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莫问楼后,景辞云缓缓握紧了燕淮之的手,本想佯装无意,却是问得有些突然:“长宁,你觉得那凤凌如何?”
最初的燕淮之十分冷淡,就算是自己从景帝手中救下了她,她也依旧不冷不热。
唯独那日,她却是让一个初次见面之人,这般亲近她。今日,这凤凌又是别有异心。
她越想,便越是烦闷。
“嗯,没注意。”
“没注意?”
“我在想着,你既送了我这指环,那我也得送你些物什才是。不过我不知你喜爱什么,有些苦恼呢。”
景辞云心中一阵欣喜,她轻轻揉了揉燕淮之的手,笑道:“长宁,你送的一切都是我所喜爱的。”
景嵘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拉过景辞云道:“阿云,我有些事情想与你商量。长宁公主先去车上稍候,好吗?”
“七哥,有何事你直言便是。”
景辞云有些不愿,燕淮之当时被抓到月上梢去,就是与景嵘谈话,才让别人有机可趁。
“事关沈浊,你要我在此地说吗?”景嵘有些生气,也确实直言道。
景辞云眼底的笑意已是全然散去,她只能缓缓松开了燕淮之的手。回头道:“长宁,你先去车上等我。”
就算提及沈浊,如今的景辞云也不想离燕淮之太远。故而也只是与景嵘选了个离那马车不远的地方。
燕淮之慢慢放下那帷幔,若有所思。景嵘提起这个沈浊,为何景辞云的脸色变得这般难看?
回想起太子那锦帕上的诗文,那锦帕……是否与这个名为沈浊者有关?
不过光听名字,她也分辨不出男女。若是女子,可会如三年前的那个声音有关?
“沈浊……”
景嵘看了看四周,严肃道:“阿云,我越发不懂你了。”
“我确实动了心,你又有何好说的?我还不能喜欢一个人吗?”
“你当然可以喜欢他人,但是我说过多次,她是燕家人!你当初心软救她也就罢了,如今,你还当真要将自己搭进去吗?”景嵘的语气微恼,有些责备。
“你不是要说沈浊之事吗?”景辞云并不想与他纠结此事。
“阿云,长宁公主目的不纯啊!你怎会看不明白?”景嵘有些恨铁不成钢,满是着急。
南街吵闹,二人的话很快会消散于人群之中。但景嵘也依旧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你万不能因一时的怜悯之心害了自己!放眼天下,谁不是在盯着你?
父皇也还忌惮着天境司!你不是只想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吗?为何还要将自己拖下水!”
“我想过的日子,他们到底想不想让我过呢?”景辞云一句话便让景嵘沉默。
“他们总是要拉上我,中秋宴也好,除夕宴也罢。就算是哪位皇子成亲,又或是哪位公主出嫁!
我就算不露面,也都要说上几句,我是弋阳长公主的女儿,当初只是为了兵力而生下我!
我就是他们的饭后谈资!谁又能真正将我忘了?将兵符,将我手中的朱雀令忘了?
那你说,母亲临终前为何要将朱雀令给我,而不是陛下!”
景嵘瞬间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景帝是天子,按理而言,弋阳手中的所有权势都因交还于他。可是在她临终前,也只是将这权势交给了景辞云。
就算对此再不满,为了保住自己这圣明君王的头衔,景帝也不会强行的,明目张胆的让景辞云将东西交出。
母亲虽从未解释过,但景辞云也知晓这是为了自己的性命。
毕竟兔死狗烹,没有令景帝忌惮的东西傍身,又怎能活至今日。
说不定她还会如燕淮之那般,被软禁深宫之中。
“就算我无心,那他人又怎知我是否有意?如同那储君之位,你无意是你的事,你就算是如疯子般喊叫,谁又会相信呢?”
景辞云轻抬眼眸:“你又怎知,我是否相信?”
