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晓推门进入雅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安静到诡异的画面。
“发生什么了?”他开口问覆雪。
覆雪凉凉抬眼:“她耳朵的事,一直干等着好转,等到猴年马月,也不是什么好办法。所以我跟她说,让她考虑找你去帮她治一治试试。”
长晓正在关门,听闻此言,动作猛地一顿。
覆雪见他这样,一下子失笑:“怪不得你俩能凑一对呢,思维这么一致,居然谁都没往这方面想过。哎,怪不得发展这么慢。”
长晓实在没想到一进门就是一个巨大暴击。他调整好表情,对覆雪笑道:“覆雪姑娘,多谢你的好意,但我和落诗的事情有些复杂,有的事,暂时还是不考虑为好。”
覆雪也不多问,只是无奈笑笑,给长晓倒了杯茶。
文落诗都快急死了。她听不见,但是她通过看口型和长晓滞住的动作,完完全全能猜到二人在说什么。
长晓掸掸衣袍,毫不犹豫地坐在了文落诗身边。
文落诗见状,开始装成空气,一言不发,认真低头,研究茶杯里的茶叶沫子。
长晓失笑,率先开始对话:“怎么回事,忽然叫我过来?”
覆雪简要讲述了沈晚白的事,并把自己的记忆连同文落诗方才渡来的记忆一并传给长晓。
长晓静默许久,眼神中不免露出惊讶。
“事情比我想得还要复杂。”
他瞧了眼乖乖坐在旁边的文落诗,给她传音道:“你直觉好准啊。”
文落诗耳朵听不见,此刻只是点点头:“若是这样,我有点担心真正的沈晚白发生了什么。”
长晓垂眸:“我遣人去查。”
文落诗不能说话,只能和长晓干瞪眼。长晓一直在朝她笑,还给她倒茶。
覆雪坐在对面,见这两个人眉来眼去的,瞬间觉得自己很多余。
她脸色一黑,干脆先行离去。
若不是她前段时间被人陷害,书局不再接受她的稿件,她一定回去就动笔,把文落诗和长晓的事情写成故事,绝对能甜死一大批读者。
*
接下来一个月,浮光城在新城主的治理下,渐渐有了百废俱兴之势。
对于文落诗来说,虽然投稿的过程一波三折,但也算最终圆满完成。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结果。
欲晓书局的总店,讲究的就是“效率”二字。不像分店,大半年才能有结果,总店四年收稿一次,一个月内必出结果。
文落诗闲着的时候无非就四件事做:看书,背诗,练字,被长晓抱着。
这日,在四件事都完成后,长晓说带她出去走走。
初冬的浮光城有了萧瑟的意味,树枝干枯垂在屋檐旁,残叶挂在门当上,偶尔几只鸟划过天空,发出凄惨的叫声。往山里走,地上的杂草更是尽然褪色,露出干裸的大地,上面三三两两堆着沾满土的杂石。
文落诗的耳朵还没好,听不清鸟叫,也听不到枯叶擦过地面的声音。她之前用了长晓朋友送来的药,耳朵肿胀疼痛的感觉已经消失,近几日甚至能听到一丝淡淡的声音,估计没几天就能彻底恢复。
两个人闲逛了很久,从山路走到丛林,从丛林走到山脚下的街巷,再穿过市集走回山林中,一路就到了晚上。他们坐在山边的巨石上,一直等到天色暗下去,月亮冒出尖头。
赤红的月光今晚格外清亮,照彻整座浮光山城。渐渐地,萤火虫开始在干草中发光。
文落诗面露惊色:“都已经入冬了,怎么会还有萤火虫?”
长晓思索道:“若想发光,大可不分时节。”
“那也不对啊,”文落诗身上带着一股清冷的气息,比月光还冷,她静静站在草丛边,道,“凡天地之间万物,皆须遵循自然规律,萤火虫连秋年都活不过,怎么能撑得过寒冷的冬年?”
