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医院人并不多，医生立刻帮白静夜止血、缝合，嘱咐最近几天不要碰到水，一道流程下来，麻药劲儿都没过，人就已经出院了。
他那沾了血的衣服已经扔掉了，身上就剩一个白衬衫，也是惨不忍睹，唐徵关上了车窗，夜风和嘈杂的外音一同被隔绝在外。
白静夜全程没什么表情，只是唇色有些发白，唐徵心道，不会是贫血了吧？
“你现在想回哪儿？我送你过去。”
白静夜打开车窗，风一下子把他的发型吹得乱了起来，他一只手撑在车窗边，托着额头，回答道：“嘉和园。”
唐徵点点头，趁着红绿灯的功夫，给他点了几份补血的汤：“我给你点了汤，等会儿到了你记得喝点儿，还有啊，这几天尽量不要上班了，休养一下，明天做笔录我带人去你家，你不用去市局了。”
白静夜没说话。
绿灯亮了，唐徵松开手刹，车子穿过十字路口，他又问：“你家有住家保姆吗？”
“没有。”
唐徵“嘶”的一声，这可棘手了，让一个手臂受伤的人一个人呆着似乎不太保险啊，但是等会儿他要回市局连夜审林龙，等有时间休息估计都后半夜了，白静夜跟着他只能睡办公室了，他看了一眼对方被缠得肿了不少的手臂，又想想办公室那张沙发，摇摇头，这简直是虐待伤患。
副支队长斟酌了一下，问：“等会儿我送你回去，等市局那边结束，我可以去你家住一晚上吗？”
白静夜懒懒抬起了眼皮，他这会儿已经十分没有精神，像是个电量告急的精致娃娃，方才还有心情跟他揶揄几句蛋糕的人，眼下只是轻点了下头，就再次闭眼休憩。
不对劲。
唐徵很怀疑，他看着白静夜的状态，刚才就应该做个全身检查的，他想起那个给白静夜缝合的医生嘱托，回去让他吃点药再休息。
对，医生给开了药，肯定有缓解的。
车子驶到别墅入口，保安从车窗看到了坐在副驾驶的白静夜，没等唐徵开口，自觉放了行。
等车子停稳，唐徵急哄哄地下车，去拿放在后座上的药，他打开包装袋，随意看了几眼，大概是有消炎、补血什么的，看来好使。
白静夜皱着眉下车，甩了甩脑袋，往屋子里走，这边唐徵已经绕过车后备箱走了过来，几步跟上他。
时间已过十一点，白静夜换了拖鞋进门，直奔冰箱而去，唐徵敏锐地支起耳朵，果然见他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冰水。
唐徵瞅准时机，立刻拿出药，三步并作两步过去，递到了白静夜跟前：“药。”
白静夜面色淡淡，就着他的手，拿起一粒药放进嘴里，他吃药不是一下子塞进嘴里，而是把药放到嘴边，用牙齿轻轻咬住，而后舌头轻轻一卷，药就进了嘴里，等到所有的药都吃完，他扬起脖颈灌了一口水，“咕咚”咽了下去。
唐徵全程盯着，见他喝完水，随手把水瓶放到了桌子上，冰水刺激的唇色恢复了一些，但看着依旧有些发白。
“我上楼休息了，二楼的房间都可以住。”
直到眼前的人转身，唐徵才猛然回神，他一把扭过头，答应道：“好...那什么，一会儿汤到了我叫你。”
“嗯。”
“哒哒”的拖鞋声远去，唐徵捂着脸坐到了沙发上，只是耳根出卖了身体的主人，显出那么一丝滚烫的、不容置疑的红色。
他解了几颗衬衫口子，往后一仰，整个人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宽阔的肩膀微微放松，盯着天花板。
白静夜怎么那样吃药？
怎么吃个药也那么好看。
嘴角可疑地向上弯了0.5度，唐徵突然反应过来，靠！怎么盯着别人的唇看那么紧。
呸！
他唾弃了自己两句，起身也给自己拿了瓶冰水，半瓶凉水下去，很好，目标区域心脏，异常波动已归于平静。
“噔噔蹬~”
唐徵把水放到一边，接了电话：“喂。”
“唐队，我们在客厅发现了一部手机，其他人说是白先生的，你看怎么办？”
唐徵：“白静夜的手机？先拿着，等会儿我问问他，你们忙完先回市局，我玩一会回去。”
“没事...没事唐队。”李继承有些磕巴，“...啊，对，我们可以搞定，你，不，用，急着，回来...对，不用！”
“一个字一个字的蹦什么呢，谁在你旁边给你打字呢？”
李继承顿时失措起来，他捂住通话孔，冲王可乐眨眼，小声求救：“王哥...唐队..看出来了。”
王可乐恨铁不成钢，悄摸给他比口型：“没事，你就说，我们忙完了，要回去了。”
