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凛冷风吹过,莲花灯在凤凌手中轻轻摇晃着。景闻清的身影已是越来越远,逐渐被涌动的人群吞没。
握着莲花灯的手缓缓握紧,那如春水般的眸中,满是不甘。
“其实咱们这位五公主说的也没错,容兰卿就是骗了你。但有一点,她未言。”
身后,传来那低沉的声音。
“容兰卿还不知你的身份,但你却因她而知晓了应箬的存在。实际上,是你骗了她。”
紧握着莲花灯的手愈发僵硬,凤凌说不出话来。
“天境司之中,其实你的心最狠。也只有你能坐在那司卿的位置上。”
男人走到了她的身侧,微微俯身:“你们只是相互欺骗,是相互利用。我倒很是好奇这样的情,能有多真呢?”
男人眸底隐隐透着笑意,他伸过手,拿过了凤凌手中的莲花灯。
“其实若能够杀了燕淮之,容兰卿自然而然失了信仰。回到你身边是迟早的事情。但是我更好奇,容兰卿到底会不会来杀你?我们要不要也来一场赌局,若她不杀你,我便放你离开。若她来杀了你,你便与咱们的五公主回北境去,如何?”
“一言,为定。”
“这莲花灯不错,我收下了。”男人低声笑了两声,提着那莲花灯离去。
喧闹的市集与欢声笑语已无法掩盖她那逐渐沉下的心,凤凌彻底没了兴致,眸色一沉,看向了高处的酒楼。
飞檐如展翅的鹏鸟,一个黑衣人正立于檐上,身如松。黑衣人似乎并不怕被凤凌发现,甚至是故意想让凤凌看见。
在见到凤凌的目光之后,反而抬手一挥,很快从他的身后便飞上十几人,全都站在了檐上。臂上随风飞舞的红绸十分显眼,若是有心人,一眼便能瞧见。
此时,一身着布衣的男人走上前,低声道:“大人,那是暗网。”
“明虞……”
“大人,不如我们去杀了她。”男人杀气腾腾,只要凤凌点头应允,他便会立即冲上去大开杀戒。
“她已知晓我的身份,杀她已无用。让他们先离去,无我召,莫要出现。”
“是,大人。”
绯红的花灯犹如流动的长河,蔓延至尽头。只随着时辰的推移,街上的众人也逐渐散去。本熙熙攘攘的兰城,慢慢陷入一片寂静之中。景辞云倚着那大树,神色凄然。
“母亲在生下我后,我便被父亲带走。父亲想将我培养成冷血无情的杀手,遂将我放在他的杀手营之中。沈浊出现后才遂了他的心意……我只是为了自保。是为了,见到母亲。”
燕淮之想起景帝曾提起过此事,那时身为沈浊的景辞云,亲手杀了她的父亲。
“但儿时出现的总是她,母亲也不会告知我有关她的事情。我所知的,只是他们想让我知晓的。母亲如是,太子哥哥如是,七哥……亦如是。我一直都控制着自己,不要让她出现。但此前在月上梢吃下了那仙灵霜,却是让她出现得愈发频繁。长宁,她知晓如何能夺回这具身体,可那仙灵霜我却不能丢弃。所以你……还是离得我越远越好。”
“离你多远才算远?是极北之地,还是地府黄泉?你若待我真心,便莫要再说出让我离开的话来。”
景辞云语塞,垂首不语。
“景辞云,我想要一个完整的你,是一个不会变成任何人的你。你是我的景辞云,不是他们的十安或沈浊。他们皆认为我们之间总有一日会刀剑相向,会生死相斗。就连你也是如此认定。可我深爱你,又怎会让此事发生。景辞云,我们并非他们手中之物,任由他们玩弄,成为他们的棋子。我们,才是执棋者。”
景辞云这才慢慢看清那幽深如深潭的眸中,慢慢透出的野心。
她逐渐明白,她是大昭公主,是那个差点能一统天下的大昭。不然那传国玉玺,也不会在燕氏的手中。说到底,她八年前独自面对大军丝毫不惧,又怎会是柔弱好欺。
她其实一直都在徐徐图之。
“长宁,可是我……不能让母亲的心血付之一炬。你要复国,不应该找我。”她依旧是这句话,不会将母亲辛苦打下的江山,拱手相送。
“我不会让你为难,但我希望你能在我身边。景辞云,只有你在我身边,我的心才是安稳的。”
自苍水分离之后,燕淮之便愈发察觉自己全然习惯了有景辞云的存在。就算是她晕倒在身旁,这颗心也依旧平和安稳。分离之日,想要见景辞云的心抑制不住,却又因身在局中,不得不强行压制。
当再见她,已是彻底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景辞云来了,且只是她的景辞云。
“我不会离开你,愿你也莫要离开我。若是如此,景辞云,一旦分离便是永生不见。”
坚定的话语穿透脑海,景辞云的心在动摇。一直以来的不会让出母亲所打下的江山,在燕淮之如此认真的话语前,显得更像是借口。
“长宁,你……想如何做。”
复国一事,二人通常都只是心照不宣。像如今这般直白说出,这让景辞云还千分万分的不适应。她偶有背叛南霄的错觉,但那可是自己深爱之人。
好像更像背叛南霄了……景嵘害怕的,大概就是怕会见到这样一幕?
