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翠见郭老太太和郭怀亮二人一个面如死灰,一个撒泼打滚,心中怒火更盛,她提着柴刀往前又逼近一步,愤愤不平道:“现在知道哭嚎了?克扣我妹夫用命换来的钱,磋磨我妹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有没有天理!”
“你的儿子宝儿,媳妇李金莲穿绸缎、吃香喝辣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郭怀柄在码头扛沙袋累的咳血,我妹子在冰天雪地里给你们洗衣服,手烂得流脓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喊没天理!”
她的话字字诛心,引得人群愤恨。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郭秀才平日里装得跟个圣人似的!”
“怀柄多老实能干的一个孩子,就这么被自家人逼死了……”
“那赔偿银子我可是听说有好几十两呢,足够他们母子好好过活了,竟然也贪了去!这是要绝了怀柄的后啊!”
“读书人?我呸!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议论声越来越响,目光也越来越鄙夷和愤怒。
几个平日里与郭怀柄交好,或也曾受过郭怀柄些许帮助的汉子,捏紧了拳头,眼神不善地盯着郭怀亮。
郭怀亮感觉自己像阴沟里的老鼠,沦为人人喊打的下场。
他苦心经营多年的仁善秀才的形象,在这一刻彻底土崩瓦解,碎得连渣都不剩。
他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身形不稳几乎要站立不住。
这件事情要是传扬出去,他郭怀亮在这十里八乡还有何颜面立足?
学政大人若是知晓,他的秀才功名恐怕都难保!
“各位乡亲你们听我说,不,不是这样的。”郭怀亮徒劳地试图辩解,声音干涩发颤,“那账本是假的,是姜旭伪造的,他嫉妒我。”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狡辩!”姜旭厉声打断他,他将账本小心收好,如同捧着妹妹一家的血泪。
“是真是假,自有公断!”
“郭怀亮,我今日不仅要为妹妹讨个公道,还要为我那冤死的妹夫讨个说法,你们母子,霸占田产,侵吞赔偿,苛待寡母孤儿,逼死血亲,桩桩件件,天理难容!”
他转身面向众乡邻,拱手朗声道:“诸位高邻今日都在此,便请诸位做个见证,他郭家不仁,休怪我姜家不义,今日我姜旭便要替我妹妹姜虞,替我那外甥,向这郭家讨还一个公道!”
“对,讨还公道!”有激愤的邻居高声应和。
“姜秀才,你说怎么办?我们都支持你!”
“不能让怀柄白死,不能让这黑心肝的继续逍遥!”
群情汹涌,此刻已彻底倒向了姜旭一边。
姜旭目光冰冷地看向瘫坐在地的郭老太太和面无人色的郭怀亮:“第一,即刻分家!将我妹妹妹夫应得的那份家产,连同被你们变卖的田产折价,以及郭怀柄全部的伤亡赔偿银,一分不少地交出来。”
“第二,”姜旭指着姜虞,“从此以后,我妹妹姜虞与你们郭家恩断义绝,再无瓜葛!你们休想再以婆母、长兄的名义磋磨她半分!”
“第三,”姜旭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郭怀亮,需在此地向所有乡邻,向我妹妹,向死去的郭怀柄,磕头认罪!”
“你休想!”郭怀亮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叫道。磕头认罪?那他这辈子就真的完了!
郭老太太也停止了哭嚎,猛地抬起头,三角眼里闪烁着恶毒的光:“分家?凭什么分家!姜虞是我郭家的媳妇,生是郭家的人,死是郭家的鬼!她的东西就是我郭家的东西!那些钱早就用光了,给我儿读书用了!那是光宗耀祖的正经用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们母子!”
她这是耍起了无赖,试图用撒泼和所谓的孝道、夫权来捆绑姜虞。
许翠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柴刀几乎要握不住:“放你娘的狗屁!我妹子的嫁妆也被你们吞了吧?光宗耀祖?用别人的血汗尸骨堆出来的荣耀,你们也不怕半夜鬼敲门!今日这钱,你们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
她说着,柴刀猛地往旁边晾衣的竹竿上一砍,咔嚓一声,碗口粗的竹竿应声而断,吓得李金莲又是一声尖叫,往后缩了缩。
邻居们也被郭老太太的无耻震惊了。
“老天爷,这也太不要脸了!”
“吞了儿子的卖命钱,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姜氏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样的婆家!”
