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乔琪，或者说，“母亲”碎片操控下的傀儡，发出了进攻的指令。
整个B7区的扭曲的触手如同标枪般刺来，布满利齿的巨口从地面和墙壁裂开，疯狂的低语如同实质的音波攻击，冲击着每个人的精神防线。
战斗白热化。
江祈岁双手结印，幽蓝的能量如同潮汐般以他为中心扩散，所过之处，那些蠕动的血肉触手和利爪纷纷冻结、碎裂，化为齑粉。
路且不再防守，而是如同狂战士般冲向乔琪。
他的目标不是杀死她，而是打破她周身的防御，靠近她。
“乔琪！醒过来！你看看我！我是小路啊！”
他嘶吼着，声音沙哑，带着血泪，硬生生在蠕动的血肉墙壁上撕开一道道口子，试图冲向中央的乔琪。
然而，更多的触手填补空缺，将他死死缠住，尖锐的骨刺在他身上留下新的伤口，鲜血浸透了作战服。
乔琪的攻击愈发狂暴，黑色的雾气中伸出无数怨念凝聚的利爪，抓向路且正。
“吵闹的虫子……消失吧。”
姜期年身形在混乱的战场中穿梭，她的枪口不时喷出火焰，子弹射向乔琪能量波动的节点。
洛霁星的刀锋在乔琪的怨念盾上留下道道裂痕，但自身也被反震之力震得气血翻腾。
“没用的……挣扎只是徒劳……”
乔琪悬浮在半空，漆黑的双眼漠然俯视着下方的苦战，声音带着重叠的回响。
“融入我们……成为伟大意识的一部分……这才是永恒的安宁……”
乔琪发出嘲讽的尖笑，她周身的黑雾愈发浓郁，整个B7区的血肉组织仿佛与她融为一体，力量还在攀升。
“闭嘴！”
路且正手中能量刃爆发出刺目光芒，将缠身的触手尽数斩断。
他踉跄着向前又冲了几步，抬头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
“把乔琪……还给我。”
乔琪歪了歪头，脸上露出拟人的、恶意的困惑。
“还给你？”
“我就是乔琪啊，或者说，是她终于认清现实，拥抱了真正力量的部分。”
“小路，你为什么不明白？人类的情感太脆弱，太可笑……”
她抬起手，五指虚握。
路且正周围的血肉地面突起，化作一只巨大的、流淌着粘液的手掌，将他狠狠攥住。
强大的压迫力让他骨骼咯咯作响，几乎窒息。
“路且正！”
宣霁雪惊呼，试图救援，却被更多的触手拦住。
姜期年不再保留，精神力高度集中，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那是属于“守狱人”血脉的本能力量，对一切“异常”与“扭曲”的天然排斥。
波动所及之处，蠕动的血肉组织出现了短暂的停止，那些疯狂的呓语也减弱了几分。
“有效。”
江祈岁感觉到压力稍减，能量屏障重新稳定。
乔琪首次露出了愤怒的神色，漆黑的眼眸转向姜期年。
“守狱人的气息，令人作呕的秩序余孽。”
两道柔和却无比清晰的光柱，毫无预兆地穿透了研究所层层叠叠的金属与血肉阻隔，降临在B7区这片污秽之地。
光柱中，缓缓凝聚出两个虚幻而熟悉的身影——
酒红色卷发的池嘉懿，黑发披肩的秦漫。
“乔琪……”
池嘉懿轻声呼唤，声音奇异地穿透了所有的喧嚣与疯狂，直达核心。
她看着那被黑雾彻底吞噬的身影，眼中是无法掩饰的痛苦。
疯狂攻击的乔琪周身的黑雾剧烈翻腾起来，她发出痛苦的嘶吼，抱着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内部激烈冲突。
“嘉……懿……？”
一道茫然与痛苦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黑雾中传出。
“是我们，乔琪。”
秦漫的虚影开口，她的声音平静，具有穿透力。
路且正看到池嘉懿，如同看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直强撑的坚强瞬间崩塌。
他踉跄着扑到池嘉懿虚影的脚边，双膝跪地，抬起头，脸上混杂着血污和泪水，声音破碎不堪。
“为什么？！嘉懿姐，漫漫姐，为什么？！”
“你们明明那么强大……为什么当初不救她？！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她变成这样？！为什么啊——！”
池嘉懿的虚影静静地看着他。
她缓缓抬起手，虚虚地抚向路且正的头顶，动作轻柔，带着安抚力量，一如很久很久以前，旧神在她迷茫痛苦时安慰她一样。
她的声音很轻，响在每个人心头。
“小路，不是我们不救她，而是我们……救不了她。”
这句话如同重锤，砸在路且正心上，也勾起了池嘉懿内心最深的痛楚与无力感。
来之前，她也和路且正一样，不解、困惑、气愤。
——
命运之塔，顶层办公室。
池嘉懿刚刚从观测法阵中获知《废弃研究所》的副本核心BOSS竟是乔琪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记忆中笑容灿烂、如同太阳般温暖的队长，怎么会……怎么会变成扭曲污染的帮凶？！
· “宋归钦！”
她转身走向站在星图前的宋归钦，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乔琪在那里，变成了那副样子？！”
“是，我知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让小路他们去面对这个？！”
