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的神明惊愕地看着天空中盘旋的飞鸟。
“这是你对这个世界做出的干涉吗？”祂的目光转向虚空，“你的存在形式应该和这个世界本身的基底不相容才对。”
【不是我。】
神明的眼神落到了小明身上。可是无论祂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个女孩有什么特异之处。
算了。
神明放弃了探究，转而对着天空笑道：“你可惊到我了——可是这又怎么样呢？这只小鸟是会飞下来啄我一下，还是用它的翅膀扇我一巴掌？”
小明在旁边鼓起脸，忍不住反驳：“小鸟才不会那么凶呢！”
神明笑起来，问她：“那女孩呀，你们要怎么阻止我？”
【飞鸟在此处鸣叫。】
【不是为了战斗。】
【——是为了为追逐者指引方向。】
熟悉的凌冽寒气划破时空而来。
直指神明！
-
一道身影撕裂空间，出现在战场。
是打工店里的客人！看清那裹在黑斗篷里的身影，小明十分惊讶。之前她在那家古物店打工时，那位来问她要货的客人，就是这身打扮。只是在对方来的时候，她已经把盒子给了警察叔叔。
此刻，小明心中终于有了一点迟来的领悟：那天，不会是给错人了吧？
也是直到这时，小明才惊觉之前见到“路人先生”——也即这位坏人神明时，感觉到祂服饰的奇怪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了。他们俩的穿着是一个风格！
这两人是同乡！小明恍然大悟。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妈妈早就说过，会有好人来抓这个坏人。小明对此也早有同感。
“加油，一定要把这个坏人绳之以法！”小明立刻给这位甫一出现，就对着坏人挥刀砍过去的神秘人物呐喊助威。
和坏人作对的，那估计就是好人了嘛！
神明堪堪避开黑袍人凌厉的镰刀。
“你这是在做什么，祭司大人？你是在弑神吗？”
尽管祂的闪避动作并不算狼狈，甚至光听他说话的语气，还会以为他游刃有余——但如果祂真能打得过或轻松躲开，之前也就不用躲藏那么久了。
很快，白袍的神明被数道黑色的锁链紧紧缠绕束缚起来。
“……也是，现在的时代力量消退严重。哎。”神明撇撇嘴，显得有些无奈，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试图开口，“女孩，起码我来一趟还是让你知道了你家人的真……唔唔唔——”
祂的话被祭司大人顺手折来塞进他嘴里的树枝堵了回去。
神明不满地把树枝嚼碎咽下去，咳嗽几声：“咳咳，我说喂。你什么时候成了正义的伙伴啦？”
祭司平淡道：“今天。”
“祭司大人真是寡言，你可是抓住了所有已知世界上最后的神，没有别的要说的吗？”
“有。你被这个世界的文化语言同化了，请修正你的言辞。”
“……”
祂歪头看着祭司：“算起来我也是万神殿的祭祀主神之一，我是正神来着，明明也应该是你的侍奉对象吧？祭司大人还真是没有一点弑神的心理挣扎呢。在众神没落的时代，你也堕落了吗？”
祭司对他的话无动于衷，语气平静无波：“我有履职清扫神座。”
“唉？我的也有吗？”
“有。”
……真的有啊。神明微微睁大了眼睛，“你还真是……看起来一点不像。而且你现在是要把我带回去干掉吧？”
“是把你返还源流之树。不算干掉。”
“这有什么区别吗？”
“确实没有。就是现在不需要神明了。尤其还是你这种。”
“啊呀……”
-
被锁链禁锢的白袍神明垂着头，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披着黑斗篷的祭司将树种从巨树中取出，湮灭的寒气在树种上过了一遍，但不知想到什么，他的动作又停住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小明，竟将树种切成两半。毁掉其中一半后，把剩下的那一小块扔给了小明。
小明慌忙接住。
“这是？”
“我们的世界不再需要神，也不再需要诞生神明的树种。但你也许还需要。”祭司的声音平静无波，“神明不仅是操控世界、影响世界之物，也是世上概念的延伸。”他的眼神瞥了一眼旁边不怀好意笑着的“犯人”，补充道：“我是一个祭司，我确实尊敬这些存在。”
“你的神明也许会需要这颗种子。直到你也不再需要神明。”
阴谋之主在旁边插话：“唉？就只不尊敬我吗？”
小明有点不好意思。她现在大概理解了，当时是自己送错了盒子，引出这一连串后续。她正想向祭司大人道歉，但对方像是知道他的想法，抬手阻止了她。
