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落诗的听觉丧失了,大约是因为有什么术法攻击到她的耳朵。
那几个士兵大约是知道她听不见,姿态放松得很,说到起兴处,还不忘哈哈大笑,顺便看一眼脚边这个浑身是血的女子。
不知何时,一人扬起指尖,一道紫光飞如文落诗脑海中,给她传音,语气却尽是嘲讽。
文落诗的识海中立即出现一道声音:
“小魔娘,对不住了,我们只是奉城主之命行事。近来有仙族出没,故而城主有言,一切从严,宁可抓错,也绝不放过。”
文落诗的眼神中也尽是嘲讽。她是这样冷然抬头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
那人说到一半,才想起文落诗没法接话,于是继续传音。
“知道你晕了多久吗?”
文落诗不回应。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冷冷看着他。
那人觉得无趣,干脆摆出伸出一根手指。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啊!我们所有人都对你刮目相看,你是我们生平见过唯一一个,在缚魔锁下,一个时辰就能醒来的人!可见你修为得多高。幸好一上来就锁住你了,不然,恐怕抓都抓不住啊。”
文落诗不搭理他。
她心中无比懊悔,自己怕是今天真被沈晚白的事情耽误理智了。怎么可以去同情这些狗仗人势的士兵?她竟然妄想着好好讲理,靠实话实话、主动认错去换取信任,真是痴心妄想。
有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她奉上自己的赤诚,对方反而以看毒瘤的眼神轻蔑看着她,对她一阵侮辱。
她的善良和好心,再次成为别人欺辱她的捷径。
——以她平日的脑子,绝对干不出这种昏庸的事情。
文落诗心中叹口气。与其说是在气这些人,不如说在气自己。她不得不承认,沈晚白的事情对她影响过大。她已经失去自己的节奏,行事作风被彻底影响,也被冲昏了头脑。
那士兵继续给她传音:
“我们探查了你的气息,你确是魔界之人无疑,也没有任何与仙族接触的迹象。
“但是,你相当聪明啊。你居然提前在身上设好防御,我们换了无数人去攻击,连城主亲自上阵,也没法突破你的魔血屏障,你身上带的任何物品都调取不出来……
“啧啧,不过最让我惊讶的是,你似乎很看重你的记忆啊。几乎全部的力量都用于保护记忆。我倒是更好奇了,你记忆里有什么大事,这么不敢被人看到的?该不会是你与天界有染,不敢被人看到记忆吧?
“提前把记忆封锁,你可真是会未雨绸缪啊。毕竟,我们抓你时,可特意没给你准备的时间……”
忽然,他意识到有什么说漏嘴,立即缄口。
而文落诗冷笑一声。她心中明白了。
没给她准备的时间?那不正好表明,这人抓住她才是最终目标?这是他的任务,至于以什么理由抓她,根本不重要。
她当时就察觉不对劲,因为这个士兵过于急迫。现在慢慢捋清楚逻辑,她才暗自庆幸,自己是个未雨绸缪的天才,做了件极为正确的事情。
那士兵接着挑眉道:“但未雨绸缪也没用。不查证你的记忆,你永远无法洗清与天界私通之嫌。等过个几日,城主想出办法,总能把你的记忆打开。多硬的骨头都没用。”
文落诗冷冷一笑。她对自己的实力有正确认知。就算城主是融雪之人,没个三五天连续不断的攻击,也无法破开她的防御。就算所有士兵和城主加起来一起攻击,也至少要两日两夜的时间,还得是以所有人累倒为代价。
想打开她的记忆?想都别想。
“你不是有法力防御吗?我们无法突破你的防御,但可以给你无尽的皮肉之苦啊……”
文落诗闻言一愣,低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上已经血肉模糊,脚畔更是一滩墨绿色血迹在不断溢出。她的伤在外,法力防御在内,倒不担心伤及根本,但是无尽的折磨会让她痛苦不止。方才,她大概是疼到没有知觉,才没有注意到身体的惨状。
但是,若是她真的疼到一定程度……
想到这里,那士兵刚好在此刻传音道:“若是你疼到受不住了,内在的防御会自动打开呀,到时候,什么未雨绸缪,都没用了哦!”