长晓声音淡淡:“话虽如此,可它们,似乎真的撑到了现在。”
虽然,只有零星的几只萤火虫,像是苦苦支撑的最后几只。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文落诗叹了口气。
大风拂过,吹乱了草丛的影子,也吹熄了上方若隐若现的浮光。月色渐浓,几只萤火虫忽明忽暗,不知还能发光几时。
若是文落诗能听到声音,她会发现,长晓在她身后轻轻说了一句:“和你很像。”
*
覆雪一直没离开浮光城,大约是因为文落诗在此,她想看看文落诗能否被收稿。
对于覆雪的看重,文落诗满怀感激。这日她闲得没事,去找覆雪唠嗑的时候,忽然发现覆雪生病了。
“你怎么忽然病了?”文落诗站在门口,看着榻上盖着厚厚被子的女子,眼中满是心疼。
“谁知道呢?”覆雪一脸憔悴,苦笑道,“我身体一直不好,动不动就生病。有时候一年不生病,我反而觉得纳闷。”
文落诗唤出一个面纱,给自己戴上,然后走到覆雪床边:“前些天忽然降温,估计是冻着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体算很差的了,动不动就手脚冰凉,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覆雪的身体比自己还差。
覆雪真的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话本女主角,长得漂亮柔美,说话嗓音细声细气,最关键的就是——动不动就生病。
如今,她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靠在床边,目光恬淡柔软,唇色淡淡,拿着书的十指白得如同染了雪。
文落诗看了直皱眉:“你有哪本书里的角色,是以自己为原型吗?”
覆雪病怏怏抬眸:“什么意思?”
“看你这副样子,太适合当作素材原型了。”
覆雪轻笑一声:“我倒希望我是,可惜,谁都没办法活在话本里。”
文落诗也不闲着,拿起桌上放的药方子和几包草药,去酒楼的后厨,给覆雪把药煎了。
见她端着一碗药,覆雪微微惊讶:“你也太照顾我了。”
文落诗认真道:“首先,你在最后关头解决了我的人生大事,帮我写了荐书,我还没来得及感谢。其次,我也想多一些照顾人的经验。我很少照看病人。”
覆雪苦笑:“那多谢了。我生病次数太多,已是很有经验。按照今天的情况来看,不出三天,我就完全好了。”
文落诗见她把药喝下去,眉头轻轻皱着,心里唏嘘不已。
她作为一个姑娘,看覆雪的样子都快看痴了,这要是个男人看了覆雪的样子,得疯成什么样?
覆雪发觉文落诗一直在盯着自己,疑惑:“怎么了?”
文落诗狠狠吸了口气,坐在床边,真诚发问:“有人追求过你吗?”
覆雪果断摇头。
“那你有追求过别人吗?”
覆雪愣了很久,还是摇头。
文落诗心道果然。
覆雪眼神闪烁一阵,补充道:“我认识的人太少,也不太愿意和陌生人接触。”
文落诗表示非常理解。很多以笔为生的人都是这样,冷冷清清一个人,不爱主动和人说话,也不擅长结交朋友。她和覆雪当时就是因为在这一点上很像,才互相珍视,看对眼的。
“你写过这么多情情爱爱的故事,有考虑过亲自尝试吗?”
覆雪的眼神忽明忽暗,像是在接受一个沉重的话题。她最终摇了摇头:“不了吧。”
文落诗认同道:“我特别理解。我从小看各种话本子,长大后也从来没想过去尝试。”
覆雪睁大眼睛,愕然:“啊?”
文落诗就知道覆雪不信,放平心态,解释道:“我这些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也早就做好打算要一个人过一辈子。我不知道两个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让我贸然去接受,我也不太敢。”
覆雪轻哼一声:“你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文落诗摇摇头:“其实我的事很复杂,根本不是别人眼里看到的那样。所有人都以为我彻底陷进去了,但其实,只有我知道,我的心底里最后一层,还是清醒的。也就是说,不管现在表象如何,最终我……”
还没说完,只听门外一声巨响,随即是碎裂的声音。
文落诗应声起身,推门向外看去,得知大约是酒楼大堂里有人不小心打碎了一个大瓷碗。
“没什么事,楼下有东西碎了。”她坐回覆雪的床边,继续给她传音。
刚要说什么,覆雪忽然意识到什么,急忙按住文落诗的胳膊,开口道:“落诗?”
文落诗皱眉,好像在用面色问,怎么了?
覆雪大喜:“你的耳朵……”
那一瞬间,文落诗忽然反应过来。
她能听到声音了!
方才楼下的动静、如今覆雪的话语,她都听到了。她立刻清了清嗓子,尝试着开口:“覆雪?”
覆雪点头:“将近一个月,你耳朵终于恢复了。”
文落诗激动得站起来,啊啊大叫几声,在屋里回走了三圈,再对着铜镜瞧了瞧自己的耳朵,好像在确认什么。
再之后,她一路小跑到门口,语气中满是雀跃:“刚刚没说完的那些,回头再跟你说。我先回去告诉长晓。”
说罢,她立刻出门,只留下楼梯上一阵细碎小跑的脚步声。
覆雪盯着已经合上的门,无奈许久,垂头丧气:“真是见色忘友啊,嘴上还死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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