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薛狸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木板发呆,眼角被月光照到的地方亮晶晶的。
阿爆从门洞钻进来,跳上床拿脑袋在她脸上蹭了蹭,见她没反应,一跃跳下去,回到自己的小窝,打了个哈欠,趴下去闭上眼睛。
薛狸歪头看阴影里没了动静,缓缓闭上了眼睛。
……
天亮了,大公鸡才昂首咯了一声,剩下的声音永远地湮灭在喉咙里。
厨房叮叮当当的,锅铲在锅里哗哗翻炒,鼻尖有股鸡肉的焦香。
香气勾得阿爆游魂一样从门洞钻出去,薛狸往里一翻,继续睡。
“出去没什么好吃的,油水也少,这鸡我炒得干,连油一起封在罐子里,保管十天半个月不会变味。”江桂枝锅铲一翻,把面上的鸡肉翻到底下。
她嘱咐正在洗脸的丈夫:“你藏着吃,有那脸皮厚的找你要两口,你别答应。”
“我晓得的。”薛大山瞅着院里没人,放下脸帕进厨房抱了一下妻子,“你在家,爹娘怎么闹别理他们,万事等我回来给你做主。”
江桂枝被环住吓了一跳,慌忙抬头,见没人看见嗔怪:“你个好人,大白天的在外面,也不怕被人看到笑话。你放心吧,我忍得,不会和你爹娘闹的。”
撤了火,锅里慢慢凉了。
夫妇俩回屋把包袱拿出来,少不了抱一抱,亲一亲。
太阳升到半空,再不舍,也该走了。
薛大山背着包袱,手里提着装鸡肉的陶罐,挥手同家人告别:“我走了,挖鱼塘的事别忘了。”
等人都走了老远,薛狸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出来,眯着眼往茅厕去。
江桂枝看她这会儿才起,气不打一处来:“干脆睡死了算了,自己的爹一去一个多月,也不知道起早点送送。”
薛狸理都没理,自顾自的钻进茅厕。
二叔是顶替父亲去服徭役,大房三个见薛狸挨骂,缩着脖子走进厨房,把他们吃的饭端到堂屋。
薛狸洗漱好了坐到饭桌上,默不吭声一手芋头一手筷子。
要干活,桌上多了碗油炒的豆角,一人几筷子就没了。眼看最后一点豆角被夹走,薛狸眼疾手快把碗拉到自己面前,小半碗杂粮饭倒进去搅拌,务必把最后一点油水裹干净。
江桂枝看着她这小家子气的样子,气得想打人:“是饿着你了还是怎么的?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薛狸照样没理她,捞了一筷子素瓜豆在碗里,站起来走到外面三两下把饭吃完,碗一丢拿起锄头箩筐就走。
薛老太看她这样子,奇了怪了:“老二媳妇,你少骂她一点,看把人骂的,跟个哑巴似的。”
“我骂她什么了?”江桂枝不服,“不是四五岁的孩子了,再过两年就是大姑娘了,还这么不懂事。现在不教着点,等以后嫁出去,难道要得亲家跑到门上来骂我不知道教养孩子才好?”
薛老太不过是看孙女可怜,被儿媳一顿堵,闭嘴闷头吃饭。
……
少了一个能唬人的,挖鱼塘变成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薛老头窝在家里编箩筐,薛老太气儿媳下她面子,只去地里挖土除草,准备下半年的花生种。
江桂枝一个大人压着六个孩子干了两天,看他们一个个累得沾床就睡,只得歇了活,三两天去背几筐泥沙。
等把花生送去榨了油,薛大川夫妻背着个小包袱回来了。
江桂枝看他们夫妻养得圆润,再想到丈夫被逼着去服徭役,心里就窝火。
“老二媳妇,家里不是才榨了油吗?咋就只有一锅素瓜豆,不炒个菜吃?”薛大川挑挑拣拣,对饭食很不满意。
江桂枝咽下饭菜,冷笑着说:“干活的都没说话,你一个吃闲饭的挑拣个什么?饭菜就这么的,你要想吃荤的,你倒是拿两个钱出来,好叫人心甘情愿。”
想到还得指着二房还赌债,薛大川也不说了,老老实实端起碗夹菜。
家里多了两个人,只多了两张嘴,任凭江桂枝怎么说,薛大川夫妻窝在房间不干活。
薛狸是真佩服这两口子,脸皮堪比城墙,还是心黑手狠的。自他俩回来,薛丽娘三姐弟又回到水深火热的日子,三天两头不是被骂就是挨揍,弄得家里闹哄哄的。
在家要被爹娘收拾,三姐弟天天有早就起来,拿着锄头箩筐就往河边跑。中午也只叫薛狸在家煮了饭背到地里给他们吃,不给爹娘有欺辱他们的机会。
有他们三个见天在地里挖鱼塘,江桂枝领着儿女加进去,没多久就把鱼塘挖好了。
底下接近河床,都是些石块,缝隙大。就这么引水把鱼放进来,做的是无用功。