文落诗心道不妙。这是真的,若是她真的扛不住,魔体会自然地卸下防御,去放出内力治愈身体。身上的锁链有巨大的咒术,她的法力被锁着,因此不能控制。等她的防御越来越弱,不仅魔血屏障会被轻易突破,记忆的锁也终会被打开。只是时间的事。
这些人竟然如此恶毒,用这种最原始的攻击肉.身的方法,来对抗他们无法匹敌的高修为。
那士兵忽然蹲下,用与抓她时同样的姿势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眼神很是淫.荡。
“倒是真漂亮。特别是现在,一副浑身染了血的楚楚模样,更漂亮。等过几日,敲开你的屏障,抽出你的记忆后,就可以把你废了。也不知道到时候,城主能否记着我的功劳,让我第一个上你……”
文落诗装作没听见,不理睬,不回应。
对于这种人,忽视,才会让他感到最大程度的愤怒。
果不其然,那人狠狠踹了文落诗一脚,让她身体倒向后方牢笼的壁上。紧接着,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只不过文落诗听不见。
后来,这些人离开,文落诗缓缓闭上眼。
好狼狈。
生平第一次被抓,还是重犯的待遇,被单独关押,进入如此繁重的地牢里。
她本来想着,只要证明自己是个堂堂正正的魔,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再退一步,城主也会考虑她的影响力,不敢过多拘留她。
可到现在,她发现,大错特错。
事情比自己想象的复杂得多。
根本就不是什么文碟和仙族的事……这些人目的本就是抓她……城主更是要强行撬开她的记忆查看……再加上碰巧,被抓之前,刚刚遇到沈晚白放她鸽子的事……
好像有什么一连串的逻辑,在她脑海中若隐若现。
此刻她没有任何力气,身上又很明显刚受完酷刑,只能静静等着体力和脑力稍微恢复,再想办法逃出去。
可是这一闭眼,她就迅速晕了过去。
*
长晓捂着胸口灼热的翠羽传意石,一路奔至浮光城的小院门口。
有人在攻击院门的结界。
在魔界,住宅为防止外人进入,人们都会以自己的法力设界。若无邀请,结界只会对自己开放,也就相当于门锁。
他与文落诗的住宅在租下后,连原本主人的结界都已经撤走,只剩下他与文落诗设的结界,除他们二人外,旁人进不来。
如今,怀中的传意石忽然变烫,房屋的结界又在被攻击……
他不敢想象,文落诗发生了什么。
长晓往回飞的时候,思绪已经快全部乱掉。今天不是欲晓书局的投稿日吗?文落诗不应该一早就交完稿,躺在屋里睡大觉吗?可是如今的种种迹象表明,她有性命之忧。
此刻,日渐西沉,浮光山上的光已经微弱,余霞倒是尚在,绚烂得很。
长晓身形显现在小院前时,瞬间施法,不惜让强烈汹涌的蓝光从掌中冒出,远远牵制住那正在攻击结界的女子。
他冷眉冷眼道:“何人来犯?”
那女子被突如其来的蓝光控制得险些喘不过气,她颤抖着道:“我……我是覆雪……”
长晓一愣,立即松手,还不忘上前扶了覆雪一把。
“落诗出事了,快去救她。”覆雪急喘着气,想他摆摆手,示意不用扶她,“你是长晓对吧?我不知道怎么联系你,只能出此下策,来攻宅子的结界,让你感受到……”
长晓几乎在一瞬间方寸大乱:“她怎么了?”
“她出门没带文碟,被关口士兵当成仙族奸细给抓走了,此刻应当是被带去了浮光城的牢里。”
长晓大惊:“什么时候的事?”
其实多此一问。他怀中的翠羽传意石是大约一个时辰前开始出现反应的。
覆雪见长晓来了,松下一口气:“大约一个时辰前,应该还来得及。我势单力薄,去救她就是白送命,只能等着你来。”
长晓颔首:“多谢。”
他正欲飞走,被覆雪一拦。
“落诗之前说,怕你一旦介入,事情就会闹大?”
覆雪当然支持长晓立刻去救文落诗,但她隐约记得文落诗说过这么一句,保险起见,她还是跟长晓提一嘴。
长晓一下子明白了。文落诗无非是怕他身份暴露。他叹口气:“覆雪,今日多谢你。这件事回头再解释。我先去救她。”
似乎是怕覆雪担心,他又补充一句:“与她的事相比,任何都可以不重要。”
说罢,他化作一道光,迅速消失的在空中。
*
文落诗再次睁开眼时,只觉得面前的结界在晃动得厉害。牢笼之外,水道中的魔兽不断跃起,像是感受到有人来犯。
她人在狱中,有人劫狱,那是好事啊。
只可惜,她什么都听不见。身上的血流得太多,逐渐地,视线也变得模糊。
文落诗半睁着眼,几度坚持不住又闭上。她只是隐约觉得,眼前漆黑的地牢似乎忽然被一道强光闯入。
那道光如同黑暗之中全部的救赎,照亮了她昏沉太久的世界,再轻轻捧起了她就要死去的内心。
仿佛那一瞬间,周身被光亲吻。
无比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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