“为什么？！”
“我们可以想办法，我们可以去救她。那是乔琪，是我们的乔琪啊。”
·宋归钦任由她抓着，也不反抗。
“告诉你？然后呢？像你现在这样，不顾一切冲进去？”
“让你不顾一切冲进去，像上次一样，赔上你自己，甚至更多人？”
“嘉懿，没有办法的，难道你忘了乔琪是怎么死的了吗？”
“她就是太想救所有人，才会牺牲自己。”
“现在的她，灵魂与‘母亲’的碎片、与那块土地的古老封印纠缠在一起。”
“强行剥离，结果只能是她的灵魂连同碎片一起湮灭，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那不是拯救，是毁灭。”
宋归钦看着池嘉懿通红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能做的，不是徒劳地试图挽回一个注定无法挽回的过去，而是利用这残酷的现状，为未来博取一丝生机。”
“所以你就利用她？！利用乔琪的残骸作为你棋局里的棋子？！”
池嘉懿的声音带着哭腔。
· “是。”宋归钦坦然承认，“这是代价，嘉懿。”
“为了更多人的未来，我们必须承受这种失去。”
“感情用事，只会让我们重蹈覆辙，让乔琪的牺牲变得毫无价值。”
·他抬起手，轻轻拂开池嘉懿抓着他衣领的手。
“记住你的身份，池执行官。我们没有任性的资格。”
——
“我们试过了所有已知的方法，小路。”
“但灵魂的湮灭……是连旧神大人都无法轻易逆转的规则。”
“现在的‘她’，更像是一个披着乔琪外衣的、承载着痛苦和恶意的囚笼。”
池嘉懿的虚影收回手，看着跪在地上的路且正，声音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她的警告是真的。她的挣扎也是真的。”
秦漫的虚影也缓缓开口，她的声音空灵而平静。
“但那片‘母亲’的碎片，已经与她的残存意识、与这古老的封印核心‘基石’深深纠缠。”
“摧毁碎片，很可能意味着她最后的存在痕迹也会消散。”
路且正跪在那里，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原来不是不救，是无能为力。
原来他心心念念想要带回家的人，早已在三年前就已经不在了。
现在他所面对的，只是一个承载着她痛苦记忆和敌人恶意的幻影。
悬浮空中的乔琪被池嘉懿和秦漫的虚影激怒了，周身的黑色怨念骤然暴涨。
“旧神的走狗……令人作呕的熟悉气息……都该被净化……”
她双手向下一压。
整个B7区的血肉领域暴走。
无数更加粗壮、更加狰狞的触手和蕴含着毁灭性能量的黑暗球体，如同暴雨般向众人倾泻而下。
连池嘉懿和秦漫的虚影都变得明灭不定。
“没时间悲伤了，”姜期年强行稳定住周围一小片区域，“路且正，做出选择。”
“是让她继续作为怪物痛苦地存在，还是给她一个解脱，让真正的乔琪安息？”
江祈岁的能量屏障已经到了极限，出现道道裂痕。
洛霁星和宣霁雪也在苦苦支撑。
路且正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
他看向空中那个被黑暗包裹的身影，仿佛穿透了那扭曲的外表，看到了深处那个挣扎了三年的、痛苦不堪的灵魂。
他缓缓站起身，抹去脸上的血与泪，手中的圆盾能量刃再次亮起，但这一次，光芒带着一种殉道般的宁静与决绝。
“乔琪……”他轻声开口，声音沙哑，“我带你……回家。”
他没有攻击乔琪的身体，而是径直冲向了那片最为浓郁、连接着乔琪与下方血肉之卵的黑暗核心。
那是“母亲”碎片与乔琪残存意识最深处的纠缠点。
“不——！”
乔琪发出了惊恐而愤怒的尖啸，试图阻挡。
但池嘉懿和秦漫的虚影同时出手，两道纯净的光芒如同锁链，暂时束缚住了她的动作。
乔琪的攻击变得迟缓，周身的黑雾剧烈翻腾，她发出更加痛苦的嘶吼，抱着头，身体蜷缩起来。
那些疯狂的呓语中，开始夹杂着属于乔琪本身的、充满挣扎的片段。
“小路……对不起……我……”
“……控制不住……好痛苦……”
“……快走……求你了……”
姜期年看准时机，大声道：“就是现在，压制她周围的黑雾，给路且正创造机会。”
洛霁星长刀全力斩向黑雾。
江祈岁将剩余能量全部注入屏障，暂时隔绝了外部血肉组织的干扰。
宣霁雪不顾终端过载的警告，释放出最强的净化脉冲。
在众人合力之下，乔琪周身的黑雾被暂时压制、驱散了一些。
露出了她苍白而布满痛苦的脸，那双被漆黑充斥的眼睛里，艰难地闪烁着一丝微弱的、属于她本人的光芒。
路且正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冲到了她的面前，没有攻击，而是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
“乔琪，”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温柔而坚定，“跟我回家。”
乔琪看着近在咫尺的路且正，看着他眼中毫无保留的深情，看着他满身的伤痕，那丝属于她的光芒亮起。
她抬起手，却不是攻击路且正，而是抓住了自己胸口那团最浓郁的黑雾核心。
“啊——！！！”
她发出一声凄厉至极、却又带着解脱意味的长啸。
强大的能量从她体内爆发出来，不再是充满恶意的黑色，而是纯净的、带着自我牺牲意味的炽白光芒。
