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刺骨寒意瞬间钻心蚀骨。
柯凝雨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剧烈咳嗽起来。
“哟,醒了?”尖利阴鸷的嗓音着实刺耳,“还以为自己是金尊玉贵的尚书府千金呢?躺在这儿装死给谁看!”
视线逐渐聚焦,只见眼前是一个穿着暗蓝色太监服的中年男人,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眼神里尽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烦。
周围是几张惶惶不安还带着隐约泪痕的年轻面孔,她们穿着统一的灰色粗布衣裙,瑟缩在潮湿阴暗的房间里。
记忆如决堤洪水冲进脑海……前一秒,还在金融峰会上运筹帷幄,后一秒,父亲获罪、满门抄斩、女眷充入宫廷乐坊为奴的绝望已然加身。
她是柯凝雨,也是这个同名同姓的罪臣之女,十六岁,未来已然无光无亮。
“高公公……”她哑声开口,只觉喉咙火辣辣地疼。
“闭嘴!”高公公不耐地打断,尖细的指甲几乎戳到了她的脸上,“都给咱家听好了!三日后,北狄朝贡宴,可是点了名要你们这群罪奴献艺!我可告诉你们,这可是陛下亲口允了的!”
他阴冷的目光扫过全场,几乎每一个被他看到的女孩都吓得浑身一颤。
“北狄狼子野心,点名要你们去,打的就是羞辱我大晏国的主意!你们要是演好了,那是本分!要是演砸了……”他拖长了语调,嘴角的笑莫名有些残忍,“堕了国威,统统乱杖打死,也好早些下去和家人团聚!”
待高公公走远,周围逐渐响起阵阵啜泣。
三天?用她们这群半吊子罪奴,去应对北狄蓄谋已久的国辱?
这分明是一道几乎无解的催命符!
柯凝雨的心沉到谷底,纷乱的头脑却逐渐冷静下来。
她才刚来此地,哪怕是罪奴,哪怕不知如何回家,但长久以来的求生本能告诉她……不能就此死在这里。
“哭什么哭!”
一个穿着稍好却眉眼间神色刻薄的少女猛地站起,柯凝雨抬头,对她倒是有些印象。
此人是乐坊临时指定的首席,名唤魏晴。只见她几步走到柯凝雨面前,抬脚就踢向她的小腿,“都是你这个扫把星!要不是你爹……”
腿上传来一阵钝痛,柯凝雨眼底寒光渐起。她并非什么软柿子,如今莫名其妙到了生死关头还要被同伴欺辱,实在是忍不了分毫。
在那只绣花鞋再次抬起时,她看似无力垂落的手腕猛地一抬,竟是直接扣住了魏晴的脚踝,借力向旁边一扯。
“哎呦!”魏晴惊呼一声,重心不稳地踉跄几步,险些栽倒。
众人皆惊。
柯凝雨慢慢支起身子,水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的眼神却出乎众人意料地平静:“魏晴姐姐,与其在这里内耗,不如想想怎么活下去。”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魏晴的谩骂堵在了喉咙里。
是啊,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好一会儿后,柯凝雨拖着酸痛的身体回到她那柴房旁的狭窄小屋,靠在冰冷的土墙上,才缓缓吁出一口气。
破旧的木窗漏进几缕惨淡的天光,映照着一室凄凉。
罪臣之女,宫廷乐坊最底层,技艺平平,人尽可欺。
这就是她如今的现状。
前世的金融硝烟仿佛一场幻梦,如今她脚下踩着的,是真正会吃人的泥沼。
北狄,朝贡宴,辱国,死路。
这几个词在脑中反复盘旋。
原主记忆里,大晏乐艺本就寻常,乐坊中厉害的人也更非她们这些罪奴。
北狄此举,毒辣至极。
无论演好演坏,她们这些棋子,都难逃一死。只是有些许区别罢了……演砸了,当场打死。演好了,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或许会死得更快。
这是绝境,真正的绝境。
她必须找到破局之法,必须努力活下去!
还不等她继续思考,高公公猛地踢响了她的门。
她拖着一身疲乏出门去,只听高公公尖着嗓子吩咐道:“柯凝雨,去把库房里那套旧编钟擦了!别在这儿碍眼!咱家都没休息,罪奴可更没权利休息!”
柯凝雨低眉顺眼地应下。
去库房的半路上,柯凝雨才好不容易想起她要擦的东西……那套编钟年久失修,蒙尘已久,早已无人问津,如今擦来也不知要做何用。
乐坊库房积满了灰尘,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木料和霉味。
那套青铜编钟静静矗立在角落,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仔细看也能看到大小不一的钟体上篆刻着古朴铭文,也算是一段被尘封的历史。
柯凝雨拿起一块干净的软布,浸了水仔细擦拭起来。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青铜,她只觉得这编钟无比沧桑,毕竟……上面落的灰简直能把人给浅浅埋了。
才刚上手不久,软布便脏了,她提布便要出门打水清洗。
还没出门,却听库房虚掩的门外传来了压低的交谈声。
“……放心,她们绝对成不了事。”
柯凝雨动作一顿,屏住呼吸,顿时明白过来,这是高公公的声音。她轻手轻脚来到门边,隔门探听着二人的对话。
只听另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响起:“上头的意思,这次不仅要打北狄的脸,更要借此机会,压一压朝中那些还不安分的主战派……她们演得越差,效果越好。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明白,明白……老奴定叫她们开不了口!”
