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我说过你是守狱人的后代吗?”
这句话,池嘉懿确实在更早的时候提起过。
当时语境模糊,姜期年并未深究,只以为是某种特殊身份的代称。
“记得,它具体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的血脉里,流淌着最初封印与看守的职责。”
“在‘母亲’的污染尚未降临,无间乐园还是一片净土的时代,阴阳两界的缝隙并非如此稳定。”
“为了防止一些不应存在于现世的东西跨界而来,最初的守狱人被赋予力量,镇守在关键节点。”
“你的祖先,就是其中之一。他们的力量源自世界规则本身,与‘母亲’的混沌扭曲天生对立。”
“这也是为什么,你的灵魂特质如此特殊,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抗污染。”
“《废弃研究所》,不仅仅是‘母亲’早期污染的源头,它更早的前身,是一处由守狱人看守的封印之地。”
“后来被早期的评议会发现并改建进行研究,最终酿成了大祸,导致了第一次大规模污染的泄露。”
“所以,那个地方与你血脉深处的印记会产生共鸣,是必然的。”
这既是机遇,也是巨大的风险。
共鸣可能带来力量的觉醒,但也可能让姜期年成为污染优先侵蚀的目标。
“路且正呢?你说那里也与路家有关。”
“路家……”
“他们的情况更复杂一些。”
“路家祖上曾是与守狱人并肩的筑墙者,负责巩固边界,构建屏障。”
“但在历史的长河中,路家的传承出现了断裂和变异。”
“研究所的建立,路家的先祖参与过最初的设计。”
“具体关联,需要你们进去后才能查明。”
姜期年很快理清了思路。
废弃研究所 = 古代封印地 早期污染源 守狱人痕迹 路家渊源。
“我明白了。”姜期年站起身,没有多余的废话,“我们会准备好。”
池嘉懿将一张折叠的、材质特殊的黑色纸张推给姜期年。
“这是研究所的原始结构图残片,来自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档案管理员。”
“真伪需要你们自行判断,但或许能提供一些方向。”
姜期年接过,将其收起,点了点头。
“另外,”在姜期年转身欲走时,池嘉懿再次开口,“小心江祈岁。”
姜期年没有回头。
池嘉懿的声音继续传来。
“他的记忆并未完全恢复,力量也不完整。”
“在研究所那种地方,过去的阴影与现在的他相互碰撞,谁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
“保护好自己,也……看着点他。”
姜期年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拉开门,走了出去。
地下室的铁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内外。
通道顶壁的灯光落在姜期年肩头,将她孤直的影子拉得很长。
——
姜期年离开后,池嘉懿并未久留。
她通过一条隐秘的通道,出现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塔楼顶层。
这里是与外界截然不同的空间,被称为“命运之塔”。
它是旧神陨落前,留给他们四人最后的壁垒与瞭望台,也是如今他们仅存的、未被“母亲”触须渗透的净土。
塔顶办公室异常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外,并非真实的天空,而是无数流动的、闪烁着微光的能量流和数据符号。
它们交织成网,映射着试炼场内无数副本的实时波动与“母亲”污染域的扩张情况。
池嘉懿走到窗边,静静注视着那片由信息洪流构成的、虚假又真实的“星空”。
空气中,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带着亘古的苍凉与无奈的宠溺。
【“嘉懿,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那声音并非通过耳朵传入,而是直接响彻在池嘉懿的心间,熟悉得让她心脏微微抽搐。
那是旧神残留的意识碎片,是烙印在这座塔楼里的回响。
池嘉懿没有回头,只是望着窗外奔腾的能量流。
“大人,”她轻声回应,“如果您还在,我和宋归钦就不必这么孤注一掷,步步为营,连利用后辈这种事都得做得理所当然。”
她抬起手,指尖想触碰那冰冷的玻璃,却只是虚虚地停在那里。
“您知道的,我最听您的话了。”
这句话带着浓浓的自嘲。
旧神陨落前,将最后的权柄与希望寄托于她,嘱托她守护平衡,引导生灵。
可如今,她所做的,是在破碎的棋盘上冒险,将年轻的火种投入最危险的熔炉。
这何尝不是一种“不听话”?