“你不必获罪，凡人。一切归因于阴谋的主人。”
“等等？”莫名背锅的神明一头问号，“我又不是这个世界的神！我管不到这里来吧！明明只是顺水推舟了而已，树都不是我种的！”
祂指向小明：“是女孩种下的！我本来准备把种子交给你的呀！”
祭司平静地陈述：“我尊敬并相信神无上的伟力与权能。”
阴谋之主的权能是？……哦。
“全部世界的坏事都是我的错是吧？”
……你到底尊敬到什么地方去了呀？
……
-
一黑一白的身影最终一同离开了。天空之上，巨树那遮蔽天日的枝叶开始逐渐枯萎、消融，最终归于虚空之中。
小明捧着手心那半棵小小的树种，还有点发愣。
【不必在意他的话。】
熟悉的信纸悄然飘落。
【是神鬼还是人类，存在形式都无所谓。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来的。即使没有这个东西，我也会自己慢慢走到你身边来见你。】
【既然你觉得我不用这么急切，现在就不用在意这颗种子。】
小明看看信纸，又看看手心的种子，突然小声问道：“所以……用这个就可以让你来的时候，周围人不用遇见坏事了吗？”
【……】
信纸上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才浮现新的字迹：
【……这与我的存在源头相近。从这个概念上来说，是的。】
“那为什么还要等？有机会就在这里啦！”小明小心地把种子握在手心，语气变得充满干劲，“李华同学，你是因为上次出现时的怪事被吓到了吗？如果有需要等待的必要，那我们就耐心地等。可是有机会让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当然要努力去抓住机会，好好加油啦！”
“这可是一个你来见我的好机会耶！你不想见我吗？我一直很想见你哦！我们试一试嘛！如果这次还是失败，我们再搁置它。”
“但是在失败之前，试试嘛！试试嘛！”
【……是啊，小明同学，你就是这样的人。】
“你这是在夸奖我吗？”
【当然。】
【回家之后，把种子种下吧。种子将结出果实。】
-
A总再次睁开眼睛时，第一眼就看到了蹲在不远处的小明。
小姑娘正拿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树枝，在地上无聊地戳啊戳。天空中的巨树早已消失无踪，露出澄澈的蓝色天空，而其他人依旧不见踪影。
这姑娘看起来没事，A总松了口气，连忙跑上前去。
然后，他看到了小明脸上失落的小表情。这个平时像小孩一样没心没肺的姑娘，此刻竟然流露出一种近乎忧郁的神态，显得格外像个……女孩子了。
“怎么了？你出事了吗？还是其他谁出事了？”他连忙问。
没想到的是，小明竟然直接冲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还在他怀里像只激动的小猫一样拱了拱。
“是你们出事了！你们都不见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们！”小明放开他，后退了两步，声音带着点委屈，“还好……李华同学告诉我，等一会儿你们自己就会慢慢回来了。幸好你真的回来了。”
对了她有个叫李华同学的笔友……还没见过这个人呢，竟然出现在这里了吗？
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事。
“这样啊……”A总脸莫名有些发烫，“没……没事了，反正我现在回来了，大家肯定也会好好的回来的。这里的问题解决了吗？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解决了，坏人也被抓走了。”小明看着他，眼神里还是有些丧气，“我还知道了，我不是我妈妈和爷爷亲生的孩子。我以前都没想过这个。”
A总：“……”
完蛋，这要怎么安慰人？
小明接着问他：“你也回到了过去吗？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A总：“……”这真是个……好问题。
他不仅回到了三岁，围观了自己凭借救命之恩当上一大票男女年龄不限的小孩子的大哥，还在旁边给自己摇旗呐喊助威。
他还回到了十二岁的节点，把那些霸凌自己的小混蛋们挨个揍了一遍，然后把躲在厕所角落里只知道哭的自己拖出来骂了一顿，丢给了爸妈。
他还试图在十八岁生日宴会上，去瞧瞧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前未婚妻，想搞清楚那对差点让他怀疑人生、以为自己不是主角而是别人爱情剧里配角的恨海情天小情侣到底长什么样。
