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生命一些时间。”
又想到沈晚白，文落诗心情不太好。
从当今局面看，她与沈晚白的相遇，根本不是巧合，就是整个局的最初一环。而后，每一次和沈晚白接触，都是在潜移默化引她越陷越深，让她献上自己的真心和信任，误以为二人是知己。最后，再忽然之间毁掉，重重一击，让她反应不过来，而后彻底被击垮。
甚至，凭栏镇山脚下水塘那次，也不是有人用“沈晚白”的气息去引她看到沉船。说不定就是沈晚白以身作引，亲自布局。而后，她在询问对方时，对方还故意装出拿笔不稳的样子给她回信，引导她一步一步确认猜测，深信不疑。
人不会怀疑自己推断出的东西，因为人们会盲目自信地觉得，这个过程是自己费力做的，没有旁人干涉。沈晚白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她没有明确说她怎么了，而是一步步假意给予线索，让文落诗自己猜。这样一来，文落诗根本不怀疑她，反而会以为她也是受害者。
不过……
“我还是想多嘴一句。你就当我是多嘴。”文落诗低头，“我不太相信，沈晚白是这样的人。”
长晓的目光有些冷：“你是想说，她有苦衷？”
文落诗摇摇头：“我不确定。”
长晓叹口气，像是对她的过分善良很是无奈，又不舍得冲她发脾气。他一把将文落诗搂进怀里，禁锢住，嘴上不屑道：“落儿，早在寒声，你就见识过这些有多可怕。后来在赤缇，你更是亲身陷入勾心斗角。再就是这次，对方很明显没你这么大度。你别告诉我，事到如今，你还在因为自己那一点情怀，去同情一个敌方阵营中想要向你索命的人。”
文落诗感受到长晓有些生气。她声音小下去：“你说得对，我是有些情怀在身上，大约是因为我也在写作，我更愿意去信任这个行当中的人。我看过她的所有书，我总觉得，写出这种文字的人，不该是这样的。”
长晓垂下眸，将怀中人搂得更紧：“落儿，你就是太心善。你为对方说情，对方可没对你手下留情啊。”
文落诗静默很久。
也许，长晓说得是对的。她从小没经历过长晓的那种残酷生存环境，才会对世间一切抱有美好幻想。或许她该成长了。
可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沈晚白早些年，创作话本无数，无论是才华还是思想，都表明她是一个极度美好的人。这样的人，忽然之间变成不择手段的恶魔，落差未免太大了些。
文落诗想到什么，抬头：“沈晚白早些年，从不露面，一直带着面具，无人知晓她的长相。”
长晓意识到文落诗有话要说，没开口。
“无人知晓她的长相，因此，面具之下，谁都可以是 ‘沈晚白’。”
长晓眼神稍顿。
“而我在日月城中时见过她的真容，是最近的真容。我法力比她高，能保证她没有易容。另外还有一个见过她早些年真容的人，是覆雪。她们早年认识，彼时还什么都没发生。”
长晓忍不住道：“你想说什么？”
文落诗斟酌着道：“我想再求证一下。明日我去找覆雪，与她交换记忆，看看我们见到的，是否是同一人。”
长晓静静看了文落诗好久，像是极为无奈：“落儿，你扪心自问，这有必要吗？”
在他看来，文落诗这副温良恭俭让的模样，一看就是经历的风波太少，涉世未深，导致心眼太好。她无异于是在做无用功。证据摆在面前，她不信，非要去钻牛角尖，理由还竟然是她那不值一提的情怀。
他虽然也自诩善良仁厚，可他位置太高，绝不能优柔寡断。他不想让这么好的姑娘变成和他一样心狠手辣的怪物。可他又很矛盾，明知道想把她绑在身边，她迟早要学会狠心。
所以，他多是无奈。
文落诗十分明白长晓不高兴的原因。她这样做，很像是在质疑他，并且给他添乱，最终十有八.九是偃旗息鼓，承认他是对的。
她看长晓的眼神有些复杂：“你别生气。这件事我自己去做，不会耽误你。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最终我自己承受。”
长晓若有若无“嗯”了一声，默许。
“说说别的吧，”文落诗主动转移话题，“城主府那些人，你怎么处置的？”
长晓语气稍缓：“有点残忍，你确定想听？”
这是给她选择权了。
文落诗却忽而莞尔一笑：“我都这样被你抱着了，还能选择不听啊？”
她这话说得很妙。可以往浅了理解，只是字面意思，还是因果逻辑不通的那种。但也可以往深了理解，多了很多层意味。
长晓微微惊讶，看了她许久，沉声道：“原本的城主已经废了。他这个人，说什么也不招，我就干脆抽了他的记忆，求证了一切后，将他交给手下人去处置。”
具体怎么处置的，他没说，但是文落诗非常清楚，估计死法会很惨。