柯凝雨听闻这席话,只觉得浑身冰冷。
原来……不仅外有强敌,内还有奸佞。而她们这些人,从始至终就是被献祭的羔羊。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不慎被编钟边缘的锈迹割伤。
“嘶!”
细微的刺痛传来,一滴血珠沁出,落在最大的钟上。
血珠瞬间消失,竟是被吸收了。紧接着,那钟轻微一震,柯凝雨耳旁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检测到适配灵魂,血脉共鸣条件符合」
「国运文化系统绑定中……」
「绑定成功!宿主:柯凝雨」
一连串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炸开。
柯凝雨瞳孔骤缩,眼前瞬间展开一道半透明的光屏,简洁的文字尽数展现眼前。
「当下激活功能:文化表演激发的公众情绪,可转化为文化值」
「文化值可定向赋予国运基础建设增益(当前权限:微小幅度提升城防、效率、士气等)」
「当前文化值:0」
「新手任务:于三日后朝贡宴完成首次公开演出,并成功收集公众情绪。任务奖励:解锁初级技能」
柯凝雨毕竟是现代来人,头昏脑胀间便迅速接受了这一切。
就在这时,门外那个沙哑男声警惕道:“……里面好像有动静?”
高公公狐疑地看向库房门的方向:“不能吧?我今日只安排了个罪奴来此擦钟,她平日惯会偷懒,这会儿该是还没到呢。”
他嘴上这样说着,脚步却快速朝着库房门口而来。
柯凝雨心跳如鼓,目光迅速扫过系统界面。
心念电转间,便立刻锁定了「情绪扫描(初级)」功能。
就你了!
她抬眼,只见透过光屏,门口赫然出现两个红色的人形轮廓,旁边标注着「恶意:87%」「警惕:65%」。
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刚才在偷听!
柯凝雨飞速环顾四周,看到墙角堆着的几匹受潮霉变的锦缎。她猛地将其中一匹扯落,发出“嘭”的一声响动,自己也顺势缩在了编钟后的阴影里。
“谁?!”高公公一把推开门,厉声喝道。
库房内尘埃飞扬,只有那匹掉落的锦缎。
柯凝雨捏着嗓子,带着惊慌和哭腔,模仿着原主怯懦的语气,声音从编钟后微弱传出:“公、公公恕罪!是奴婢笨手笨脚,没、没拿稳布匹……”
高公公皱着眉,和门外那人对视一眼,那人使了个眼色。
“没用的东西!滚出来!”高公公骂道,却也没再继续深入检查状况。
柯凝雨低着头,瑟缩着走出来,眼角余光瞥见门外一闪而过的普通侍卫身影。
“听着,”高公公盯着她,语气中带着威胁,“刚才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给咱家烂在肚子里!否则,仔细你的皮!”
柯凝雨头垂得更低,身体似乎因为害怕所以不断发抖着:“奴、奴婢什么也没听到,只是在认真擦拭……这编钟年代久远,怕是……怕是不堪用了。”
高公公冷哼一声:“算你识相!赶紧收拾干净滚蛋!”说完,不耐烦地挥挥手,转身和那侍卫离开了。
靠在库房外的墙壁上,柯凝雨才感觉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三天,一群怯懦待宰的羔羊,要排练出打脸敌国的舞乐,何其艰难。
夜色渐浓,她躺在床上,毫无睡意,脑中正飞速运转构思着训练计划、人员选拔、曲目改编等各项关窍。
系统界面被她再度调出,「文化值:0」,多么冰冷的现实,金手指有是有了,就是用不了。
太难了,简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烦躁地坐起身,推开那扇漏风的木窗,想让夜风吹进来疏解自己纷乱的思绪。
月光如水,洒满庭院。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咳嗽声从不远处的回廊传来。
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月光下,一道颀长清瘦的身影披着雪白的狐裘缓步走过。那人面容在清辉下显得有些苍白,眉眼温润,气质如玉,本是偏偏贵公子,却带着一种病态的孱弱。
他似乎察觉到了视线,微微侧首,目光投向了她这扇破旧的小窗。
那是一双极好看的眼,瞳仁墨黑,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澈。然而,在那温润的表象之下,柯凝雨却直觉此人一定不是省油的灯。
四目相对,不过一瞬。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颔首。此情此景,便是一个王爷无意间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宫人,随即收回目光,继续在侍卫的陪同下,慢悠悠地踱步离开,消失在了月影花丛深处。
夜风拂过,柯凝雨却觉得寒意更彻骨了几分。
她脑中不由浮现起刚才那名男子的身影。
晏温……那位传说中体弱多病、与世无争的闲散王爷。
他为何会深夜出现在这乐坊偏僻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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