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了薄青晏那档子事后,景闻清多长了几百个心眼子,只要是宫中来人,她都是有多远避多远。凤凌笑话她堂堂北境之主,居然害怕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子妃。
景闻清不可置否。
后来薄青晏让人将那落下的兽纹面具送回,景闻清也只是让下人收下,未再戴过。
而她则每日都戴着一块黑巾蒙面,凤凌好奇,便问道:“在自己家也要蒙面吗?你是有多怕被人瞧见容貌?放心,太子妃不会闯进来强行带走你的。”凤凌翘着腿坐在一旁,随手拿起一小块酥糕吃下。
景闻清睨她一眼,不言。
她这么不乐意谈起此事,凤凌都觉得她这张脸许是真的被毁了,毕竟那战场上刀剑无眼。
实际上是她易了容,就连景恒那个大男人都不愿让别人见到他脸上那丑陋的伤痕,又何况是景闻清?
凤凌拿起那放置一旁的兽纹面具,仔细端详。面具干干净净,甚至也没有任何损伤,都不像是戴过多年之物,景闻清当是十分珍惜这张面具。她又瞧了瞧那面具内侧,好似为玉制。
玉制的面具虽是光滑,但十分坚硬且冰冷。而这兽纹面具内侧为玉,外面则是鹿皮,混有其他的材料,十分坚韧。
“这面具做得真好,是谁给你的?”
“我姑姑做的。”
景闻清瞥向那兽纹面具,摸了摸脸上的黑巾,不由自主地轻轻叹了气。没有面具,还有些许不习惯。
凤凌放下了面具,转眼见到景闻清那冷肃的眸,忍不住咂舌:“你是不是不喜欢自己的容貌?女将军并非没有,但像你这般遮遮掩掩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黑眸突然一颤,景闻清拿起桌上的面具,起身离开。
似是找到了她的秘密,凤凌若有所思。为了能与景闻清商量自己的自由之身,她戴着景闻清的兽纹面具出了门。
守门的将士眼睁睁看着凤凌大摇大摆从正门走出,还是戴着景闻清的面具。愣在原地。
因着这是在皇城,不比在北境。凤凌又是都察司御史中丞况伯茂的义女,守门的将士一时都不知是先拦人,还是先去告知景闻清。
直到凤凌就这样走了出去,将士这才后知后觉,慌忙跑去禀告景闻清。
将士跑入了书房,道:“将,将军!那……那个谁,她……她将您的面具偷走了!”
屋内的景闻清不紧不慢地翻看着手中兵书,道:“我给她的。”
将士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嘿!那便恭喜将军了!夫人这是去何处?需要属下去保护吗?”
那个谁瞬间变成夫人,将士紧张的神色也很快缓下。
淡漠的脸庞慢慢浮现一抹淡笑,她放下手中的兵书对那将士道: “不必。”
“是,将军。”
竹林茂盛,深压在皇家别院之上。凤凌的身形轻盈,从竹林飞过时带过一阵轻风,竹叶紧跟着回应,发出沙沙声。
明虞依旧一袭白衣,正伫立在景辞云时常会躺的躺椅旁。
“你在做什么?睹物思人吗?”凤凌笑了笑,从那轻轻竹叶上落在明虞的面前。
对于她的调侃,明虞并没有任何波澜,只是见到那兽纹面具后,一愣。
“你偷五公主的面具做甚?她会剁了你的手。”
“我可没偷,这是我光明正大拿的。她不要了。”凤凌将那面具摘下,再次瞧了瞧这面具,不由感叹其做工之精巧。戴上后既是十分轻便,还很透气。
“不要?”
“也不算是不要,只是她不想戴了。大概是因为被别人碰过,不想戴了。”
“看来还是不喜欢你?”明虞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却是有些疑问。
凤凌并不在意明虞这句话,故而也并不会去做解释。她大摇大摆坐在那椅子上,扬了扬手中的面具,问道:“五公主为何总是戴着面具?你可知原由?”
明虞冷觑她一眼:“你想知晓?”
凤凌噙着笑,似是已经看穿了她。她将那面具放在腹上,顺势躺下,笑问:“你若想知晓我背后之人的身份,那我也不那么想知晓有关景闻清的事情。”
“你身后那人我迟早会查出身份,只今日想问的,是有关郡主。”
凤凌重新拿那兽纹面具,坐起身道:“你也觉得郡主有异?”