李继承比了个“OK”的手势，又重新松开通话孔：“唐队，我们已经忙完了，准备回去了！再见...唐队！”
最后这一嗓子不知道是给谁壮胆呢，吼的唐徵“嘶”一声挪开了手机，他不紧不慢给对面补了一句，意有所指：“你们几个回去先吃饭，林龙等我回去审。”
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唐徵轻笑一声，这两人又想从他嘴里套话。
“叮咚——”
大门门铃被按响，看来是外卖到了。
唐徵起身，拿回了外卖，一样一样摆到了餐桌上，有粥又有汤，喝哪个都能补补。
洗刷好碗勺，他上楼叫白静夜，在二楼楼梯口喊了几声，愣是没人答应。
他只好走过去亲自敲门：“白静夜？静夜？汤到了，起来喝点儿。”
“咔哒。”门开了。
白静夜穿着睡袍，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水汽弥漫在他周围，发梢上甚至不时有水珠滴下，唐徵瞬间炸毛：“你的伤——！”
白静夜扬起胳膊：“没碰到水。”
唐徵哑火，半信半疑捧起他的胳膊检查了一下，确实没有，他松了口气：“走，下楼吃点东西。”
“辛苦唐队。”洗了个澡之后，白静夜似乎精神了一些，那种慵懒的、拒绝调动任何面部肌肉、像被晒化了的猫一样的省电模式不复存在，又恢复成言笑晏晏的社交小王子。
但唇色还是有些白。
……为什么又盯着嘴唇看！
唐徵深呼一口气，在心里默背警察守则，亦步亦趋跟在白静夜后面下楼。
唐徵说着是订汤，其实订了一桌子菜，汤是主要组成部分，另外还有粥，白静夜一眼扫过去，看到了非常之多的补血食物，除了那道冬瓜猪肝汤，甚至单独还有一道凉拌猪肝。
他没说话，顺从地坐下，唐徵拿起碗，每样都给他盛了半碗放在手边，围着他一共放了四碗，然后自己才坐下。
唐徵拿起另外一个碗，给自己盛了一碗，为了追踪林龙，中午到现在，整个刑侦支队连轴转，晚饭外卖都到了，他们忙着赶往白静夜的别墅，连拆都没拆，这会儿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
两人都没有说话，面对面各自吃饭，唐徵那边还要审人，他快速吃完，拿着车钥匙起身：“我得回去了，这些汤你尽量多喝点，喝不完就放着，我回来收拾——你家大门密码多少？”
白静夜放下汤匙，说了几个数字，唐徵记好，又说：“我后半夜回来，你睡觉别锁门，到时候我叫你起来量一下体温。”
说完，他不再耽搁，把饭菜又都往白静夜那边挪了挪，换鞋出门。
几分钟的路程，唐徵没有开车，步行回了市局，整个办公区灯火通明，众人正收拾着桌上的外卖盒，看来已经重新点了外卖。
见他回来，徐世杰拎着一份饭递过来：“唐队吃了没？给你留了一份。”
“我吃过了，谁还想吃拿去，整理一下相关卷宗，等会儿跟我去审林龙，老陈，你带着他们几个去隔壁观察室。”
“好的，唐队。”
“马上。”
老陈拿出自己泡了半夜没来得及喝的浓茶，一口气喝掉了半杯，困意顿时消散，旁边虎视眈眈的几个人见状，立刻上前举起自己的水杯：“老陈，给我点茶叶，我也要！”
李继承适时打开自己的抽屉：“我这有速溶咖啡。”
众人一愣，一半人转移了注意力往这边来。
唐徵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每个人都精神十足：“嚯，打鸡血了这是。”
说着，带人推开了审讯室的大门，今晚的主角林龙，正坐在审讯椅上，他双手带着镣铐，脸上没什么表情，在白静夜别墅表现出的凶狠像是另外一个人。
“啪。”
唐徵把案宗甩到了桌子上，安静的氛围被打破，他拉出椅子坐下，面容沉峻。
“林龙，主动交代是你目前唯一能做的事，还需要我们一件件问你吗？”
从白静夜的别墅出来的那一刻起，双方就已经心知肚明对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林龙知道警察之所以连夜审讯，无非是想抓紧时间把事情落定。
他抬起头，眼中无比诚恳，说：“陈伟杰是我杀的，康旭也是，吕东也是，那个白静夜，我也准备把他打晕带出来杀掉，人都是我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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