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景闻清的这句话,凤凌也并未应允入宫去。景闻清说她不守信,凤凌却言自己根本不相信她的话,转头就走。
景闻清有些生气,立即跟上去。齐公公也连忙跟上:“五公主,可陛下还等着您呢。”
“我娘子生气了,齐公公你帮我哄回来吗?”冷肃的眸瞪他一眼,转头去追凤凌。
无法让景闻清入宫,齐公公也没了法子,横竖话已带到,只得先回去复命再说。
景闻清的气息与他人不同,许是在战场上待得久了,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血气。在接近凤凌时,很快便被察觉了出来。
“不想去便直言,何须利用我推脱。”凤凌斜睨她一眼。
“你怎知我不是想让你去?”
“呵。你根本不会容我有拒绝的机会。”凤凌冷笑一声。
景闻清笑了笑,快走两步牵起她的手。景闻清的手掌有老茧,常年握有兵器的缘故,不如其他人那般柔软,甚至连掌心上都有刀伤。
诚如凤凌所言,她根本不容她有半分反抗。紧紧握着她的手,挣脱不开半分。
“那你还愿意陪我演戏。”
“不是愿意陪你演戏,而是我的确未将你当做家人。”凤凌说的无情,但又好似在理。
“我并非要强迫你。”景闻清忍了许久,突然说道。
凤凌不予理会,只自顾自地走。
无意瞥见有人正为心上人选得一支玉簪,景闻清又默默看向了凤凌。她的发上戴有银簪,那是一把锋利的簪刀。
“你不能尝试一下吗?”
“尝试什么?”
“喜欢我。”
凤凌觉得好笑,她双手环胸,站定道:“景闻清,你为何不尝试一下不要喜欢我呢?”
“不行。”她一本正经的拒绝。
“我也不行。”
景闻清不再与她言说,抬脚便走。凤凌觉得她不仅喜欢强迫人,还有些任性,她大步追上景闻清问道:“你当真是那个掌北境,杀退北硕,让他们不敢再造次的五公主吗?”
“可以不是。”
“那如果不是的话,我们有机会和离吗?”
“如果要和离的话,你能喜欢我吗?”景闻清反问。
凤凌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瞬间失了想与她商量的耐心:“可以,等我死了再说。”
牵着她的手收了收,景闻清唇边的笑逐渐隐去,又只恢复冷肃的模样。二人如最初出府那般一言不发,冷到了极致
亮丽的花灯与这热闹的人群也无法凑近,总也好似被不知名的东西隔绝在二人之外。
新的小兔灯被展出,一只冷白的手提起,递到身侧之人面前:“长宁,你喜欢这个吗?”
“还不错。”
“那便买下。”景辞云笑着。
时辰一点点过去,兰城中开始放起了烟火。人非但没有减少,还越来越多。
她知晓燕淮之不喜人多之地,遂牵着她往人少的地方去,边走边道:“长宁,你累不累?不如我们回去吧?”
“你方才还说想要晚些回去呢。”
景辞云面不改色:“我突然有些累了。”她边说着,已是牵着燕淮之来到了之前到过的红桥。说来也怪,看上去是本应熙来攘往的地方,居然那般冷清。
“是嘛。”燕淮之慢慢停下脚步。
“长宁,你若想再看看,那我们便晚些回去也无碍。”
“好。我正有些事情,想要问你。”不知不觉间,二人又到了之前的那颗大树下。身后逼仄的压迫感让景辞云莫名觉得心慌,她不由自主地想起燕淮之此前的问话,那句是你嘛,让景辞云心战。
“长宁,你……你有何要问?”
“你说好端端的一个人,会突然变成另一人吗?”
景辞云的身子就如突然脱力似的,慢慢靠在树干上,冷白的指腹紧扒着树干,有些颤抖。她下意识便去看了四周,此地空阔,人少。似乎就算是刻意压低了声音,都会被人听见。
景辞云低垂着首,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我……我不知。”
“但是我已知晓,你不必再瞒我。十安。”
她猛地抬头,深邃的眸正凝着她,极静,毫无波澜。却是让她觉得身后有无数双眼睛,一直盯着她,想要透过她,见到存于她体内的另一个人。
“长宁……你……你果真……知晓……”景辞云瞬间没了力气,靠着那树干缓缓坐在地上。
燕淮之是第一次唤这个名字,当初是下意识的告知燕淮之,想让她记住。
但沈浊总是故意暴露,她知晓可能会瞒不住。只是她一直都抱有侥幸,这样的病症,希望久居深宫的燕淮之不会知晓。
她蜷缩在地,回避着燕淮之,哪敢再去看她。
“她叫什么?”燕淮之缓缓蹲下,将手轻放在景辞云的肩上。景辞云觉得自己无处遁形,被知晓了这样的病症,必定会被当作疯子。
她紧咬着唇不言,此刻却无法像多年前那般逃走。
“阿云,她叫什么?”放在景辞云肩上的手缓缓用了力,景辞云紧闭着眼,好不容易从喉咙中挤出了她死也不想在燕淮之面前提起的名字。
“沈浊……她叫沈浊。”
“景礼太子留下的锦帕,是给她的?”
“是……名字是母亲取的。”景辞云低声回应。
“阿云,你发生过何事?为何会有此病症?”