景嵘微怔,想起况伯茂与景帝的话,袖中的手缓缓收紧。
“阿云。长宁公主她定然是居心叵测。我是怕……你会受到伤害。”
“七哥。我只想要一人只属于我。无论她是何目的,但总归是需要我的。她需要我,便不会有隐瞒。若被我知晓,那她便没了这一切。故,她不会。”
“但你又怎知她不会?他们燕家可有不少忠臣义士!”
景辞云平静道:“七哥,就算她会,但无论如何她都是我的了。我就是她唯一的选择。只要我还有利用价值,她便不会离开。
我也绝不会让母亲的心血毁在我的手中。我与她之事,你不必再管。”
“那沈浊呢?若被长宁公主知晓沈浊的存在。是否会……”
景嵘微咬着牙:“若被她知晓,定也会如那些人一般,认为你是个疯子!
你倒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他人,但也因此丢了半条命!你以为,这世上人皆如薛姑娘那般心善,还试图要治好你?
但是薛姑娘死了!不会有第二个薛知沅了!”
景辞云瞬间僵在原地,泛红的眼底透着她的不甘,但是又只得认命。
她揪起景嵘的衣襟:“我不是疯子!”她咬着牙,极力的想要撇清。
景嵘面露愧疚:“阿云,对不住。我并非……是那个意思。”
景辞云无力蹲下,在这喧嚣的人群之中,很快会被淹没。只是在此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景辞云抬头,居然是燕淮之。
她心中一惊,眼中泪水瞬间一落,本就孱弱的人,更显可怜。
“方才见到那一旁有卖豆腐羹,我尝了一口,甜甜的,很好吃。只是不知你是否会喜欢?”燕淮之将人扶起,手中还拿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豆腐羹。
凤眸之中,澄澈的柔色代替了之前的淡漠。纤长的手伸过,缓缓拭去她眼角的泪。
景辞云平日里最喜欢瞧着她笑时的模样,只是如今,她却避开了。
她不知燕淮之是何时到的,不知她是否有听见……
“阿云?”燕淮之又唤了一声。
景辞云不想让她发现任何,很快收了情绪:“我喜欢。”
人群嘈杂,她的声音如风轻轻,灌入耳中。燕淮之的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
她牵起景辞云的手,朝景嵘轻轻颔首示意,又转而对景辞云道:“今日再去垂钓吧,突然很喜欢吃鱼。做红烧鱼好不好?我以前吃过一次,很好吃。”
“好。”
景辞云跟随在燕淮之的身侧,有些心不在焉。景嵘的话语如魔音绕梁一般,久久挥散不去。
所有人都在猜测着燕淮之的目的,都认为终有一日,她必定会下手。她是欺骗着的,并无真心。
燕淮之是人,又并非是真正要修炼成仙。是人便有七情六欲,只要接近她,让她动心。她想要利用,又怎会拒绝自己。
除非,她已心有所属。
然而景辞云想要一个唯一,同样无父无母,偏偏在此时送上门的燕淮之便是最好的选择。
她有这个能力能清楚知晓燕淮之的一切,会将她所有的谋划全部掐灭,会将她牢牢攥在手中。
景辞云悄然握紧了她的手,只需,攥在手中。
马车正停在不远处,二人坐上马车后,车夫便驾着马车缓缓往回走。
景辞云尝了一口那豆腐羹。豆腐十分滑嫩,一点也不甜腻。
“好吃吗?”
“好吃。”她点点头。
燕淮之转头看向车外,南街的人很多,多到她有些眼花缭乱的,分不清人。
但又偏偏,在人群中一眼便瞧见了一个熟悉之人。
女子虽只戴着面纱,但她也一眼便瞧了出来。马车很快远去,而那女子也消失在视线之中。
仅这一眼,燕淮之的心便又逐渐提起。她再转头时,见到递在面前的豆腐羹。
“长宁,你也吃一口。”景辞云眼眸含着笑,目光柔和。
燕淮之笑笑张唇接过,咽下。随即坐在景辞云的身旁,轻靠在她的肩头。
燕淮之鲜少主动靠近,景辞云侧目看向她:“长宁,你若不愿去冬狩那便不去。此事我也只是给陛下一个面子才答应景稚垚。如今……如今我们……”
景辞云一顿,坚定道:“总之,我们这亲是成定了!”
