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叼着金铃在樊楼飞檐上窜得比挨烫的猫还快，铃舌磕着后槽牙咯咯作响。三百金铃正从汴京各坊市往皇城飞，带起的罡风掀得瓦片乱跳，活像群被踹了窝的马蜂。
"少东家当心□□！"苏翎的喊声裹着破风声砸来。我缩脖避开黑甲卫的冷箭，箭簇擦着裤腰带钉入梁木——好家伙，箭尾绑着的当票残片明晃晃写着「收魂数七十八」，这帮孙子连人裤头都要记账！
"姑奶奶倒是报个数啊！"我踹翻俩追兵跃上酒旗杆，"收几魂了？够不够凑桌叶子戏？"
"二十又三！"她青玉响杖扫落两枚金铃，腕间绷带渗出的黑血把白纱染成了泼墨画，"西南角茶肆藏着九铃，当心暗......"
话音未落，茶幌子后闪出三具药傀。这些活死人眼眶嵌的更漏珠转得比赌坊骰子还欢实，弓弩咔咔自动上弦的动静听得人牙酸。我甩出金铃砸中最前那位的喉结，铃舌"啵"地弹出银珠卡住转轴——这招是昨儿半夜蹲茅房琢磨出来的，银珠能暂缓焚天局的收魂速度，比止泻药还灵。
"二百七十一！"苏翎突然扯嗓子嚎了一腔。我旋身抛出断箭簪子，簪尖"叮"地扎进茶肆旗杆的鎏金顶珠。杆子"咔嚓"裂开，露出里头九枚正被机关拽向皇城的金铃，活像串要上天的大闸蟹。
"对不住您嘞！"我顺手扯过竹竿上晾的腊肉砸向机关。油脂糊住齿轮的刹那，金铃叮当坠地，惊得茶客们抱头鼠窜——有个胖员外慌不择路撞翻蒸笼，滚烫的蟹黄汤包糊了药傀满脸，烫得那活死人嗷嗷直叫，倒是省了我补刀的功夫。
苏翎突然踉跄栽进我怀里。她耳垂溃烂处已见白骨，青色毒纹顺脖颈爬上脸颊，活像给死人勾脸的妆笔："陈小郎君......还剩六枚在......"
"闭嘴省点唾沫星子。"我撕下袍角给她裹伤，布料触及金铃刻纹竟"嗤"地自燃，"他奶奶的，连止血都要收利息？你们焚天局比当铺还黑心！"
暗巷深处传来催命般的更鼓声。我扛起苏翎撞开当铺后门，三百口陶瓮正在地窖口蹦跶，活像被开水烫的□□。中央那口"子时瓮"裂开道缝，露出里头鎏金更漏——漏砂将尽，每粒都刻着官员名讳，崔怀远那老王八的名字正在砂堆尖上晃悠。
"寅时刀......卯时银......"苏翎气若游丝地摸向更漏，指尖在"辰时"刻度上划出血痕，"账簿在......"
我掰开她紧攥的手，掌心躺着半枚砒霜药囊。青玉响杖的裂纹里渗出靛色粉末，混着药粉竟泛出金芒——这分明是熔化的当铺金砚碎屑，老周那厮连棺材本都熔了！
地窖突然灌进阴风。陆峥的残躯堵在门口，胸腔镶的更漏珠转得飞起："少东家可知......收魂铃响够三百......"
"就能给你那破嗓子镶个金喉是吧？"我弹指将药粉扬向更漏珠，"尝尝老周特制的金疮药，专治话痨！"
珠面遇药"咔啦"开裂，陆峥的咆哮顿时成了漏风的破风箱。我趁机撞翻陶瓮阵，三百口坛子滚向地窖深处，封存的霞光银砂混成毒雾。苏翎突然挣开我，青玉响杖插进地缝："陈砚归！看头顶！"
最后六枚金铃正穿透瓦片下坠。铃身映出走马灯似的画面：三岁那年祖父用断箭簪取我指尖血，十岁那夜林仲青在密室给我刺青，二十年来老周在账簿上画的每个死当红圈......
"收魂数二百九十四！"我凌空鹞子翻身，断箭簪子串起六枚金铃。簪尖触及铃舌的刹那，心口血纹突然离体，在空中凝成遮天蔽日的焚天局阵图——这玩意比清明上河图还热闹，汴京城的犄角旮旯都在图上标得明明白白。
苏翎用尽最后气力抛出砒霜药囊。药粉混着金屑渗入阵眼，三百金铃齐声哀鸣。我听见汴河结冰的脆响，看见盐铁司地窖的熔银池"噗"地熄灭，最后感知到自己的心跳像漏气的皮球——
"少东家......接稳了......"
苏翎的残躯化作飞灰前，将青玉响杖掷入阵眼。杖身"咔嗒"裂开，露出中空的铃舌腔，三百金铃应声归位。我接住最后坠落的铃铛，铃内银珠上刻着三岁时的牙印——那是我典当笑声时咬下的凭证，齿痕还沾着当年的糖渣。
焚天局阵图开始坍缩，被典当时辰、官骸、五感如潮水倒灌。我攥着金铃扑向地窖深处的青铜鼎，鼎身梵文与铃纹咬合的刹那，整座汴京城响起琉璃破碎的清音，七十二坊的晨钟暮鼓同时哑火。
当陈砚归触及青铜鼎时，鼎内突然传出童子嬉笑：“陈哥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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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金铃过耳收魂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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