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他的手。”容舟被突然凑近的人吓了一跳,谢云溪微微皱了眉,附在他的耳边轻声道。
“什么?”容舟看了一眼,庄家的人握着骰盅,看不出什么异常。
谢云溪啧了一声,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下。
瞬间,容舟觉得周围人的动作变得缓慢,甚至他都能看清那个庄家偷偷将骰子换掉的动作。
容舟瞪大眼睛回头看谢云溪。
后者见他看懂了,又在桌子上敲了一下,容舟看着那骰盅盖上之前,骰子又被翻了几下。
“这是怎么做到的?”容舟好奇地靠近谢云溪悄声问。
这时候的容舟比谢云溪要矮一些,这般靠近使得谢云溪一低头就看见少年毛茸茸的头发,让他有些不自然地偏了偏身子,“不过是些小把戏罢了。”
“没意思,碧玉庄也不过如此。”赢光牌桌上所有东西的谢云溪极为傲慢地瞥了一眼满头大汗的庄家,示意一旁的容舟跟着自己走。
“欸欸公子请留步。”一直在暗处的东家忍不住走出来,笑着对谢云溪道。
“有事?”谢云溪不耐烦地看着他。
谢云溪赢了那么多钱走,几乎等于把他这儿的场子砸了个干净,若是今天真的让他走了,主家的人怪罪下来,他必然没有好果子吃。
“谢公子既然玩腻了赌桌上的玩意,不如跟小的来,坊里还有一处好玩的趣处。”
这老头边说边笑,落在容舟眼里就觉得十分不怀好意,暗中扯了扯谢云溪的衣袖。
“哦?还有什么有趣的?”谢云溪轻轻拍了下容舟的手,示意他安静。
“公子请往这边走。”东家带着谢云溪绕过花团锦簇的院子,来到一座湖边,湖中央有座小岛。
“这是什么地方?”谢云溪开口询问。
“公子到了岛上就知道了。”
“故弄玄虚。”谢云溪翘起嘴角笑了笑。
东家吹了声哨子,很快湖面便划来一艘小船。
容舟跟着谢云溪上了船,正值夏日,湖里栽了很多荷花,许多莲蓬也俏生生地从湖面钻出来。风一吹,莲花香就朝人鼻子里钻。
容舟看着尽在咫尺的莲蓬,心里有些痒痒,但又不好随意摘别人家的东西,就这么眼巴巴地瞧着,直至快到了湖对岸,也没下手。
谢云溪看不下去,摘了离近的莲花和莲蓬,一齐扔给了容舟,还随手扔了块碎银子给一起坐船的东家,就上了岸。
“谢…谢。”容舟抱起东西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是一株莲蓬罢了,你想要什么……”一直走在前面的谢云溪转头刚想嘲笑容舟两句。
就见抱着荷花的少年一脸笑容地看着自己,话憋在嘴里,道不出来。
他到现在都从未仔细地瞧瞧年少时的容舟,总觉得和西泽城的没什么两样。
现在看来,真是大错特错。
少年清丽的容貌和荷花相映,肤色也不像记忆中的惨白,反而透露出一股健康的红润。在太阳底下晒了会,还会沾上细密的汗珠。且如今的容舟像是没经历过什么苦难挫折,眼神清澈明亮,望向他时又自带几分温柔,是一双不笑也含情的眼。
如山间泉,水中鸟,让人不由对他心生好感。
此时的容舟还没察觉谢云溪的异样,高兴地将莲蓬中的莲子剥了出来,果然这莲子又大又饱满,闻起来还有一股清香。
他想起此行的目的,要和谢云溪打好关系。便将莲子分出一大半,递给谢云溪,脸上带着点殷勤的笑,让整个人看上去颇为不自在。
“分一半给你。”
谢云溪慢半拍地从容舟手里接过莲子,下意识地看向那双手,白皙又骨节分明,是一双从未练过剑的手。
“挺好吃的,你尝尝。”容舟再次露出那种未被磋磨过的笑容。
谢云溪慌忙挪开眼,吃了口莲子就往岛上走去,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容舟却浑然不觉,握着莲子有些沾沾自喜,觉得谢云溪接过莲子,就算是他和谢云溪关系前进的一大步。
东家将两人带到岛上的一座阁楼里,那东家把这两人安顿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便离开了。
容舟看着他那一脸诡异的笑容,心里有些突突的,拽了下谢云溪的衣袖问:“这是哪里,不会是见我们赢得钱多,把我们给杀了吧?”
