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月中,天上的月盘圆润皎洁,银色的月光透过窄小的窗户,落在地上,打成一个又一个细小的光晕。
忽然有一双手,覆盖在光晕上,银白色的光点微微照亮他的手指,也让人看出那几乎已经扭曲的关节,和布满血痂的手背。
像是要抓住这抹光亮一般,那个人伸出另一只手,捂着手指。可皎洁的微光还是从他的手心钻了出来,颇为傲慢地嘲笑他的举动。
少年并未执着,很快就松开了手,靠着墙角微微仰头看着窄小的窗户。
透过这,他才可以窥见一丝光亮和外面地天地,甚至能听见一丝夏日的蝉鸣。
但很快,蝉鸣被痛苦的惨叫声覆盖,声声凄厉泣血,还夹杂着不断地求饶声。渐渐地,那人的喊叫声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化为细微的嗬嗬声。
少年很熟悉这种声音,是人被割断喉咙放血,但还没死的哀鸣。
他往墙角使劲缩了缩,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像是要彻底将自己的隐藏在黑暗之中。
容舟看着自己及腰的头发,有些愁苦地比划着手里的簪子。谢云溪也不知道哪来的脾气,说看他这一头短发不舒服,不知道对他使了什么法术,仅一夜他的头发就长到了脚踝。
翠星拿来了剪刀给他修剪到了正常的长度,又教他如何簪好头发,只不过容舟望着这里的铜镜,怎么看都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很别扭。
不怎么像他,反倒是谢云溪看了眉头舒展了不少。
自那天从赌场回来,他就再也没见过谢云溪,他好像忙得很,连吃饭也见不着他的人影,自然也没办法和他聊一聊自己的事情。
不过使他欣慰的是,谢云溪这几日情绪很是稳定,偶尔看见他也不会再用那种仇恨的眼神看他。容舟想着大概是前几日赌场那件事,让他们俩拉近了点距离。
他向来是个乐观主义者,现在已经在幻想肯定是谢云溪被人伤害过,所以刚见到他时才会那么愤怒。这几日他肯定是冷静下来,知道他不是那个“容舟”。
所以他回家还是有希望的。
加油,容舟,别忘了爸妈还在等着你呢!容舟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虽然很少见到谢云溪,但也因此容舟在府里的日子过得很是轻松。
今天初一要出去采买,问他要不要也出去转转。
快要闷出病来的容舟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初一的邀请。
等坐上了马车,才发现翠星也跟着来了。
小姑娘的打扮倒是与往日不一样,穿着一袭嫩黄色的薄衫,耳边还簪着一朵海棠花,见他上了马车有些兴奋道:“容公子。”
“翠星你今日穿得真好看。”容舟毫不作假地夸奖道。
小姑娘听了后,脸瞬间红了大半,直至马车外的初一咳嗽了一声才回过神来,偷偷望向容舟。
今日容舟穿了件合身的衣服,毕竟谢云溪的衣服对他来说大了些,所以初一又按着他的尺寸,赶忙吩咐下去做了几身夏衣。
他肤色白皙,所以这身宝蓝色的夏衫衬得他更是肤如白玉,且衣角处又绣了梅枝纹,让他整个人显得十分清贵。
当然令翠星脸红的可不是衣服,除了自家公子,翠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俊俏的人。而且容公子脾气也十分好,对待府里的每一个人都温柔和气,连初一哥都曾夸赞过容公子。
待到了地方,初一便拉着翠星去办正事,临走前他塞给容舟一袋子碎银子,又很认真地叮嘱他不要乱跑,东阳城附近不太平,总有人失踪,已经下令要严抓偷摸进来的拐子。
初一让容舟就在附近转转,等办完了事,他就来接他。
看着比自己小几岁地初一如此叮嘱,容舟不忍有些羞愧,忙点着头,应声说好。
待人走远,初一才严肃地对翠星道:“你以后和容公子说话注意点,别让少主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
翠星耳朵瞬间通红反驳道:“我能有什么心思,不过是和容公子说了几句话罢了。倒是你初一哥,刚才给容公子的碎银子是你自己的钱吧。”
初一脸色不变,只道:“我从未见过少主对一个人如此上心,他于少主而言肯定不一般。”他顿了顿接着道,“你若不想被少主惩戒,就注意些自己的言行。”
见他话说得严厉,翠星瘪了瘪嘴,也知道其中的厉害道:“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些的。”
今天天气不错,虽是夏日,但东阳城并不炎热。而且也不知身上这衣服是什么料子,即使穿了两三层,也十分透气,甚至贴在身上有种冰冰凉凉的触感。
听初一说,是拿了谢云溪常穿的料子做的。那肯定很昂贵了,容舟摸着衣服上精致的绣纹想。
和谢云溪相处的这几日,很容易发现他是个很“娇气”的性子。
比如爱穿昂贵好看的衣服,吃饭也很挑食,连泡茶的水温都有个准确的数字……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
像是个被父母娇惯坏的孩子。
虽然事实恰恰相反,他从翠星口中得知,谢云溪的双亲早早就去世了,当时年仅四五岁的谢云溪还要亲自操办爹娘的丧事。
或许也正因为此,谢云溪的性子才会喜怒无常,凶残暴戾,让人捉摸不透。
容舟叹了口气,有些不习惯地将垂在胸前的头发理到背后。
等逛完了周遭这点地方,容舟才感受到点热,站在一座像是酒楼样的地方乘凉。
他往身后看了一眼,才发现这座酒楼是这条街上少有的高层建筑,看起来足有四层高,他颇感兴趣地看着酒楼的名字。
碧玉庄,和那天的赌坊是一家吗?