花生地里的土挖松了,江桂枝带着孩子们一箩筐一箩筐把土背到鱼塘,把鱼塘底下垫高,才开始挖水沟引水。
“阿狸,鱼塘挖好了,你和弟弟们去河里捞鱼,不管大小都捞来。”
“哦。”薛狸慢悠悠地带着两弟弟回家。她娘昨天晚上给了她一块纱布,叫她做成抄网,她还没弄。
江桂枝安排好儿女,带着侄子侄女去挖水沟。
薛丽娘姐弟看着离开的人,想说他们也想去捞鱼,到底没把话说出口。
回家拿了只木桶,薛狸正要叫两个弟弟把桶拿着,她去拿纱布,结果她爹娘的宝贝蛋已经兴奋地跑到门外,向邻居小郎炫耀自己得了阿娘的允许,要去河里抓鱼。
自打出了薛狸溺水差点送了命的事,村里一众小孩被勒令不许在河边玩耍。这一两个月,大人们还没松口,导致一群小孩子看着清凉的河水望眼欲穿。
“哼,我们才不要去,小心河里的水鬼像拉你阿姐那样把你拉下去。”小胖子扯着小伙伴的手,对着延庆两兄弟做鬼脸,嘻嘻哈哈跑远了。
身边一空,延庆气哼哼地进院子,看见正准备自己把东西都拿走的薛狸就说:“都怪你,也不是你自己不小心掉水里,我现在也不会被人嘲笑。”
薛狸提着桶的手指猛地收紧,眼底压了许久的郁气瞬间炸开。
自己非要张样炫耀,关老娘屁事!
没等薛延庆再开口,她的手指松开,“砰”的一声响,人已经扑了上去。
你爹的,打不过大的还打不了你一个小屁孩?
薛狸猛的冲过来,薛延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撞倒在地。
薛狸左手压着薛延庆的胸口,右手高高抬起,“啪”,薛延庆的脸上印上一个五爪印。
薛狸骑着薛延庆身上左右开弓,院子里响起一阵巴掌声。
“啪啪啪……”
薛延庆疼得嗷嗷叫,尖叫着手抓脚踢:“薛狸!你敢打我,我要告诉娘,叫她把你打死!”
想到打靠近耳朵的地方有可能把人打聋,薛狸只拿掌心使劲拍薛延庆的脸,并不靠近耳朵的位置。
薛延吉被薛狸的凶狠模样吓了一跳,好久才反应过来。双胞胎心连心,他看着嗷嗷哭的哥哥气急,跑到猪圈边,把平日里拿来赶猪的竹条拿在手里,跑过来对着薛狸一阵乱打。
竹条带着风,“啪”地抽在薛狸身上。
薛狸没提防被抽中脸,一道红痕瞬间冒了出来,脸上火辣辣地疼。
薛狸压抑着没痛乎出声,眼神骤然冷厉。她没回头,抓住薛延庆的手臂使劲咬了一大口,把他咬得嗷嗷叫唤。
趁这边这个还不了手,猛地起身转头,正好被薛延吉抽过来的竹条抽到手臂上。
细长的竹条一抽一条血痕,薛狸咬着牙故技重施。
“薛延吉!”
她大叫着躲过抽过来的竹条,一把推倒薛延吉,扑过去把人死死压着,抬手就对着他脸甩了两巴掌,力道又快又狠,打得薛延吉哭爹喊娘。
随后她夺过竹条,反手抽在薛延庆大腿上,“你们不是喜欢骂吗?不是喜欢欺负人吗?今天就让你们知道,谁才是不好惹的!”
薛延庆捂着脸直抽气,薛延吉哭得眼泪鼻涕糊一脸,两人平日里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瑟缩的求饶声。
薛狸并不就此罢手,抽完了小的抽大的。
薛延庆两兄弟看今天天气好,身上穿的短褂子短裤。薛狸几竹条下去,两人身上具是交错重叠的血痕。
地上的人眼泪鼻涕一大把,混合着泥土糊得一脸赃污。薛狸丢掉手里的竹条,脸颊的红痕还在发烫,眼底却是发泄过后的畅快。
“没想到阿狸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打起人来还有几分我的模样。”
早在薛延庆骂薛狸时薛大川就醒了,他想着睡了这么久肚子咕咕作响,正准备起来去厨房寻点吃的,没想到走到窗子边就看到侄女暴打亲弟弟的景象。
“瞎说什么?”李春桃听到丈夫的话眉头一皱,“你这话要是被江桂枝和你弟弟听到了,有你好看的。”
薛大川哂笑,不以为意:“他们的女儿把心肝宝贝儿子打成这样,你有空找我的麻烦?你看着吧,回头家里有好戏看了。”
薛狸并不后悔动手教训两个弟弟,只是打完了,看着他们身上遮掩不了的伤心里打鼓。照江桂枝对她的态度,回头不被揍死才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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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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