“杀我们,凭他们?”谢云溪很是不屑,将刚才那一把莲子又塞回容舟的手里,斜睨他一眼讥笑道,“安心吃你的莲子。”
容舟望着手里被剥开的莲子,叹了口气,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身后,还不忘往嘴里塞颗莲子。
谢云溪瞥见了,唇角不受控制地勾了勾。
不过一会儿就有人敲门,首先进来的却不是东家,而是一位身着锦衣的女子,紧接着又有五六位容貌姣好的女子进来,其中还有两三位抱着不同的乐器。
“谢公子,这都是我们这最好的姑娘,您看哪位和您的眼,还有这边这位公子,您看上了那位姑娘,我让她们留下来陪您们。”东家笑得眼角皱纹都堵在了一起,朝着谢云溪谄媚道。
容舟连莲子都忘了吃,惊叹道果真是黄赌不分家,这东家说得有趣的地方就是这。紧接着他又偷偷看向屋内的几位姑娘,环肥燕瘦、交映生辉,一时间容舟都有些望花了眼。
不过谢云溪仿佛并不感兴趣,神情有几分冷淡,但这也丝毫不妨碍他开口问:“所有的姑娘都在这了?”
“自然,阁里的姑娘都是我们精挑细选的,都在这了。”
容舟估摸着这话的意思大概是:“贵精不贵多。”
谢云溪默了一下,随意指了两个抱着乐器的姑娘开口:“就她们了。”
“好好,那这位公子?”东家目光移向一旁坐着的容舟。
容舟刚想摆手拒绝就听谢云溪道:“他不用,年纪小。”
容舟想反驳自己年龄也不小了,但说出口又容易让人误会,只好倒了杯茶喝。
东家连忙点头,带着几位剩下的姑娘离开。
“会弹些什么?”谢云溪也没等她们回答,整个人懒散地靠在椅塌上,“挑几个拿手的,一直谈到我让你停为主。”
两位姑娘互相望了眼,就抱着手里的东西坐了下来。
这边的乐曲声刚想起,谢云溪便拍了拍容舟的小臂轻声道:“安静点,我一会就回来。”
容舟刚想问什么,就见谢云溪朝一旁的靠垫上贴了张符纸类的东西,瞬间有两个人坐在他的面前。
一个是谢云溪,一个则是有些富态的中年男人。
他瞬间瞪大眼睛,望向远处正演奏的两位姑娘,幸好距离远又隔着帘子,那俩小姑娘也不敢抬头,才没看这一幕。
“喝你的茶。”那个中年男人说完这句话,整个人便从窗边翻了下去,宛若一只灵巧的猫,只剩下容舟和假谢云溪两两对望。
容舟有些不知所措,过了半晌见这两位姑娘只知道低头弹曲后。过了会,他微微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本子来趴在桌子上不知干什么。
站在阁楼下的谢云溪脚步飞快地往刚才东家离开的方向掠去,刚才带来的姑娘里都没有他要找的人,这老东西肯定是诓骗他的。
等把这座小岛转了个遍后,谢云溪终于找到了一个颇为可疑的院子,轻巧地从院子里翻过去后,就见一道房门紧锁。
谢云溪皱着眉翻进院子,呼吸之间便开了锁。
“程灵?”谢云溪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屋内空荡荡的,无人回应。
搜了不到半刻,谢云溪便从怀里掏出张符纸夹在手指间一挥,符纸自燃,袅袅白烟中勾画出一个少女被人强行带走的画面。
这下谢云溪彻底黑了脸,不知何时手里握住了一把匕首,往后一掷,匕首插进了一个中年人的耳朵里,还没等他惨叫出声,一张符纸飘过来把他的嘴巴捂得死死的。
没过一会儿,中年男人便被谢云溪被他踩在脚下。
“别动了,绑在你手上的是缚蛇咒,凭你的修为可挣不开。”谢云溪用脚尖踢了踢男人的手,态度轻蔑。
“你是谁?敢擅闯我碧玉庄!”男人脸上露出凶相威胁道。
等他看到谢云溪的脸不禁满眼震惊:“程四,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谢云溪冷笑:“我还没找到我女儿,怎么舍得死。”
“说,程灵被你们带到哪去了。”
“程灵,我没听说过这名字啊……啊啊啊!”男人干巴巴地话语最终变成凄厉的惨叫,仔细一看原来是手筋被挑了,“你…你别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谢云溪冷笑一声,“搞得程四家破人亡,原来你们也知道欺人太甚这四个字。”
“愿赌服输,也是你技不如人。”地上的男人还在嘴硬狡辩,“程灵她是自愿卖到我碧玉庄的,又不是我们拿刀逼她,怨就怨她有你这个不争气的爹。”
谢云溪听完这话,脸瞬间黑了下去,满眼怒气地看着他。
男人见自己的挑衅成功,心下生喜,背靠在身后手里不知道拿了什么,暗光流过,缚蛇咒破,刚才还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人瞬间闪到门外,一个猛跳到屋顶上。