“其实我好奇的是，城主府里的人，以及浮光城的士兵，到底对此事知晓多少。”文落诗往长晓怀里一靠，不给他正脸。
盯着一个人的脸，说话往往会有所顾忌。若是长晓看不到文落诗的脸，大约会放松一些，不会连说话都瞻前顾后。
文落诗的动作好像在说，不用过度考虑我，你说你的。
长晓也把头低下去，下巴靠着文落诗发丝，轻轻道：“城主府中，少量的人是城主的亲信，知晓背后的计谋，这些人自然一个都没留。大部分人都是不知的，但是因在城主手下做事，难免参与过一些复杂的肮脏事。我交给手里的人去审，按照他们对事情知晓多少以及做过多少事去定罪，因人而异。”
文落诗心中大惊。这得是多大一个工作量？
若是换做别人，根本不会花时间去做这些。知道城主是政敌的人，那么将城主府一窝端了后，肯定咔咔咔将府中的人全杀了，管他三七二十一，也不会为这些“蝼蚁”而搭上时间。
而长晓为了不冤枉任何一人，愣是真的一个一个审。
她眼底有些酸。
这人怎么这么好呢？而且，他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宽厚而装装样子，他是真的在做实事啊。若是在比谁更能赢得民心，从各个细枝末节就能看出，他必然能赢得妥妥的。
“有些人被迫执行任务，有些无辜，我让人配了药，洗去了他们的部分记忆。更有些人什么也没做过，纯属被牵连，我都下了禁咒，调去别的城池了。”
文落诗窝在他怀里，点点头。虽然他没说是何种禁咒，但不用问也知道，这种禁咒的作用在于保密，让他们无法说出这里发生的事情。
而且……这种禁咒只在世代王室之间秘传，外人无法知晓。
“那几个抓你的士兵，实则根本不知道为何要抓你，只是接了城主的命令，想借此邀功而已。”长晓补充道。
“怪不得你四天没合眼，”文落诗听了这些，忍不住给长晓传音，心疼道，“这得是多大的任务量啊。”
“也有出于私心。有时候，能审出很多不起眼但有用的信息。”
“那浮光城现在怎么办？”
毕竟现在城主没了，城主府也空了，守卫士兵也少了一大半。
“我会派人去安排，目前已经调了不少人来镇住局面。过几日会安排新城主上任，后续的事情，慢慢来。”长晓揉揉眉心。
文落诗心想，幸好他们的房子租了半年，一直到今年孟二月。不然怕是来不及，还得续租。据说续租还可能涨价，真麻烦。
见她似乎在叹气，长晓安慰道：“这次的事确特殊，毕竟涉及到一整座城的人员调动。不过，他们藏得也真够深的，若不是这次他们想对你下手，我怕是很多年都发现不了浮光城隐藏的势力。”
文落诗笑道：“现在好了，我以身犯险，帮你把这些人连根拔起。这么一想，我干的都是实事，好伟大啊。”
长晓被她的说法逗笑，紧接着却是眉头一皱：“我宁愿你不要这么以身犯险。”
文落诗沉默。别的倒是没事，就是她这个耳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你听觉这件事……”长晓也刚好抛出这个话题。
“没什么大事，大约是伤得太深，得过段时间才能好。”
她表现得云淡风轻，可长晓当然知道，无论换作是谁，在知道自己从今往后可能再也听不到声音时，都无法彻底不在意。
“我有个朋友精通医术，我前几日将你的情况告知她，她已经在尝试配药了。”
文落诗稍稍一愣，她没想到，长晓已经为她做了这么多。
“多谢，”她一时难言感激，“你这个朋友，听你描述，已经好像帮过我好几次了。若是有机会，我回头见见她，当面道个谢。”
长晓忽然一笑：“你怕是想不到，她是个比你还小不少的妹妹。”
文落诗大惊。她以为身怀此等医术的神人，再怎么说也是个年长的德高望重的人，没想到是个妹妹。
“话说回来，”长晓低头，“以你的能力，即便入狱，也不需要我来救。我倒是想知道，若我不来，你是怎么打算的？”
某位医术神人小妹妹：好的，我听见了，下卷的时候我等着你来道谢，嘿嘿。（吃着糖葫芦蹦蹦跳跳离开）
接下来一章给大家送个福利，首先字数非常多，其次有个大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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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萤火赴会续残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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