明虞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为何如此一问?”
“与她去兰城时察觉她与常人不同。有时,总感觉到她身上的血杀气。”
明虞沉默片刻,缓缓道:“郡主会武,也去过战场。有杀气也很正常。”
凤凌沉吟不语,扭头问道:“我与郡主交情不深,你要问她何事?”
“我想找一人,名为沈浊。殿下之令是要杀之。此人当是会对郡主不利,你帮我问问五公主,看她是否知晓。”
“唔……这个条件也不是不行。我可帮你去问景闻清,但那我也还有一问,郡主为何迟迟不归?”
“她在等五公主回北境。”
“因为赵守开?”
“嗯。”
凤凌咂舌:“但景闻清也在等长宁公主回来。”
“兴许会死在兰城也说不一定。”明虞接话。
凤凌笑着摇头,重新戴上了那兽纹面具:“郡主可知我的身份了?”
“暂不知。”连明虞自己都是在景辞云去了兰城后才慢慢查清楚凤凌的身份,她还在思索着此事,并未立即告知景辞云。
“那待郡主回来,无需你告知她我的身份。我自会去告知她,也给我一个向她投诚的机会。”
明虞并未过多思索,而是很快回道:“好。”
她回得这么快,凤凌都怀疑她是在敷衍。她摆了摆手:“快说说景闻清。”
回去后的凤凌见到景闻清正站在房门口,她依旧蒙着面,就像是一尊雕像,硬邦邦地站在那里。
“去了何处?”见到凤凌的身影,身体一动,很快朝她走去。
“戴着你的面具去逛了青楼。”凤凌的胡话张口便来,本冷凝着的神色很快缓和,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意。只是隐于黑巾之下,让人瞧不见。
“逛得如何?”
“看了一圈,觉得都没有你好看。”凤凌站在景闻清的面前,桃花玉眸微微上扬,眼弯含情,戴上这面具后不比景闻清那般让人不敢直视,倒是十足勾人。就连那冷厉的面具,都显得柔情无比。
景闻清有些不自然地瞥过视线,目光很快又回到了她的身上,问道:“这面具你喜欢?”
“我不喜欢戴面具。”凤凌这才摘了面具,递还给景闻清。
景闻清将那面具捏在手中,垂眸瞧着,许久未动。凤凌凑到她的面前,伸过手:“能摘吗?”
景闻清犹豫着点点头,凤凌这才去摘下覆于面上的黑巾。她瞧着景闻清许久,黑眸澄澈,望着你时,就像淌过心上的暖流。觉得这人若是能不那般冷肃,那便是十分乖巧的,定会有许多人喜爱。
她捏了捏景闻清那高挺的鼻子。这般仔细瞧,其实景闻清的鼻梁上有一道疤,有些年头了。也不知是感受到疼还是痒,景闻清往后避开,抓住了她那只在脸上乱摸的手。
“要不要试着摘了面具示人?”
“不要。”景闻清果断拒绝,拿起那兽纹面具扣在自己的脸上。
「先皇后不喜欢五公主,甚至厌恶。因为她与陛下很像,所以她的脸曾被先皇后亲手毁过一次,当时鲜血淋漓,还是宁大夫治好的。」
「那时,她还很年幼。此后,五公主便去了天境司,又主动戴上了面具,也不言语。只是那些普通的面具戴在脸上会起红疹。殿下便为五公主特制过许多不一样材质的面具,最后才选择用这玉制。
「凤凌,你若提起此事。她不会生气,只会更厌恶这张脸。你需找一个合适的时机。」
回想明虞的话,凤凌并不明白她所言的合适的时机是什么。
“亲我的时候还知道摘了这面具呢,你也不是非戴不可呀。”
“摘了面具就能亲你?”景闻清牢牢抓住了这几个字。
凤凌慌忙收回了手,又连连摆手。景闻清朝凤凌离近一步,明眸轻颤,生怕眼底的情意惊扰了她,小心翼翼。
“凤凌,我想摘面具了……”
「五公主好似对你很有好感。」
明虞的声音穿透了她的脑袋,就是那般固执地进入了她的双耳。
凤凌抬手扣在她的面具上,道:“可千万戴稳了。”
*
燕淮之一心想要医治景辞云这一体双魂的病症,但是沈浊哪肯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所有人都只想着要如何才能留下十安,可燕淮之却说要治好这一体双魂的病症?