而此时的谢云溪像是早就有预料一般,微微勾起唇,手抬起的瞬间,指尖迸出细闪的雷鸣。
刚窃喜成功逃脱的人,下一秒就被雷电劈得从屋顶上滚了下来,正好落在容舟脚前。
谢云溪走向了躺在地上不成人形的男人,半俯下身子沉声道:“程灵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
谢云溪微眯着眼,声音轻柔道:“我已经用符咒看过了,程灵就是你带走的。”
“若你告诉我程灵如今在何处,兴许我高兴了,可以饶你一命。”谢云溪拉长了语调道,“甚至你想要的东西,我也可以给你。”
说着,两指间夹着一张黑色的玉帖。
趴在地上的人明明气都只进不出了,可目光触及玉帖时,猛地手抬起来要去抓。
可谢云溪已经将玉帖牢牢握在手里,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我真不知道程灵在哪,她一进碧玉庄就被主家的人带走了,就连我也没有资格知道。”
谢云溪目光低垂,辨认男人脸上的神色,向后方伸出手,那把掉落在地上的匕首重新回到谢云溪的手里。
“鼻子、嘴唇、还是挖掉你的眼睛?”谢云溪低声喃喃道,紧接着忽然古怪一笑,“算了,还是割掉你的另一只耳朵吧。”
说着便将那只没受伤的耳朵轻快割了下来,只可惜男人的嘴巴又被捂住,没有听到惨叫声。
“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如果再不说出程灵的下落,下一刀就会插进你的眼睛里,把这对珠子统统挖出来,再这岛上的人发现你之前,我有足够的时间将你片成肉片。”
男人惊恐地看着谢云溪,再意识到这人说的是实话之后,嘴巴张了张,吐出几个字来。
谢云溪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眉头松了松,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男人瞧他这笑容,忽然反应过来大喊道:“你不是程……”
只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谢云溪轻飘飘地割断了他的喉咙,在他的嗬嗬声中,又甩出了一张火灵符,将他的尸体烧得干干净净。
做完这一切的谢云溪还不忘把屋外的门锁给锁上,轻悄地又回到了阁楼。
“在看什么?”
“单词本。”容舟随口答道,再意识到自己是在和谁说话后,他不由张开嘴巴,刚想出声就被谢云溪一首捂住。
“嘘!”
“你回来啦!”容舟点点头悄声道,吐出来的呼吸吹到谢云溪的手心,像一根羽毛般轻柔。
谢云溪瞬间松开了手:“嗯,单词本是什么?”
容舟有些不好意思道:“就是学习另一种语言需要学习的词语。”
“那这个叫什么?”
“transition。”
“什么意思?”谢云溪微微挑眉,一副颇为感兴趣的样子。
“过渡、转变。”容舟老实回。
“真有意思,可以教教我吗?”
“啊?”见惯了谢云溪狂傲的模样的容舟愣了一下,紧接着有些受宠若惊道,“可以啊,你要是想学的话。”
“对了,你事情办完了吗?”
谢云溪点点头,朝着帘子外敲了敲桌子开口道:“下去吧。”
弹得手都快断了的姑娘们飞快地收了乐器,头也不回地离开,活像身后有虎在追。
“这期间没人进来。”容舟瞧她们落荒而逃的身影心里有几丝不忍,又问谢云溪,“你来赌坊就是为了来这座小岛吗?”
“嗯。”谢云溪垂眸嗯了一声。
容舟见他又恢复一脸冷淡的样子,不敢再多问,只好将自己的本子收拾好。
“行了,回家吧。”
得知程灵下落的谢云溪心情大好,临走之前还不忘摘了一把莲蓬给容舟,坐在船上时,容舟只觉得对面东家的脸都是黑的,直至谢云溪将赢来的钱全部扔给他,他才露出一个笑容。
“莲蓬钱,不用找了。”谢云溪扔下一句,便径直走了,身后跟着抱着一大把莲蓬和荷花的容舟。
岛中小院,东家惶恐地站在一个身披斗篷的男人身边。
“谢云溪真的没有离开那个房间?”
东家擦了把汗,恭敬地对着男人道:“属下一直守在门口,并没有感受到灵力的波动。”
即便如此,身穿黑袍的男人朝着空中吹了声哨子,见许久未有人来,眉头微微皱了下:“吩咐下去,将所有人尽快转移。”
逃过一劫的东家松了口气紧忙道:“是,尊主。”
而在他们所看不到的角落,一枚被藏在院中的符纸悄然自燃,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