复国之路,像极了话本里写的那样。无非两种结局。一是踩着诸多尸体,走上那天下之主的位子。二是被五马分尸,甚至走不到黄泉路,灰飞烟灭。
十安时常待在皇家别院,看了许多类似这样的话本子。以至于在燕淮之不再隐藏她的复仇之心后,景辞云的这颗心便每日都七上八下的,总担忧此事的发生。
“你很不专心。”燕淮之在她的肩上狠狠咬了一口,以示她不专心的报复。
“长宁,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景稚垚与赵守开的毒是一样的,他们,都是你杀的吗?”
“这时候你要说这些?”已经脱下她衣裳的手慢慢停下,燕淮之都有些疑惑。
“我想知晓。等我们回了北留,我也有理由去告知五姐姐。以防她对你的审问。”在情事上,向来都是景辞云主动得更多,燕淮之克制得很。万没有想到,她这次倒是主动停下。
燕淮之瞧了瞧她肩上的咬痕,丝丝冷风从窗户的缝隙钻入,她有些无奈的将刚脱下的衣裳为她穿好。盖上了被褥。
纤长的手牵住景辞云的手,慢慢十指相握。她长叹一声:“老师提前到了苍水,她那夜给景稚垚下了毒,让他死在我手中。老师料定了你会为了我用天境司与景帝对峙。如此一来,你会被景帝关押,会被安上一个不忠不孝的罪名。”
“所以那日你才会阻止我,宁愿自己被陛下关押?”景帝的二次审问,让景辞云心生了一定要用天境司的想法。她还恨不得立即传信于司卿,让他领着亲兵来此镇守,看谁还敢对自己的长宁不利!
只是未能料到,燕淮之居然主动担责,让景帝将她关押。
“我会保护你,所以你今后也不必再躲避。景辞云,我们并非不是同路人。我们只是,被阻挠了太久,太久。”
“长宁,我也会保护你的。”她坚定不移。
景辞云后知后觉燕淮之的心意,她甚至也同样认为燕淮之的喜欢,就是利用。她从心底里不愿去细想,佯装自欺欺人般,认为燕淮之是真心的。但其实燕淮之一直都念着她的老师,就如那幅画一般。她不会主动,就算是主动,也只是为了她的目的,讨好。
当她幡然醒悟时,才发现燕淮之的心,早已是自己的了……景辞云的心被燕淮之的心意填满,她侧过身抱住燕淮之,轻轻吻了吻她的额
烛光被风搅动,映在那帐上的身影慢慢交缠在一起。待得唯一的烛光被吹灭,黑夜中传来细细气声。逐渐滚烫的身体迫不及待,景辞云缓缓加深了这个吻,紧紧揽着燕淮之的腰身。
在这密不透风的缠腻气息之中,始终都十指紧扣着的手,温润的气息在舌尖缠绕。景辞云的心有莫名的冲动,不想让她失望,不想让她伤心。
她自是会去复仇的,因为所有人都在逼迫她。饶是燕淮之这般意志坚定,也终也躲不过那众口铄金。
快要被这七年磨平的恨,当再次被勾起时,当是永生不忘。
“长宁……我是你的。无论是……十安,又或沈浊。皆是你的。”她亲吻着燕淮之,呢喃着。
凤眸深深,如深渊一般望不到底。她未曾从她的深渊中走出来过,只是又多拉了一人进来。
离上元佳节已过了两个时辰,寅时初,公主府匆匆跑来一个身着锦衣的小少年。景闻清未眠,正见到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面前。
“珉儿?这么晚了,你来做甚?”她皱起了眉头,冷眼瞧了景珉身后的内侍总管,似是在责备。
“求姑姑救救我母亲,她……她快死了。求姑姑救救我母亲。”景珉拉着景闻清的衣袖,哭喊道。
“你母亲怎么了?”