容舟沿着外面的楼梯上了楼,此时街上已经热闹起来了,还有些货郎背着担架走街串巷,沿街叫卖。
容舟对其中一个叫荔枝酪的东西挺感兴趣的,远远看想去倒是有些像酸奶,只不过并没有荔枝。容舟猜测只不过是在那酸奶似的东西上加了糖浆,吃起来有点甜味,起了一个较为有卖点的名字。
随着货郎叫卖声的远去,忽然有几声惨叫声钻入容舟的耳朵里。
他循声找去,才发现来源于自己身后的这扇窗户。
忍不住好奇,容舟透过点缝隙向里面望去。
只见大厅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台子,被用笼子罩住,而台子上则站着两个浑身是血的人,像是在搏斗。
其中一个男人明显站了上风,体型比对面那个人大了不止一倍,甚至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把短刀。
而对面的人则是什么都没有,赤手空拳。
但似乎就是这样更能激起台子下人的乐趣,不断地朝着拿刀人怒吼,让他杀了对面的人。
男人已经杀红了眼,再加上台下人言语刺激,疯魔般握着刀冲了过去,像是要痛捅死对面的人。
容舟下意识别开眼,但台上的少年动作很快,只见他神色冷静,但下手却极为狠辣,宁愿被捅上一刀,也要拧断男人的脖子。
容舟看着台子上的人如同软骨虫一般倒了下去,而台子下部分的人却如陷入疯狂般欢呼。
站在台子上,活下来的少年脸上并无太大的表情,又或许是对这一切早已麻木。
不过他倒是如同野兽般敏锐,灰色的眸子朝着偷看的容舟望了过来,容舟一接触到他的视线,便浑身不舒服,像是又回到了前几天走在荒野中被狼盯住的日子。
少年看着窗边人飞快地逃离,垂下来眸子。
容舟快速下了楼,终于到了一楼后,忍不住他往里看了一眼。
屋子里面满是血迹,还有墙上挂满了一动不动的…那是尸体吗?
再等容舟望去时,楼里又变成了宾客吃饭喝酒的场景,甚至还能听见酒杯碰撞的清脆声。
是不是看错了,容舟揉揉眼睛,等走到了太阳底下,心里那种发毛的感觉才消散了些。
随后容舟急忙离开酒楼,随处走了走。初一给他的银子被放在了衣服内侧,像是并不准备拿出来花掉。
他想这毕竟不是自己的钱,若是随意花出去或是丢了,难免有些不好。
所以他在周遭转转走走,竟是一个东西也没买。
但直至日上三竿,到了约定的时间,初一和翠星还没回来。
容舟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自从上次饿狠了之后,他现在一饿就会出现心慌乏力的情况。
他扶着一旁的木头柱子,缓了半天也没见到初一的身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找个地方吃饭。
等回去后再想办法把这钱还给初一吧。
刚才他逛这条街的时候,便发现了不少吃饭的地方。
酒楼的饭菜虽然精致但价格也较高,而街边露天摊贩虽价格便宜,但卫生却让容舟望而却步,这家羊肉汤店是少有的有铺子还较为便宜的店了。
就是这家店的位置让容舟有些犹豫,因为隔壁就是刚才那个有些奇怪的碧玉庄。
但秉持着能省一点是一点的容舟,还是走了进去。
容舟一进去便松了口气,店里面生意很好,店小二找了半天,才给他找了张桌子。
还不等他开口,店小二便热情地介绍起店里的招牌羊肉汤面,并保证他家的羊肉都是当天现杀,绝不会有腥膻。
容舟抵不住他推荐,便说来一碗,店小二说了声好,便朝后厨喊了句。
“羊肉汤面一碗。”
等小二走了,容舟这才开始打量着店内的一切。
看店内的环境装修,应该是开了不少年的老字号,口碑很好,所以来吃的人很多。不过让容舟觉得有些奇怪的是,店内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孩童,像他这样年纪的倒是少数。
现在正值饭点,而且在这个世界也大多是青壮年外出劳作赚钱,按理说也应该是这样的人来店里吃饭,就好像外面露天摊子上,坐满了正处于青壮年的男人。
不待他多想,店小二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面过来,笑着嘱咐容舟慢点吃,小心烫。
被他这么一说,容舟的思绪也被打断,望着眼前的这一碗面条。
容舟想他大概知道这家店受欢迎的原因了,这羊肉未免给得太实诚了,筷子搅了几下,才发现底下的面条。而且这汤的味道也很香,配上点青菜点缀,倒是让人食欲大开。
容舟忍不住吃了一口,羊肉却是没有一点膻味,反而滑嫩爽口,面条也擀得很筋道。只消一会儿,他便吃了半碗,其间店小二还给他送了点小菜,辣嗖嗖,惹得人食欲大开。
等他一碗面见底的时候,容舟才发觉好像有些不对劲,头有些晕乎乎的,拿筷子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这时店小二走了过来,试探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他一下子趴在桌子上后才扬声道;“又倒一个,带走。”
彻底昏迷前地容舟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想这东阳城的治安管理是不是不太好,怎么到处都是黑恶势力。
竟然还有白天就敢把人药翻带走的黑店。
迷迷糊糊之间,容舟竟然想到了考前看的水浒传,正巧看到十里坡孙二娘开的黑店,难不成自己也会被做成人肉包子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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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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