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起的刀越来越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黄向文猛地跳了出来,直接抱住孟起的后腰,强行阻止他的动作。
“谢姑娘,陈公子,你们快点——”他是彻底豁出去了,今晚哪怕是他自己送死,也不能让谢照安和陈偃白白葬送性命。
“狗娘养的,你竟然敢背叛我!”孟起青筋暴起,扬起手中大刀,要往黄向文的身上砍去。
“铮——”
其后,丁零当啷如同乱珠投筑一般的声音。想象中的凉意并没有袭来,黄向文半睁开一只眼睛,偷偷打量起现场的情况。
罗谙已经脱离了危险,躲在陈偃身后。谢照安长剑在手,另一只手则刚刚从腰间抛过一只匕首。
那只匕首完全顺从了主人的命令,不偏不倚地从孟起手筋上一划,明明是那样浅的一道伤口,愣是让孟起失去力气,骇人的刀脆弱地摔在了地上。
谢照安目光凛人,她迎着风,又站在悬崖边上。明明看上去那么瘦削,只要被风一吹,就能掉下去。可她偏偏却硬是站在最危险的地方,屹立不倒。
黄向文目瞪口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在危急时刻这么万无一失,一发击中的。但他的脑袋还清楚的很,在保证性命无虞之后,他又立即跳开,与孟起一行人拉开距离。
孟起的部属们见到这小姑娘一身本事,亦是大吃一惊。他们多多少少都是在江湖中混过的,所以他们清楚地知道,拥有如此身手和反应的人,对于他们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这个人,这个女人,她究竟师承何门何派,才能到达如此境界?
“都愣着干什么!区区一个女人,难道还有通天的本事不成?把她杀了!”孟起怒火中烧,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被一个女人算计阻挠,这让他的脸面往哪儿搁?
今日他非要手刃了她不可。
“我谢照安敬诸位也是英雄。今日局面,并非诸位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孟起此人,包藏祸心,贪婪无厌,跟着他的后果只有死路一条。诸位如果愿意继续追随孟起,大可上前取我性命。如果诸位还想留着一条命,那么我奉劝诸位——掂量清楚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杀了我。”谢照安字字铿锵,气势不减,因为深厚的内力加持,这番话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匪徒们面面相觑,有几个明显已经开始动摇,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但是也有毫不畏惧的,认为谢照安不过是在唬人罢了。他们喊道:“兄弟们,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她个女人不成?杀了她,孟当家、胡法师定重重有赏!”
说罢,他们拎起大刀,蜂拥而上。
孟起的手腕还痛着,他微微喘息,颤抖着手摸向腰际。但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哨子已经不见了!
他瞪向黄向文,一定是他刚刚接触自己的时候,悄悄把哨子也偷走了!
他冷笑一声。谢照安自身难保,剩下的几个不过如蝼蚁一般,不堪一击。他要慢慢地把他们全部剥皮抽筋,用他们的皮给山寨做灯笼。待到一统大业之后,他孟起成为最尊贵的人,这些灯笼也将长明不灭,永远照耀着象王山。
一道白光如月华凝练,忽然在他的余光内一闪而过。他偏过头,却讶然发现方才大张声势的匪徒俱已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谢照安站在尸群中,刀光沾血,犹如白雪映梅。
好快的剑!
没有血流成河,没有两败俱伤。所有的喧哗一瞬间消失,仿佛刚才的嚣张嘲笑都是一场幻梦。谢照安面不改色,那些接近她的人,无一幸免,一招毙命。
剩下的匪徒现在是真的相信谢照安的话了,他们甚至顾不得他们平日里最尊敬的二当家,直接哄闹着纷纷撒开脚步开始逃跑。
“就算依照军规管治,又能如何呢?”谢照安不屑一笑,“到底不过是些流氓痞子罢了,难道还真能变成军人吗?异想天开。”
她的目光慢慢锁在了孟起身上。
甫一扬眉,她手中的剑顿时转了个面。
孟起在接触到她的目光的同时,不禁浑身一哆嗦。他咽了咽口水,只觉眼前人目光沉静,沉静的有些恐怖,仿佛下一秒那目光就能把人吃了。
山谷依然寂静着,隐隐有栖鹘喋喋云霄之间。掩盖在虚伪平静之下的血色、纷乱,正在悄然揭开它丑恶的面纱,一步一步将自己暴露在黎明之下。
**
张首已经快失去自己所有的意识。他感觉自己与地狱只差临门一脚,一旦一只脚踏足那无期的黑暗,那么自己就将永堕阎罗,不得超生。
胡质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这座本该肃穆安宁的祠堂,此刻浸染血腥与恶臭,很快张首亲信的尸首将再没有空间能容纳的进去。
张首眼睁睁地看着一具一具熟悉的尸身被送进来,但他已经全然没有抵抗之力。他就这样绝望着,绝望到麻木,绝望到仿佛自己已经失去了三魂六魄,只余躯壳。
胡质抬手,正准备开始下一步的计划。突然,祠堂的门被人轰然踹开。冷然的风一股脑涌入室内,扫荡着这里仅存的温度。
胡质眯了眯眼睛,只依稀看见门口正站着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影。但下一瞬,似有什么重物哐当一下被甩在了他和张首的面前。
他定睛一看,顿时面色苍白。
这只长着毛发,血淋淋的可怖骇人的东西,正是孟起的头颅。
又是一记闷响,孟起的残躯亦被扔在他们眼前。
张首仰头,不可置信地望向门口。谢照安一袭黑衣肃穆,尽管血污满身,衣襟泥泞,但她手中的长剑亮得如同一痕白昼,晃得人心无处遁形。