“我不知道……”
“若想治好此症,你便要告知我从前都发生了什么。我已寻到了宁大夫,她能够帮你的。”
“宁妙衣?!不!不行……长宁,不能找她!”景辞云瞪大了眼,急声道。
“长宁,我是真的不知,我没有骗你。母亲未曾告知我这些,我也不知沈浊为何会出现。儿时有许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长宁,我……我没有骗你。”她急于解释,清眸被泪水瞬间掩盖。
“我……我真的没有骗你。”
“好,我知晓你不会骗我。”冷清的声音语气轻轻,她拭去景辞云眼角的泪,被浸湿的眼眸红红,小心地看了燕淮之一眼,又很快回避。
燕淮之将人慢慢扶起,寻问道:“只是为何不能去找宁大夫?她妙手回春,又是你母亲府上的大夫。”
“她……她要杀沈浊。但……但我们本为一人,杀她,就是杀我。长宁,我不想死……”
“好。那我们便不去寻她。世间大夫诸多,总会寻到一个能治好你的。”
“治好我?长宁,你难道不觉得此症奇怪,得此症之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吗?”
“只是此症奇怪,并非是人奇怪。只要是病症便能被治好,你不想治好吗?”
——世间奇怪的病症千万,但也能被治好。阿云,你年纪尚小,此症不深,想必很快便会治好的。
眸前骤然朦胧一片,那眼泪一颗颗滚落,她突然想起了多年前薛知沅的话。那时她也是如此,想要帮她治好这被人视作疯症的病症。
只是薛知沅才寻到治好此症的法子,她还未见到薛知沅回来,人便被沈浊所杀。
自母亲过世后,她们之间的信便总是藏一半。沈浊一直与她争夺这具身子,万一是她伪装成了自己去见薛知沅,知晓了此事?
沈浊怎会让人威胁到自己,
如今,会轮到燕淮之……
景辞云立即摇头:“长宁,此症治不好的。你不必费心。趁我如今还是十安,你快些离开兰城。”
“你赶我走,是怕沈浊会对我不利吗?我说过,没有你,我能去往何处?”
十安在她的面前似乎总是会被一眼看穿,她不如沈浊那般极擅隐藏,一旦是沈浊伪装成十安,就连燕淮之也不会极快的分辨出。
景辞云也没办法,燕淮之一向都是少言寡语的,会让人认为她冷清且不爱说话。她还宁愿一条路走到黑,也不肯承认自己不识路之事,有些倔强。
“长宁,在她面前可千万不可提起治好这病症的半个字。她心狠,绝不会放过你。”
“我们之间的密语,是你告知的?”
景辞云一怔,立即瞥开视线。她不言,燕淮之也猜中了。只专属于她与十安之间的密语,那日居然被沈浊说出那句我在。
“为何?”
“我……我想让她放过你。那些时日,我明显感觉到身子不适。我害怕会被她占有这具身子,只能选择与她做交易。我将这些事情告知,她不会强迫你任何。” 景辞云越说越心虚,声音也忍不住低了许多。
“在皇家别院时,沈浊鲜少出现。你为何会突然身子不适?是因为在苍水受了伤吗?”燕淮之敏锐地问道。
“我……她……长宁……”景辞云嗫嚅了许久都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她深吸一口气,无奈道:“长宁,让容兰卿接你走吧。”
“你舍得我走吗?”这意料之外的反问,景辞云都一时不知如何接话才好。
“舍得吗?”燕淮之突然逼近了一步,又问道。
“自是……不舍。”景辞云觉得自己在她的面前真的像是被照妖镜显形的妖怪。
“那今后便莫要再说这些。”
“好……”
“走吧,先回家。”燕淮之牵起了她的手,景辞云跟着她走了几步,当正要步入那热闹的人群中时,景辞云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可是长宁,我……”景辞云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那是之前被沈浊藏起的药瓶。
“这是仙灵霜,沈浊一直在吃此药。我……我的身子已经不如从前,没办法压制她了……”
仙灵霜之毒,燕淮之是亲眼目睹过的。她有些不可思议,当初被仙灵霜折磨的苦楚,她都忘了?还是说,她根本就没有戒掉。
“你既是知晓又为何要留着此药?”燕淮之想去夺那药瓶,被景辞云躲开了。
她收了药瓶,慢慢道:“不留着,身子会受不了。长宁,太疼了。我不想……再感受那样的痛楚。当初戒药时,我总能见到沈浊。我要与她对抗,但是太疼了,我真的受不了……”
景辞云没了法子,也再无法隐瞒。
“长宁,我已无药可救。你还是……走吧。我不知沈浊会做出什么,我也阻止不了。你可知薛知沅?他们都告知我知沅姐姐是被劫匪所杀,但那日在月上梢我才知晓,她是被沈浊所杀!知沅姐姐得知了救治我的法子,可却在她回来前便被沈浊杀了!长宁,你也会成为第二个薛知沅的!”
烟火在那夜色之中,绚烂无比。两盏锦鲤灯正随风轻轻飘动,如在水中畅游。整座城都沉浸于这流光溢彩之中,庙宇前也有诸多的人祈福。一盏绽放的莲花灯被人拿起,递向身旁人。
“五公主殿下,这盏莲花灯好不好看?”试图与她再次商量的凤凌觉得不能冷场,遂拿起一盏莲花灯,问道。
景闻清懒懒瞥向那莲花灯,轻哼一声,伸手接过。
见她接了,凤凌便顺势道:“不如你亲去兰城将小郡主接回来吧?”
“为何?”
“小郡主回来了,公子的谋划才可开始。若能早些结束这一切,我们便能回北境了,不是吗?”
景闻清瞧了瞧手中的莲花灯,慢慢问道:“凤凌,你当真未曾想过容兰卿到底为何要骗你吗?”
凤凌的脸色瞬间一僵:“她怎会骗我?她说过不会骗我。”
“成婚前,你特地去了兰城见她。若她当真守诺,当真未骗你,今日站在你身侧,便不会是我。”
景闻清将那莲花灯塞入凤凌手中,继续道:“凤凌,我们来一场赌局,就赌她会不会来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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