人不笑时说话也有不正经的味道，一笑就更甚，林欢澄倒不在意，只问道：“伤风了？”
李曳便哼哼几声：“在北边碰见慕容家的人了。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舍得让她去送死？那雪妖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专往我心窝子上踹，大约嫉妒哥哥我才貌双全。”
林欢澄深有同感：“慕容家的人有半仙之质，自然生得好看。”
床那边又翻动几声，林欢澄道：“既然病了就好好休息，我走了。”
疾风掠过，只见房中一束刺目的白光从李曳处射来，一息之后归于夜色。
林欢澄揉揉眉心，一点不恼：“青帝认主了。”
而今修行之人的武器一般来于机缘。李曳的青帝听说是刚开始修行的时候在雒州城的打铁铺子里买的。小孩子听铁匠说是上古神兵不疑有他，兴高采烈捧回外方山。后经鉴定，铁匠所言不虚。只是神兵有神兵的脾气，你可以买，我可以不认。长风仙门里数的上的人都试过催动青帝，均败北。李曳催的动，却只限于催动，不认主的兵器无法与灵力结合，运用起来甚至不如普通长剑威力大。用前掌门林铮的话说，捡根木棍都比这个轻便。
李曳说用的习惯不想折腾，于是青帝数年如一日不认主，李曳也不着急，真当普通兵器一般使。
如今青帝认主，林欢澄面上不显，心里想着改日请花音打个剑穗挂上去，算是道贺。
“掌门打算如何奖赏数十年如一日刻苦钻研的下属？”
“奖多喝热水。”
前言赘述完毕，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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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多喝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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