她开始思索着燕淮之的心,她是故意欺骗自己放下戒备,好让十安占据这身子,还是真心想要医治……
那双幽深的眼眸其实更像是一面铜镜,这让她根本无法看穿燕淮之,反而会被燕淮之看得清清楚楚。
燕淮之的一切示弱会导致自己一步步后退,一步步走入她设下的陷阱之中。就连她曾心慕的老师都在她的算计中,景辞云只半信半疑,燕淮之是否真心。
不料被燕淮之迷晕,就算不想治也只能乖乖躺在床上。
宁妙衣施针过后,起身道:“你随我出来。”
燕淮之瞧了昏睡的景辞云一眼,跟着宁妙衣走了出去,宁妙衣边走边道:“她这次醒来若为沈浊,以她的性子,多半会将你关起来。若为十安,那我们也能继续医治。你可要当心了。”
“我知晓。”
沈浊不肯医治,十安又迟迟不出现,她也只能出此下策。
“我倒是不明白你,非要医治她做甚?杀死沈浊,一切不就解决了吗?”宁妙衣走到药柜前,问道。
“对于宁大夫而言,杀死她们其中一人自是轻而易举。只是连宁大夫你也无法确保她最后会变成什么模样,所以在最初才会迟迟未行诊治,又何谈所谓的杀死谁呢?”燕淮之也站在了那药桌旁。
“当初宁大夫告知薛知沅的诊治之法,也是杀一人,救一人吗?”
燕淮之刚说完,宁妙衣本是抬手要去拿置于一旁的三七,却是有些不知所措地拿起了小铡刀,切断了本该完整入药的人参。
人参断了后,她忍不住啧了一声。随即丢在一旁,又从药柜中拿了一支新的。又重新拿起那三七,丢入药碾子中研磨着。
世间奇怪的病症诸多,她其实也遇到过相似的。所以当年薛知沅来询问时,她并未想到此事会与景辞云有关,遂也告知了可能救治的法子。
当时本想让她将病人带来仔细瞧瞧,薛知沅应允后,却是多年都未再出现。因着此症奇特,宁妙衣对她,也始终未忘。
“我答应为她诊治,是因为想知杀死弋阳的真凶。若你还未寻到真相我便先你一步知晓,我便不会继续为她诊治。”
“我们的交易如此,若真到那时,我也无话可说。”燕淮之回道。
为了让宁妙衣为景辞云诊治,燕淮之想了许久,唯一能说通她的理由,可能也只有弋阳。
她从容兰卿那儿得知,当年弋阳因毒而亡,实际上对外只宣称是病逝。
弋阳还活着时,太医们都不知是什么毒。弋阳逝后,又无人敢去验尸。天境司的司卿在弋阳逝后消失,整个天境司实际上也只是按部就班。
能号令天境司的朱雀令在景辞云手中,但是她那时又整日浑浑噩噩。无人知司卿所在,甚至掌管死士营与暗网的两位令主都不见了踪影。
弋阳刚逝,景帝不能立即强迫景辞云交出天境司之权。遂也只是去逐渐瓦解弋阳的势力,慢慢将六部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时他国得知弋阳病逝,不管不顾的发兵攻打。边境混乱,朝中的景帝又在清算。所有人都急于巩固手中势力,又或是免于被视为清算的对象忙着自保,更是无人去查明,那下毒之人是谁。
毒死弋阳之人,或是他国细作,或是想要夺权之人。查清真相,既是与宁妙衣的交易,又能知晓当年之事,是否当真与景辞云有关。
“他们皆知,当年唯一在弋阳身边之人是景辞云。虽不知那时的她是谁,但我觉得极大的可能就是沈浊。若弋阳之死与她有关,我能治好她,也能——让她疯。”
研磨药材的声音沙沙作响,随着宁妙衣威胁的话语,变得嘎吱嘎吱的。
燕淮之想起当初在苍水时,端妃的怒言。端妃断定了弋阳是景辞云害死的,她又有何证据?
“此事,我一定会查清楚。”
“长宁……”话落,身后突然传来景辞云那懒弱还有些微冷的声音。
研磨药的手一顿,宁妙衣抬头看向她。
突然出现的景辞云,会是哪一个呢[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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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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