空气中的回响更清晰了一些,带着一种包容一切的温和力量,轻轻拂过她的灵台,驱散了些许阴霾。
那感觉,如同昔日旧神轻抚她的发顶。
这温暖让池嘉懿无法控制地沉入那段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那时,还没有令人窒息的“母亲”污染,无间乐园尚且配得上“乐园”之名。
他们五人,是被旧神亲自挑选、汇聚在一起的星辰,组成了后来威名赫赫的“归潮小队”。
所谓“归潮”,寓意着,无论经历多少副本,遭遇多少艰险,最终都能如同归潮一般,回到彼此身边,回到最初的信念。
那时候,还没有如此沉重的“执行官”“管理者”头衔。
他们只是一支初出茅庐却锐不可当的小队。
队长乔琪,如同炽热的太阳,将五个截然不同的个体拧成一股无坚不摧的力量。
她是小队的心脏,是旧神最早青睐的凡人之一,是所有人毫不犹豫将后背托付的存在。
宋归钦是大脑,冷静、缜密,战术布局无人能及。
他和秦漫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在一次次生死任务中,滋生出旁人插不进的羁绊,如同静默生长的藤蔓般坚韧。
陆郁之是锋刃,锐气十足,带着少年人的骄傲与冲动。
池嘉懿自己是旧神亲手带在身边教导的继承人,承载着最多的期望与力量。
她是队伍里最耀眼的存在,也是被保护得最好的那个。
乔琪总会挡在她前面,笑着说:“小嘉懿可是我们的未来,不能有闪失。”。
旧神于她,是兄长,是寄托,也是信仰的归处。
他会无奈地点着她的额头,说她“莽撞”“不听话”,却又会在她每一次力竭倒下时,第一个出现在她身边,会教她辨认宇宙最初的星轨。
池嘉懿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
直到那次,针对第一个被“母亲”轻微污染的异常区域的探索任务。
情报严重失误。
那不是轻微污染,是“母亲”精心布置的陷阱,一个初生的、贪婪的污染核心。
为了掩护队员撤离,乔琪选择留下,以自身为饵,引爆了全部能量核心。
那场爆炸湮灭了污染核心,也带走了他们的笑容。
池嘉懿永远记得乔琪最后看向他们的眼神,没有恐惧和害怕,只有无尽的担忧,然后化作最绚烂的光,消散在扭曲的虚空之中。
旧神为了稳定因乔琪牺牲和污染爆发而剧烈震荡的无间乐园,耗尽了最后的本源力量,强行修复了边界,也因此陷入了不可逆转的衰亡。
在最后消散前,旧神将残存的力量与“命运之塔”的权限交给了池嘉懿,告诉她要继承遗志,守护平衡。
祂最后的低语,带着无尽的遗憾与温柔。
“嘉懿……以后,要靠你们自己了……听话……”
“不要怕……不要鲁莽……我……会……一直在……”
宋归钦在那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
他接过了管理者的重担,变得更加沉默,将所有情绪埋藏在心底,以近乎残酷的方式布局,只为达成最终的目的——摧毁“母亲”。
陆郁之和秦漫也各自背负着沉重的枷锁,一个成为了游走边缘的守望者,一个成为了观测变量的记录者。
“归潮”小队名存实亡,他们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毫无保留地并肩。
活下来的四人,被迫一夜长大,成为了支撑这个濒死世界的支柱。
池嘉懿常常会想,如果乔琪还在,她一定会用那种温暖又带着点责备的语气,让他们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如果大人还在,她和宋归钦或许还能偶尔流露出脆弱,而不是永远戴着“最高执行官”和“管理者”的面具。
“听话……”她喃喃自语,“我终究还是没能听您的话,没能守护好一切。”
乔琪的死,旧神的陨落,如同两道永不愈合的伤疤,刻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上。
如今,他们将希望寄托于新的火种,重复着看似利用实则寄托的轮回。
这究竟是传承,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背叛?
池嘉懿不知道答案。
她只知道,脚下的路,必须有人走下去。
无论多么艰难,无论要背负多少罪孽。
只为在那场席卷一切的“归潮”再次来临之时,不再有人被留下。
空气中,旧神的回响渐渐淡去,池嘉懿睁开眼。
她看向星图上那个猩红的光点——“废弃研究所”。
“所有的线,都将在那里交汇。”
“大人,乔琪,这一次,我们一定会守住。”
池嘉懿的声音很轻,却像是立下了不可动摇的誓言,在这座承载着旧日荣光与未来希望的高塔顶端,缓缓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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