这光芒如同利剑，刺穿了笼罩B7区的血肉穹顶，也彻化了她周身缠绕的怨念与低语。
“小路……对不起……谢谢……”
她用尽最后的力量，将路且正轻柔地推开，推向了姜期年等人的方向。
然后，在那炽白的光芒中，她的身体开始如同星辰般点点消散。
纯白的洪流，毫无阻碍地，淹没了那片黑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没有爆炸，没有惨叫。
只有光芒温柔地流转，如同黎明驱散长夜。
在纯白的光辉中，路且正仿佛看到了那个穿着干净白大褂，扎着利落马尾，回头对他露出灿烂笑容的乔琪。
她看着他，眼中没有了痛苦，没有了黑暗，只有如释重负的安宁，和不舍的温柔。
她的嘴唇轻轻开合，没有声音，但路且正读懂了。
【再见，小路。】
光芒散去。
空中，乔琪的身影如同风中沙砾，缓缓消散，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同时，那巨大的、封锁着升降梯的血肉之卵，也在白光中迅速枯萎、瓦解，露出了后面完好无损的紧急升降梯。
“不——！！！”
路且正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想要冲回去，却被江祈岁死死拉住。
池嘉懿和秦漫的虚影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她们的身影也缓缓变淡。
“她自由了。”
池嘉懿轻声说，虚影消散在空气中。
秦漫的虚影看向姜期年，留下最后一句提示。
“‘基石’与S-07的平衡已被打破，抓紧时间……”
随后也消散不见。
炽白的光芒渐渐散去，B7区恢复了死寂，只有那部通往最终答案的升降梯，静静地矗立在中央。
路且正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乔琪消失的地方，手中的能量刃悄然熄灭。
他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失声痛哭。
那哭声里，是失去挚爱的巨大悲痛，也是终于完成承诺的复杂释然。
乔琪以她的方式，守护了他们，也解放了自己。
“站起来，路且正。别让她的牺牲白费。”
姜期年收起枪，走到升降梯前，按下了启动按钮。
“嘀——”
升降梯门缓缓打开。
作者有话说：
（关于乔琪这个角色，可能会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还是希望大家可以看一下。）
乔琪的底色，是明媚中带着无法释然的悲伤。
她曾是归潮小队的太阳，用温暖和坚韧将性格迥异的同伴凝聚在一起。
她爱笑，爱闹，会在任务间隙插科打诨，会在同伴低落时送上最真诚的拥抱。
她的笑容应该很有感染力，带着一种纯粹的、相信未来会更好的光亮。
那份明媚，是她给予这个残酷世界最温柔的反抗。
然而，在这明媚之下，潜藏着深沉的悲伤。
这悲伤并非源于怯懦，而是源于她看得太清，背负得太重。
她清楚知晓世界的裂痕，明白每一次任务都可能成为永别。
她将队友视为家人，因此那份“守护”的执念，比任何人都要炽烈，也更为沉重。
这注定了在最终关头，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以最惨烈的方式，将生的希望留给身后的人。
所以，当这样一个灵魂被“母亲”利用，被执念和污染扭曲成引导他人走向毁灭的怪物时，那种极致的反差才最刺痛人心。
她的悲剧在于，连最后的牺牲，也未能换来安宁。
她记得一切，记得与小路的爱，记得与队友的情，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利用这些最珍贵的记忆去制造陷阱。
那偶尔挣扎流露出的清醒和警告，是昔日明媚灵魂的残响，也是更深沉的悲剧内核。
残存的执念与温暖被扭曲利用，化作了囚禁后来者的牢笼与利刃。
她被迫看着自己成为伤害所爱之人的工具，在无尽的黑暗中清醒地沉沦。
明媚成了最残酷的讽刺，悲伤成了永无止境的折磨。
所以，当路且正最终以爱和决绝给予她解脱时，那抹释然的微笑，是她最后的、也是真正的明媚。
她终于挣脱了黑暗的枷锁，以最初的模样，归于她拼死守护的星光之下。
乔琪，是开在深渊边缘最倔强的花，最终凋零于黎明之前。
她像是一道曾经撕裂长夜的光，最终却被迫熄灭，余烬被黑暗吞噬，成了黑暗的一部分。
写她的时候，心总是揪着的，那份明媚愈是耀眼，随之而来的悲伤就愈发沉重。
希望这个角色，能让大家感受到的，不止是意难平，还有那份在绝境中，依然由爱而生的、微弱却不曾完全熄灭的星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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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她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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