“既是如此,怎能让你一人面对。”
“无碍。七哥会陪着我的。”
“我陪着你不是更好嘛?更何况,你不是送了我这指环嘛?”燕淮之抬手,那纤长皙白的左手上,正戴着那枚银白指环。
景辞云放下手中的豆腐羹,轻握住燕淮之的手:“那你可要在我身边,莫要离开半步。”
“自然。”
人群中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深邃的目光却久久未能收回。
她不可能独自一人待在皇家别院,冬狩必须要去,那些人,也总要相见的。
*
二人回去之后,收拾收拾便又前往了竹林垂钓。自上次见到二人亲了后,明虞就再也不跟随着一起了。
燕淮之十分喜欢垂钓,每每在她有些拿不动之后,景辞云便会上手帮她。
她从未提起过有关她的手受伤一事,然而此事,二人也早已是心照不宣。
因着常来垂钓,景辞云特地命人准备了两张舒适的竹椅。
但因着要帮燕淮之一同握着这钓竿,通常情况下,二人都会坐在一起。
那一次之后,燕淮之也不会抗拒与她的亲密接触。她坐在景辞云身前,轻轻靠在她的怀中。
景辞云看上去柔弱,其实这身子健朗,摸起来也十分有力量。
外界传言,小郡主是个药罐子,体弱多病。但是这么久以来,她都未见她吃过什么补药。
而且她会武,能够在那月上梢将自己救走。
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药罐子。燕淮之侧眸瞧她,因着被那仙灵霜折磨了大半月,本消瘦了许多。但是这几日一直在养着身子,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若真是体弱多病,怎会恢复得那么快?
想来,也是因为弋阳长公主不在,她想要保全自己,怕是也只能装作一个病秧子。
试问谁会对一个看上去随时会死的人下手。
“长宁,你一直在看我。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看,让你移不开眼了?”
景辞云的余光早就瞥到燕淮之的视线了,只是她难得这么认真地瞧自己,便也未出言打扰。她还恨不得燕淮之只看自己。
燕淮之笑了笑:“看你胖了些许。”
“胖?”景辞云眼眉一挑,转头看她。
“那你喜欢胖些,还是瘦些?”
“只要身子好便成。”
“我的身子……算好。”景辞云笑得牵强,最后又将视线放在水中。
她分明见到有鱼儿游过,但就是没有鱼儿上钩。她稍稍扯动了鱼线,鱼儿便全都跑走了。
“它们也太谨慎了。”她抱怨了一句。
“谨慎些也是好的。”燕淮之接话道。
“长宁,你在宫中,也是如此吗?”
燕淮之微顿,点点头:“若非如此,当真是连骨头都被啃了。”
“那你……都是如何躲过的?”
燕淮之目不转睛地看着水中,缓缓道:“弋阳长公主在时,无需太过担心。她过世之后,我也有旧臣相护。”
“怎样的旧臣?”
“前兵部尚书,陈文连。”
若真如景稚垚所言,当年景辞云参与了谋杀陈文连一事,她多少都会有些心虚。
她顺势说出,也是想知晓景辞云的反应。只是见景辞云微蹙着眉头,似是在思考着什么。但她的神情,并非有紧张之色。
她如此平静,好似此事与她无关。
“好像听说,他是还乡路上,被盗匪所杀?”景辞云回想道。
“嗯……是否是真的盗匪,还尚未可知。”燕淮之慢慢回道。
“此事不宜过多谈论。”又是涉及朝政,其实景辞云是不太愿意去谈论的。
“我本也不想谈论朝中之事,只是自陈大人死后,宫中那人,便变了模样,闯入云华宫。”燕淮之说着,握着钓竿的手无意识收紧。
“谁敢闯入云华宫?”
弋阳早已下令不许有人随意进入玉华宫,景辞云疑惑转头,却见燕淮之的脸色有些发白。
那凤眸之中透着抗拒,像极了当时在中秋宴上,她不愿,又必须要喝那杯酒之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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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我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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