虽然没能来得及，时间线很快跳转到了他遇见小明的那一天。
不得不说，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自己遇见小明那天的表现……真的十分蠢。
……
他这么一段丰富多彩的历程，肯定不是能用来安慰此刻得知身世的小明的话。
A总仔细揣摩着小明的心情——突然得知自己不是亲生的，会是什么心态？该怎么安慰？揣摩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自己简直是最好的安慰者！还有谁比他更合适更有立场呢？
他可是个如假包换的“假少爷”前辈啊！
“咳，这个我就有话要说了！”A总清了清嗓子，双手郑重地按在小明的肩膀上，看着她的眼睛，严肃地说，“嗯，我告诉你，我家的情况是——我妈不是我亲妈，我爸不是我亲爸，我哥也不是我亲哥！”
“这妨碍什么了吗这？”他语气强调，“重点不是血缘上的关系，而是你们之间相处的是什么样的感情！”
小明小声嘀咕：“那你也不回家呀，秘书先生都说好几回了……”
A总被噎了一下，咬牙切齿道：“等我一会儿回去我就回家！这一段时间不回家又影响什么了吗？影响他们爱我吗？影响我爱他们吗？我回去不仅要说我爱他们，我还要挨个抱抱十分钟！怎么了嘛？”
“所以，你单纯就因为你妈妈和爷爷不是你血缘上的亲人，就觉得是事儿了？”A总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他们难不成不爱你吗？他们难不成还是那种会打你骂你的人吗？”
小明眼神不自在的游移了一下，声音更小了：“爷爷真的会抽我啊……他、他也会骂我。”
A总：“……”
嗯……这对一个从小被溺爱长大的人来说，就有点超出理解范围了。
他纳闷地问：“所以他为什么要打你啊？”
小明的眼神更加飘忽了，声音细若蚊呐：“因为我偷大爷爷家的鸡……打二奶奶家的狗……把三叔家刚种下去的土豆全刨了……还把村长爷爷家的文件纸片全拿来烤火了……”
A总：“……”
A总：“……这……这就没办法了，换我我也抽你。”
小明听了这话瞪了他一眼，但没有反驳。她鼓着脸道：“我知道的，你不用跟我说啦。我知道他们都爱我，我也爱他们。我又不会因为知道这个就不喜欢他们、不爱他们了。”
“我就是有点好奇，我是从哪里来的？”
看着小明难得流露出的脆弱，A总闭上了嘴。这个问题，确实超出了他能解答的范围。
小明反倒自己先把这点失落抛到了脑后。她拍拍衣服站起来，环顾四周，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活力：“所以江察呢？江察还没有回来吗？你都回来了，他也该回来了吧？”
话音未落。
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空气中，然后“砰”地一声，像个保龄球瓶一样直挺挺地向前趴倒在地。
是江察！
小明和A总连忙上前想把人扶起来，却发现他的姿态相当怪异。他头上的耳机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头顶两侧直直竖立着的、明显比之前更大更尖锐的绿色尖角。
A总忍不住盯着那对尖角看，但现在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
“啊啊啊！他的心跳都没了？！完全是冰凉的！这怎么活？这不能活吧？！！”
“……没事，活着呢。”一个略显无奈的声音响起。
“怎么可能啊！我是傻子吗？能这么忽悠？！”A总下意识反驳。
“咦？谁在说话？小奶茶，不是你吗？”
小明摇头。
声音的主人默默举了举手。
“……哇哦。”A总被“尸体”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把扶着江察的手松开了。原本已被扶起一半的江察，“啪”地一声，再次直挺挺地倒回了地面上。
脸着地。
江察：“……”
A总：“……抱歉。”
天生背锅之神。
让我们赞美阴谋之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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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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