她的脚步沉稳缓慢,逐渐朝他们逼近。胡质惊恐地望向大门,原本应该守在那里的人手已全部消失不见,只有尘灰残叶。
“你没死?”他努力保持着镇定,盯着谢照安的动作。
这个女人何其凶残,她不仅杀了孟起,甚至要将他杀的不堪入目,人首分离的扔到他的眼前,恶心他,吓唬他。
不等胡质开口,谢照安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顺势一扭,他惊叫出声,整只胳膊已经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没有任何盘桓的余地,她的力气大的吓人,光靠胡质老胳膊老腿的,此时此刻脆弱得很,就算她立即把他的脑袋拧断,那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谢照安一脚踹在他的膝盖弯处,这一脚扎实的很,逼迫胡质站都站不起来。胡质仰躺着,脸色忿忿,瞪着谢照安说不出话来。
谢照安又是一脚,踩在他的肚子上,踩得他险些认为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碾碎。
此刻在这座装满尸首的祠堂,只剩谢照安一人傲然独立。她目光一转,四处打量起这座祠堂。这座不知是供奉着谁的祠堂,莫名地让她感到不爽、恶心。
“做了这么多恶事,还要建个祠堂,装给谁看呢。”她嘲讽道。
张首沉默着。
谢照安低头睥睨着胡质,见他满脸的不甘,她轻轻一笑,骂道:“老东西,你真晦气啊。”
说罢,剑光一闪,胡质的双目紧闭,流下两行鲜血。她俯身,揪起胡质的衣领,把他拖到门口,朝外一扔。
她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回到张首面前。
“你……”
“信印在哪?”谢照安冷冷开口。
“……”
“死了那么多人,你都不肯说,看来你是真宝贵这个劳什子信印啊。”谢照安轻呵,“不给也无所谓,等会儿我扒光你的衣服,把你扔到这寨子里所有人的面前。介时,他们一样会明白,接下来该听谁的。”
“咳咳……谁教你这么……”张首的脸色精彩极了,就像吃了满嘴泥土一样。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指点点。”谢照安毫不心慈手软,直接把他也踹翻一个面,“不过是个土匪,还真把自己当皇帝老子了?”
“李嗣珩……”
“你也配提他?”谢照安揪起他的衣襟,“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认识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她现在浑身戾气,自己说什么她也不会听的……张首选择彻底闭嘴。
“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
谢照安一样把他扔到祠堂门口。她用长剑挑断蜡烛,火把,让这座虚伪的祠堂被烈火彻底吞噬,焚烧成一堆灰烬。污浊之地,本就不配染指无尘之境。这无名的牌位不管是谁的,都不该被困在黑暗之中,烧个干净,倒也走的干净。
张首望着祠堂的一切被付之一炬,火舌照亮了半边天空。而随着祠堂的塌毁,他心中的某处也逐渐开始崩裂。他的心中愈发清明,今晚他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他应得的报应。他张首,不过一介草莽,纵使幸得贵人赏识,又如何呢?
他不过是大浪淘沙中一枚细小的石头,阻挡不了洪流,改写不了历史。被人利用,被人背叛,被人凌辱,被人欺压,他玩不过那些权贵,也从未逃离过他们的掌心。
或许她说的对,他已经没有资格……再提起李嗣珩的名字了。
火光吸引过来愈来愈多的人。谢照安说到做到,她将胡质五花大绑,率先丢在山寨众多匪徒面前。他们惊讶地发现,一向老道神秘的胡法师,此刻正狼狈地在泥地上打着滚。
而令他们更大吃一惊的事情很快又出现了——
他们最尊敬的首领,张首,被人扒光了衣服,浑身**地绑起来,用一根麻绳拴住,吊到了高处。如此侮辱羞耻的场景,每一处细节都在宣告着,他们已经群龙无首,现在乖乖束手就擒,听候最高掌控者的命令。
黄向文扯了扯陈偃的衣袖,悄声道:“谢姑娘原来这么粗暴的吗?”
陈偃瞥他一眼,云淡风轻道:“你别惹她就行。”
黄向文抚了抚胸口。幸好在崖边的时候被陈偃识出破绽,自己全盘托出,放弃了计划。不然他要是落在谢照安的手上,左右都死得很惨。
“孟起已死,尸首和祠堂一块儿被烧了。胡质和张首都在这里,你们当中若是有任何不服的,大可以现在就冲上前来。”谢照安靠着木桩,慢悠悠地说道,“但是我不保证我的剑,能不能留下你们的小命。刀剑无眼,诸位英雄,可要小心咯。”
这其中无论是张首、孟起或者胡质的人手,此刻都迷失了方向。他们应该向着谁?先前自相残杀就罢了,难道现在还要联手救出各自的主子吗?那也太荒唐、太可笑了。
眼前这个女人内力深厚,武功高强,对付他们一群蝼蚁之辈,简直易如反掌。他们也没有忠心耿耿到丢了脑子,称兄道弟的交情只是嘴巴上说说,真出了事还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于是他们达成了统一——倒戈。谁强,就认谁为首领。
“从前是我们糊涂,还请女侠放我们一条生路!”
“愿女侠放我们一条生路!”
一音迭起千层浪,此起彼伏的求饶,此起彼伏的认输。他们跪在地上,对着上方的谢照安俯首称臣。谢照安抬首,给了张首一个眼神。
张首看明白了,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看,你辛辛苦苦经营的东西,不过就是一团残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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