“家宴过后,母亲回去便头痛不起。太医也束手无策,她疼得快死了。姑姑能不能去救救她?”
“我非大夫,如何能救她?你速去寻大夫便是。”
“可……可是母亲一直在念着姑姑您的名字,我想母亲是想要见您。姑姑就入宫,见母亲最后一面吧。”小孩的话急促又难过,见她最后一面,好似去晚了,便见不到活人了。
面对着景珉,景闻清还是心软的。她点头应允,先是回了房,与凤凌说了一声。凤凌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养神。那么大的哭喊声,她应当是能够听见的。
“我要入宫一趟。”景闻清还是说道。
“太子妃突然出事,你此番入宫小心些。”不知是关心还是客套,凤凌一直闭着眼睛,未曾睁开。
“好。我不在,你就在府中,莫要离开。”
“我已是枷锁在身,离不开了。”凤凌冷冷回答。
“我并非此意,凤凌……”景闻清欲言又止,见到凤凌那般冷淡的模样,她便也止了话语,转身离去。
没有太子的东宫,已不比其他的宫殿那般金碧辉煌。黯然无光的东宫,使本应朝气蓬勃的景珉,都蒙上一层阴郁。
“母亲!母亲,我带姑姑来见您了。母亲,您醒醒。”景珉扑到薄青晏的身上,哭道。
“五公主。”太医向景闻清行了礼。
“太子妃如何?”
“是中毒之相,但臣已为太子妃解了毒。如今还需好生休养。”
“将毒交予大理寺,让他们查清此毒来源。”
“是,五公主。那臣便先行退下了。”太医恭敬行礼,说完后便很快退下。景珉转头问景闻清:“姑姑,母亲会好的吧?”
景闻清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以示安慰:“会好的。你放心。”
景珉慢慢止了眼泪,只还偶有抽泣。薄青晏慢慢睁了眼,见到景闻清,缓缓抬起手。景闻清只站在景珉的身后,未曾上前。抬起的手放在了景珉的身上,她轻轻拍了拍,道:“珉儿莫担心,母亲无事。你先回去,母亲有话要与你姑姑相谈。”
“是,母亲……”景珉担忧着母亲,犹豫着离去。
薄青晏看向了景闻清,慢慢坐起了身:“闻清,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珉儿哭着来寻我,不得不来。”
“你的确是心软的,此点与长公主一般无二。只是分明都是长公主教导长大,为何你与景礼却全然不同?”
景闻清皱起了眉头。本应是虚弱无力的薄青晏,一步步走到了景闻清的面前。她抬手开始解开自己的衣裳,景闻清立即抓住了她的手腕,道:“太子妃,莫要失礼。”
“我只是……想让你瞧瞧我的伤疤。”
“太子妃若想诊治,寻大夫便可。”
“可这世上除了你,没有任何一人能为我诊治。闻清,我一直都心悦于你,你不是……也曾对我动过心吗?”薄青晏走近了一步,景闻清如临大敌般推开。
“太子妃慎言。”
她松了手,薄青晏便也顺势脱下了衣裳。景闻清本想避开视线,却见那肌肤上,竟全是鞭伤,有些许年头了。
薄青晏是中书令之女,是太子妃。她都想不到这样一个身份的人,身上居然会有那么多的鞭伤?
“你……”
“是景礼。”
薄青晏轻抚着胸前的伤痕,眸底渐红。
“他是疯子。”
薄青晏一直都在逼近,好不容易离近了景闻清,抓住了她。
“我求过你的,为何你……不肯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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