姜旭看着冥顽不灵的郭家母子,心知不动真格是不行了。他冷笑一声:“好,很好。”
“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念最后一丝情面。”
他再次看向众人,扬声道:“诸位,郭怀亮身为秀才,却行此等卑劣之事,德行有亏,不配为读书人,我姜旭,今日便以此账本为证,联名诸位乡邻作保,上书县尊大人与学政衙门,革去他郭怀亮的秀才功名!看他还有何颜面自称读书人!”
此言一出,如同晴天霹雳,彻底击垮了郭怀亮。
若被革去功名,他不仅前途尽毁,还会成为整个县城的笑柄,比普通白身还不如。
“不,你不能这么做!”郭怀亮惊恐万状,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扑上前就想抓住姜旭的衣袖,“姜兄!姜兄!有话好说!万事好商量!”
姜旭嫌恶地甩开他:“商量?方才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
“我认!我认!”郭怀亮彻底慌了神,涕泪横流,“我认错,我道歉,求你别上报学政,不能革我的功名啊。”
他转身朝着姜虞的方向,几乎是爬了过去,“弟妹,弟妹,是我错了,是我们郭家对不起你,你看在死去的怀柄面上,看在你侄儿宝儿的面上,求你大哥高抬贵手。”
姜虞看着昔日高高在上、对她颐指气使的大伯哥如此狼狈不堪地跪地求饶,心中百感交集,有快意,也有无尽的悲凉。她别过脸去,声音虽轻却坚定:“我没有其他想法,我只想带着孩子,拿回我们应得的,好好过日子。”
郭老太太见儿子如此模样,又听要革除功名,也吓傻了,坐在地上,张着嘴,再也哭嚎不出来。
姜旭居高临下地看着摇尾乞怜的郭怀亮,眼神中没有半分怜悯:“现在知道求饶了?早干什么去了?磕头认罪,清算家产,即刻分家,少一样,我立时便去县衙。”
“我磕,我磕!家产……家产……”郭怀亮语无伦次,他慌乱地看向郭老太太,“娘!娘!快把房契、地契……还有那些银子拿出来啊!快啊!”
郭老太太还想挣扎,但看到儿子那副快要疯魔的样子,又看到周围邻居虎视眈眈的目光,以及姜旭手中那本如同催命符般的账本,终究是怂了。
她颤巍巍地爬起来,灰头土脸地往屋里走,去取那些她死死攥在手里的钱财地契。
在众目睽睽之下,郭怀亮如同失了魂一般,朝着姜虞和众人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喃喃念着“我错了。”
“我对不起怀柄。”之类的话。
每一下磕头,都像是在他摇摇欲坠的尊严上又踩了一脚。
邻居们看着这一幕,唏嘘不已,却也觉得解气。谁能想到,平日里风光无限的郭秀才,内里竟是如此不堪。
最终在姜旭的强硬主持和乡邻的见证下,郭家的家产被强行清算。
变卖田产所得、郭怀柄的伤亡赔偿银,被郭怀亮用去一部分打点关系、购买书籍,但大部分追回,以及姜虞所剩无几的嫁妆,都被折算清楚。
郭老太太和郭怀亮纵然心如刀割,但在功名和可能见官的威胁下,也只能咬牙签字画押,将大部分家产并一纸分家文书,交给了姜虞。
姜旭仔细收好分家文书和银钱,冷冷地对瘫软在地的郭家母子道:“从今日起,我妹妹与你们郭家,桥归桥,路归路,若你们再敢来纠缠骚扰,休怪我的柴刀不认人。”许翠配合地挥了挥手中明晃晃的柴刀。
事情已了,姜旭不再多看那对母子一眼,他扶住身心俱疲的妹妹,接过她怀里懵懂的孩子,柔声道:“虞儿,不怕了,哥哥带你回家。”
许翠也收起柴刀,挽住姜虞的另一只胳膊,轻声安慰。
姜虞看着哥哥和嫂子,泪水终于决堤,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绝望的泪水,而是解脱与希望。
邻居们自发地让开一条路,目送着姜旭一家离去,议论声仍未平息,但更多的是对姜虞的同情和对郭家母子的鄙夷。
郭怀亮望着姜旭的背影,眼里闪烁着不甘,恨意。
这件事情虽然没有捅到官府,但是一传十十传百,街坊邻居都知道郭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件事情在众人添油加醋的描述下,传进了长春书院,传进了郭宝儿的耳朵里。
这次月考拿了第一的郭宝儿听到这件事情,沐浴春风的神情此刻阴沉到了极点。
他年纪虽小,但是懂得名声对于读书人极为重要。
遭遇这件事情,他爹爹苦心经营的名声怕是臭了。
然而他没有反思这件事情,还把这一切都怪在了姜家人头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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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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